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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爱需要经过七宗罪 ...

  •   【奢求】
      我喜欢在雨天里走过花园,刚好从他们的窗台下经过,勾起手指敲敲玻璃窗,说:“楚原,路子安,一起出来玩。”
      路子安很快出来了,边跑边笑,说:“怎么下雨了,要不要带把伞?”
      而楚原依旧留在房间里,也难怪,他怎么会肯出来呢,无论何时何地,他总是那么干净整洁,衬衣上一丝细小的皱纹都没有。
      而我满头毛融融,天然卷曲的长发,被牛芒似的细雨打得蓬蓬松松,芋头似地立在窗外。雨水从额上滑下来,我张开嘴,用舌头舔啜着水珠,有种初生的小鸟似的快乐。
      我知道楚原在玻璃窗后看着我,眼睁得大大的,像是见到了UFO。
      【放肆】
      认识楚原是因为路子安——我的旧邻居兼大学同学,他喜欢晴天,坐在阳光充足的咖啡馆里,看书,看人,太阳刺得我几乎睁不开眼,他却很惬意,和路子安谈天说地,偶尔吸一支烟,把烟蒂按在水晶般剔透的烟灰缸底。
      我百无聊赖,对着柜台后的老板吃豆腐,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难道说法国流行男人用手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他估计约三四十岁,刚从法国镀金回来,笑起来总有股巴黎式的情种味道,把指头竖起放在唇上,说:“你猜。”
      “宝贝,我猜不到。”话说得轻柔妩媚,他忍不住凑过来,摸我的手臂,我乘机拉着他的手袋用力一扯……
      乖乖,原来有钥匙、薄荷糖、手机、化妆袋,还有一盒货真价实的妻之友。
      当老板的脸色变得铁青,于是所有的人都看到两个清秀的男子拖着那个打扮似鬼魅的女孩子逃过大街,女孩子大笑大叫,长发浓密得像热带雨林。
      他们不知道,那其实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
      【愤怒】
      那时我刚刚安定下来,在一家时装公司做橱窗设计,整天抱着只尼康照相机在各大商厦百货楼间东奔西走。下班后窝到他们的公寓去,把自己深陷在沙发里,看他们一齐合作写剧本。
      这是个迷乱的城市,人们经历了许多,却都想要更多新鲜的东西,新鲜的感觉,新鲜的经验,新鲜的纸醉金迷,写着写着他们就会瓶颈,路子安开始焦头烂额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楚原则坐在原地皱着眉头一声不吭。
      我就是喜欢他皱眉的样子,像台被灰尘影响的精密仪器,闭上眼,几乎能听到思想斗争时细碎的卡卡声,那么敏感,正直至四平八稳,或许他并不是最才华出众,或许他长得没有路子安英俊,但这个世上聪明英俊的男孩子太多太多,但没有一个能令我视线相交时有短暂的空白,心咯噔一下,如下楼时一脚踏错台阶。
      于是把子安约出去吃饭,说:子安,帮我个忙好不好,能不能找个理由搬到我那里去住?
      他足足沉默了三分钟,然后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当然是想取代你的位置和楚原做室友,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我笑嘻嘻,抱着手臂踌躇满志。
      “不可能。”出乎意料,他想也不想,坚定地说,“楚原一直有心上人,是他高中时的学妹,大学录取时被分配到不同的城市里,楚原一直在等她毕业。”
      “这有什么要紧?这年头结了婚都能离婚,何况这只是一段校园时期的早恋,子安,如果你肯让我接近他……”
      “不行,小眉,我不能帮这个忙。”子安的声音硬下来,居然有几分严厉,我紧紧闭了嘴,看着他,目光凉嗖嗖的。
      路子安,朋友一场,你何必这么死脑筋?
      【妒忌】
      初夏时我在巴黎春天布置橱窗,一手拎着相机,一手把模特手上的珠串绕到头上去,猛一回头看到路子安立在身后,他不好意思地说:“这几天怎么不来我们这里坐了?剧本写完了,我和楚原请你去吃顿饭庆祝一下。”
      好呀,我拍拍手,依旧是满不在乎的模样,海藻似的头发用一根铅笔固定成髻,他看了又看,说:“你这个发型真像叶茵茵。”
      “叶茵茵?”我警觉顿生。
      “就是楚原的学妹,前几天她寄了照片来,说是正在实习,最迟半年就能来上海和楚原团聚。”
      “是吗?”我微笑,那么,还有半年的时间。
      “你……还在为那事恨我吗?”
      “不,怎么可能,子安你一直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晚饭果然很丰盛,据说是子安亲手做的,有一道扣三丝尤其鲜美,半打啤酒下去后大家都有些醉意。
      我清了清喉咙,说:我给你们讲个笑话吧。
      某一天,巴黎举行了一场谈论女人智商的座谈会,召集了许多知名的教授,个个在学术界都是举足轻重,他们提出一条定论——人的智慧取决于脑大小与重量,所谓“大就是好”,而许多女人的脑大小与猩猩相似,因此女性是人类进化中最低等的类型,她们情绪变幻莫测,不坚定,缺乏思想和逻辑能力。论点还没有讲述完,会场突然起了大火,火势蔓延迅速,许多人避之不及,几位著名的教授全部被烧死。
      “这么恐怖?”楚原笑,“让我猜猜,放火的人是不是女人。”
      “是的,事后警察抓到纵火犯,她说,我这么做只是想证明教授的论点,女人的情绪本来就是变幻莫测的。”
      对面的路子安慢慢的敛了笑,他看着我,眼睛里有种奇怪的表情。
      而我只是看着楚原,轻轻道:“你怎么认为呢?你是不是也觉得女人是任性的动物?”
