64、牢狱之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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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她薄薄的一件白色囚衣抵不住寒凉，卓夫人心疼地帮她暖着臂膀。
她神明般的父亲却只是透过高处的铁窗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他在想事情……
“干嘛回来啊~我是自愿跟着你父亲的，可你还年轻！”母亲哭着。
连母亲都一早知道的事情，却瞒着她……
“娘，究竟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什么样的罪过能降临到卓家，如此罄竹难书地诛九族？
卓夫人只是说道：“你爹爹处心积虑就是想要保你一命，青梅做什么硬要回来，我们只想你活着，干嘛回来？”
她晃神，她就说宠溺她的父亲做什么非要她离开？
南疆这么远，自己不走非要她先过去？原来是打算永别……
凭什么这样，凭什么？她发了狂：“我这就跟外头的人说，我是卓青梅，你们别不带上我，你们别想不管我了！”才不呢，她是卓家的，凭什么她可以离开，父母遭罪？
全族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为什么瞒住的只有她？
卓御钦笔直的身子才动弹了，他拉住卓青梅，捂住她发狂欲叫的嘴：“梅儿别叫，梅儿都是爹爹的错，爹爹的错。”
“你现在能活着，干嘛要死？我的梅儿乖啊……”
他搂着她，依旧是慈祥的父。
她的父亲在哭，愧疚地哭：“梅儿还记得爹爹问过你当今太子如何吗？”
“你当时说太子没有帝王之相，你说对了，他真的没有一点帝君的气度，他被弹劾了……”
什么？
卓青梅震惊，瞪大了双眼，她怎么不知道？
这个世界……是不是不是她认识的世界？
“就在你走的那天，月盛朝当今太子被下旨废储！”
卓御钦皱着眉说：“可是，丫头！为父就是想助他登上宝座，或许别人要说我忤逆谋上，逆臣贼子！可是为父只是看着太子一边的怯懦，一边看着其他皇子的勾心斗角，忧心忡忡，放眼望去，帝祀之业在他皇家几个兄弟里只有他最为适合而已……”
“古语有云：举贤不举奸，太子虽然怯懦，好歹心性善良为人正直！”
卓青梅不敢相信听见的：“所、所以，爹爹你犯上谋逆？”
卓御钦惨笑：“不算犯上，因为我们还没有动作，却不知道是谁揭发了我们……我集齐所有勇气鼓动太子起兵造反，但是他却犹豫再三，最后机会错过。”所以太子之位不保——后来他才知道：皇上其实也看中的是太子的，结果竟然是他害的他最疼爱的儿子帝位不保！
——所以，株连九族，不过是皇帝震怒。
他能明白皇帝的愤怒，要是不谋反，皇位就是太子龙潭的；谋反也可以，到时候不过是提早换了儿子去坐。
但是他鼓动了太子，太子却怯懦地不敢下兵：你谋反了，你又贪生怕死地后悔了——那就真的与帝君无缘了。
那个老皇帝翘首等了他儿子这么多年，看到的竟是这样的窝囊废，无谋无勇，失望或者该是绝望吧！
那真的是株连九族的死罪了，死也不冤……
卓青梅咽下了气，不管这些：“爹爹，如果真要与人为奴或者生不如死，我情愿跟着你们去！”
她很认真，他爹爹却摇头：“你得活着。”那是一种支撑着父母的信念。
……
夜深深，狱卒今天累了，喝了很多酒，许是欢脱了在外面大吼大叫。
她睡不着，卷着身子望着那边依偎在一起的父母疲累的容颜，形容消瘦了。
她不想孤孤单单一个人，可是谁又不想活着，像一只孤单的小宠物低低的哭泣起来，她怕死，也怕父母死。
外面很喧哗，有个狱卒喝了酒就往牢房里来闹腾，他将牢房门打开，伸了伸手召唤卓青梅，卓青梅吓住了不敢过去，冲他摇头。
“妈的！”粗鲁的人立马走进来抱着她要下口亲。
“啊！”干什么？！
卓家的人也醒了，赶紧过去分开那狱卒：“官爷、官爷您这是做什么！”卓御钦分开了他们，将卓青梅护在了身后劝道。
“少管！”那人指着卓青梅：“过来，跪到我身边来！”他命令着指了指自己身下的位置，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或许很多女孩子在这种情况下会吓傻地真的照做，可是卓青梅生来就傲，她冷凝了面色：“如果要杀就请便，其他的你个烂人想也别想！”
这话无疑以她现在的处境是不妙的，卓御钦赶紧道歉：“官爷，你看，小姑娘家不懂事，您息怒！”他示意卓青梅不要说话。
卓青梅也不说话了，她也知道轻重。可是狱卒想着现在老子要把你们怎么的就怎么的，还容得这么个娘们骂他？
拿起鞭子就打过去，卓青梅胳膊上背上瞬间疼得渗出了血迹，就听见上面那人再骂：“妈的，看上你是你福气，以后被卖到那种地方还不见得有老子身上这个舒坦！”
她倔强的不说话，不求饶只是瞪着那人，身旁卓家的人都全部醒过来，她看见她父亲第一次流了泪，露出脆弱的模样。
爹爹，娘——
不哭。
最后有个狱卒将那个酒疯子拦了下来：“黄哥黄哥，现在上头查的严，你看还是算了、咱们算了！”是一个面目清朗的少年官兵。
卓青梅站起来和他对视，依旧的冰冷似寒，那人冲她笑笑：“没事了。”像是对着她说的，又好像在对着那个酒疯子劝说。
“上头？上头才不管这个！”
“是呢，可是你看这卓家好歹为官多少年了，在京城根深蒂固的！万一有个什么当官的亲戚没算进来，将来还不是要咱们吃亏？好啦好啦，在这里喝酒不痛快，等明天接了班，我带你出去喝！”他推着酒疯子出去，然后回身的时候朝卓青梅眨了眨眼睛。
卓青梅想起这个人了，那天灯节，她才知道董黎傲和雪莲定亲的事情，晃神间撞上了这个人，他也是如此淡淡地笑着走开，对她眨一眨眼睛。
可是，她的头里现在装不了太多东西，里面运转的都是这里哀嚎不绝的哭声。
真的累了吧，她半醒半昏的睡着，朦胧间她又看见那个眨眼睛的人回来，对向卓御钦说话：
“大人，受委屈了。”
卓御钦：“哦，是你啊~”
“卓大人，卑职怕是救不了你！”
“没有关系，我知道，只是我的小女？”
那个男子好像在思酌：“刑部老爷要调卑职离开，怕是救不了小姐，不过，卑职想过如果就这几天就将小姐那批罪行不重的人处置了的话，我说不定还能帮上忙的！”
卓御钦听着这话，好歹有些希望：“劳烦邢兄弟了。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她还小，我不想她过得不好，也不想她跟着我们去了……”
那个人摇头：“卓大人的事情，邢语定当尽力。”
那个人……爹爹认识……
她闭上了眼。
一个晚上，似乎特别漫长。
董叔叔来的时候，动静有些许的大，毕竟份属高官，看守的人都醒来了伺候，董爵面色不好地斥退了他们，看了看才转醒的卓青梅，还是给卓御钦跪下了：“贤弟，贤弟，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为了国家，我只是以为你造反……”
“腾——”卓青梅从草堆里面站了起来：“什么意思？!”
她聪明，很快就能反映过来，有人揭发的卓家，所以——那人是董爵？！
卓御钦扫了扫卓青梅的惊骇，赶紧将董爵拉起来：“什么事别在孩子面前乱说！”
董爵却哭了：“真的，尚书府的来问我，我那时说不知道，后来有天去了你的书房，我想起你和太子最近走的近，一时上了心却真的在你书房找到了密信！”
“妈的，要是我早知道你是为了月盛朝好，我也不会将信交给尚书大人……卓贤弟，我害死你们了！整整九族啊……”
不是不恨的，她说谋逆之罪理当九族同灭，死的不冤枉；可是能活着，谁会想死？知道有人会害死她们，谁又会不恨那人？
卓青梅平生第一次抓起董爵的襟衣：“董叔叔，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话，是真的？真的？！”她觉得世间都荒诞了，咬着牙，她警告又仇恨，在寻求悲伤的出口之际，这个人又正好前来自首。
她不想恨都做不到——董爵说不是你，拜托你说不是你！
她整整九族亲人，全是载满她欢声笑语的亲人，可是董爵……
她怒的颤抖，止都止不住，她没有卓御钦沉稳，也不似母亲的心如死灰，她等于是突遭变故，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受此牢狱之灾，这里的哀怨仇恨载满了整整一个屋子，她就像一个容器，将那些全都吸进了肚子……
卓青梅红了眼：“是你！”
“吵什么，吵什么！”有狱卒看着远处的他们似乎不对，过来问，董爵喝声：“外面守着去！”
董爵按住那颤抖的手：“我错了，梅儿原谅我吧！原谅董叔叔吧！”
原谅？！
她整整九族至亲……
身后的卓御钦劝着她：“丫头，什么都别恨，你不适合去恨他！只要能好好活着就好！”
呵！世间上你们都走了，她怎么好好活着？
“别恨任何人，他也不想，但是已经这样了，梅儿原谅你叔叔，不能恨，不能恨。”卓御钦想要保持她的淡然，可是怀抱里颤抖的身子凌虐着意志中最大的恨意，越来越明显。
可是，如果不是他，她们家还好好的！
抑制不住的仇恨，让她的心肝都在震疼……董爵，董爵，我恨你，如果他们都死了，她活着没有意思……
卓青梅：如果他们都死了，我会更加的恨你！董爵……
她父亲哀凉的声音唤着她已经渐失的理智：“他是董黎傲的父亲！”
惶恐！
是呀，还有董黎傲……
还有董黎傲……
她逼着自己闭眼睛，泪水滚滚而下。
仇恨的动力将指甲深深掐在了肉里。然后她听到自己父亲在说：“我女儿可能不用死，比府上的丫鬟都好赎出去，如果、你肯冒险，那天就把她赎出去吧！她活着就等于我活着了！”
她亲爱的父亲，高洁自爱，为了她求了多少人……
为了她去求这么一个……
背叛结义之情的人……
世间上除了父母，谁会为你付出所有，倾尽全力，连自己的生命都忘记顾虑？只是，如果你们都将散去，她也不是她了……
那她活着做什么！
世间就要幡然改变，她的恨除了死没有地方可以包容。
她良久沉默，脑海乍现在面前一个容颜，咬牙！还是放了自己一条生路
——“叫董黎傲来赎我！”她恨意深深、孤绝地对着董爵说。
“我只要他来赎！”其他人都不可以。
如果世间变故周遭淡去，只有你是我的信仰——我就只要你来赎，只有你还能给我一点点信任的勇气。
朋友会背叛朋友；师傅总有一日离去；父母再也不能相伴；身边的姐妹也有可能劳燕飞去——缘分只伤别离，不欢聚。
那我只给你一个机会，董黎傲，至少我还可以信你，至少我还有你！
我只要你来放我一条生路，活与不活、恨与不恨，我茫然了……那么就交给你来决定！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牢狱之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