      【诡计】
      两个多月后的深夜子安敲开我的房门,他紧紧的抓住门栏,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锁着铁门,像隔着笼子提防着一只兽,“子安,很晚了,你应该回去睡觉。”
      “是你以我的名字把剧本邮寄给了出版社,对不对?”他的口气并不生气,唯有十分无奈,“只有你能得到我们的剧本,你想让楚原以为我欺骗了他?”
      “你一直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面无表情。
      他闻言重重地拍一下铁门,苍啷苍啷地巨响,抖动落满天的灰,他的背影因而像有光晕,走远了,消失了。
      几天后楚原果然来找我,说:“小眉你能不能做我的室友?子安有事搬出去了,房子太大,租金又贵,我一个人负担不过来。”
      好,我收拾了东西马上搬进去,并不感到有什么可耻,因为爱,所以人既卑鄙又无耻。
      【怨怼】
      心满意足地与楚原同处一个屋檐下,才渐渐明白原来他从来不喜欢我的风格,他不喜欢未经梳理过的头发,不喜欢在公众场合声音阶过高,不喜欢咸菜似的把衣服团得稀烂,不喜欢说话时唾沫四溅论调高亢……
      没有了路子安的楚原不再写剧本,他整晚在电脑前与远方的女朋友聊□□,偶尔我经过,可以听到他清脆的打字声,起起落落千言万语,我用力推开门,他转身过来,不悦道:“能不能进来前先敲门?”
      我该怎么做呢?关上门低眉顺眼的退回角落吗?这从来不是我的方式,然而我的方式也很俗套,开始为他做饭,从菠萝咕噜肉至鱼香炒肉丝,从油爆大虾至水煮牛肉,一直吃到笋尖腌笃鲜,他放下筷子,轻轻说:“菜做得很好,可是,有些太过油腻了,不大适合我。”
      原来,他甚至不喜欢我的菜式。
      才一个月,我已经疲惫不堪,如此废尽心机的去讨好一个男人,放下碗,我脱口而出:“不要紧,我喜欢你,我可以为你改变。”
      他吃了一惊,莫明其妙地抬头看我。
      “难道你不知道?你看不出来?”
      他通红着脸,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说:“对不起,我知道,但我早已经有了心爱的女朋友,叶茵茵很快就要来上海与我同住。”
      “是吗?”我看着他无辜而笨拙的表情,恨意渐生,不知怎么的,想起那天晚上子安的模样,太伤心,绝望到不想再计较。
      爱到这个地步,只有沉重与无奈,以至于茫然不知所措,重新捧起碗,说:“来,吃点红烧带鱼,这个鱼很有来历。”
      他猜不透我心思,只好吃了一口。
      “以前的女人常常喜欢做鱼给自己男人吃,她们故意把手指切破,将血液淋在鱼身上,再从头上拔下头发,一齐煎在鱼里面,女人的血、头发是与灵魂相连一齐的,她们相信这样做就能留住自己喜欢人的心。”
      话未说完,他猛然跳起来,指了桌上的红绕带鱼,面红耳赤地瞪着我。
      我只是木然看着碗里的鱼,耳边听到他一头冲进隔壁厕所里,哗哗地吐个不停。
      “你疯了,”吐完后他冲出来指着我,说,“我以前只是觉得你神经质没教养,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恐怖变态,要不是子安暗恋你,我……”
      “放心吧。鱼的故事只是个玩笑,连我都不会相信这种鬼话。”我淡淡的说,打断他后面的话,同时,听到自己胸膛下碎裂的声音。
      【偏激】
      不高,在上海8层的楼房实在只是中庸,但足以跌死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女子,我身上仍穿着给楚原做煎鱼时油迹斑斑的长裙,头发散了一肩,很邋遢很可怜,坐在楼顶上,把双腿垂下来,悠闲似的晃个不停。
      楼下已经聚了一群人,边看热闹边交头接耳,我烦了,用碎石头丢他们,人们惊叫着,退潮似的散开又涨潮似的围拢过来。
      每一次我把身体往前倾,像是马上要一头栽下去,他们便爆发出极大的声浪,一波连着一波,像玩分贝机,有种说不出的刺激与欢喜。
      然后我看到楚原立在楼下,一手还捧着胃,离这么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知道他还是不舒服,喜欢一个人,就可以接受她的一切,而不喜欢,容忍通常有限度。
      说些什么吧,笨蛋!要哄要骂一齐来。我喃喃地自语,可他只是呆在原地,傻傻的看着上面,阳光太明亮,我有些怀疑他是否真的在看我。
      路子安来时已经是傍晚,人群散失大半,人们不再好奇,我也很累,所以每次往前倾时都以为自己会支撑不住,万一真的失手掉下去了,算不算是自杀行为?我迷惑。
      他站在楼底下,好小好小,像一只路过的蚂蚁,这只蚂蚁不同于别的蚂蚁,他立在最前面,张开手臂,大声叫:“如果你要跳,就跳下来,我会接住你!”
      哗——早已无聊的人群重获兴奋,他们热切地抬头看着我,又转头仔细打量子安。
      那么高,第一次,我感觉会晕眩。

      下楼后,我对子安说:其实我不想自杀,我只是想看一看落日风景。
      如果爱一个人需要经过七宗罪,我已经接受过一切洗礼,叹口气,脱胎换骨,大概也就是这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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