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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邂逅蜘蛛少年Jonathan ...

  •   在意大利和奥地利之间,阿尔卑斯山脉的一部分,名叫西莫林山,它的陡峭是无法想象的,也是这个山脉非常高的一部分,人们建造了穿越阿尔卑斯山脉的铁路,以连接维也纳和威尼斯,当时并没有火车,可他们还是千辛万苦地修了这些轨道。
      1 Jonathan求求你让我安静一会儿?
      2004年,我还在专注于写作,坐在自己公寓的书桌前埋头准备第二天要交的稿子,而你忙里忙外地帮我安装调试新买的DVD与电视机。你根本看不懂中文说明书,所以总是把事情弄得一团糟,电线与插头缠绕得到处都是,更可怕的是,在快速搜索频道时不断发出各种叽里哇啦的噪声,吵得我头痛欲裂。
      终于,我再也写不下去,冲进那片蜘蛛网似的线圈里向你大喝一声:“STOP!”
      你蓦然抬头,像个被吓坏的孩子,又像是个生了蓝眼睛的蜘蛛少年,有着一双天空似湛蓝而诱惑的眼,安静地无辜地看向我,越发衬出我的强悍暴烈,像个菜市场讨价还价的泼妇。
      无奈,我只好软下口气轻轻说,Jonathan,求求你让我安静一会儿?
      该怎么对你解释呢?中文翻译成英语后往往会失掉它原来的意味,尤其是我对你的感觉如此微妙复杂,尤其你的人生观从来与我不同。
      2男朋友在英国等着我
      没有人相信你只是我的口语教师,我曾经以每小时一百元的代价请你来和我聊天,虽然后来这种教学方式渐渐变了味儿,你开始磨蹭在我的公寓里不肯离开,通常我只需花一个小时的钱就可以和你聊上大半天。
      同所有外国男孩子一样,你健康明媚、朝气蓬勃,并且无法克制住自己的好奇与好学。有一次你问我平时会做些什么运动,偏偏我四肢不勤羞于启齿,便板着脸一本正经说太级你懂不懂?那可是中国最高深的武功!话说完我就去做别的事了,可第二天早上偶尔往窗外一瞟,居然见你正和老太太们一板一眼打很慢很慢的太极拳,脸上严肃认真,丝毫不是在开玩笑。
      那一刻我知道以后千万不能随便和你胡说八道,你是真的信任我,全心全意。
      可渐渐我又觉得这种信任并非是福气,朋友们开始追问我那个整天盯在你身后的蓝眼小子是谁?莫非你真想吊洋鬼子经营中外合资?
      又不知哪个多嘴的人竟然把这话传到我父母耳中,老人家都以为是伤风败俗大祸临头,连夜召我回去开堂夜审,在父母面前,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怎么会去找外国人!炎黄子孙死光了也轮不到洋人来糟蹋我!
      回来后我迎面你照个对脸,不知怎么的,心里就突然打起了鼓,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你毫无心机的上来拍我的肩膀,问我是不是又在乘机偷懒?
      我怎么会偷懒?我还有男朋友在英国等我签证过去,如果考不出这期托福,恐怕他迟早会休了我。我故意一再强调其重要性,可惜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你不得其意,一个劲问我‘休’是什么意思,解释得唇干舌燥后你似乎明白了,却很开心的说:没问题,他‘休’了你的同时,你不也‘休’了他。
      3缘与分,是两回事
      在英语中,缘分译为令人惊异的联系,可在中文中它同时代表两个意思:缘与分,缘是相遇,分是婚姻,我遇到了你,Jonathan,是缘;我要和郁平在一起,这才是分。
      我该怎么和你解释我和郁平的感情,一年前他出国深造时,曾千叮咛万嘱咐:Eve,我们一定要在英国重逢。
      这一句话成了我生命中的军令状,将我从一个慵懒得过且过的小女人脱胎成勤奋进取的斗士,只是我不能放弃心爱的写作,再三考虑后辞职加入SOHO一族,每月同时为三本杂志写稿,剩下的时间用来学英语。
      可是你到底还是不明白,你说:缘分本来就是一回事。而你学习英语,是因为你喜欢英语,你寻找某个人,是因为你爱某人,这才是两件事情。
      我们便在这些问题上反复争辩,总是得不到最后妥协,吵得累了一起去楼下吃夜宵,坐在街边的馄饨摊上,你和我打赌,歪歪扭扭地用筷子去挟一只只滑不溜丢的小馄饨,看得周围所有人笑弯了腰。
      我也笑了,侧头时,看到你唇边有粒葱花,很想很想,伸手过去替你轻轻擦了它,可又觉得这样不好,心头一沉,不知怎么蓦然敛了笑,小心翼翼的把身体挪得离你更远些。
      Jonathan,我们真的不能太接近。
      4你走以后,我实在很寂寞
      你说:在意大利和奥地利之间,阿尔卑斯山脉的一部分,名叫西莫林山,它的陡峭是无法想象的,也是这个山脉非常高的一部分,人们建造了穿越阿尔卑斯山脉的铁路,以连接维也纳和威尼斯,要知道当时并没有火车,可他们还是建了那条铁轨。Eve,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说话时你的眼睛呈海水似的蓝,纯净清澈,含着某些期待的表情,我不由自主低下头,十指纠作一团,啜嚅道:我怎么会知道?也许是你们欧洲人的异想天开。
      谁知道你因此就认了真,大声说:我才不是什么异想天开的欧洲人,Eve,我是真的喜欢你!
      唉,你这有着意大利与美利坚混血的外国人,在中国,我们从来不这样向女孩子求爱,我们含蓄渐进,追求别人的同时亦给自己留下余地。我遭遇到从未有过的热情与直接,脸色发白,低下头再也不敢看你。
      第二天你居然送来大捧玫瑰,一千余枝妍丽的花朵,我满怀抱不过来,重心向前绊了一跤。你拍着手在旁边哈哈大笑,竟没有看到我眼里流出的泪水。
      太隆重了,是不是每个浪漫的意大利人与潇洒的美国少年都这样奢华骄纵?Jonathan,如果你是与我同样黄皮肤黑眼珠的中国少年,我的眼泪才会是幸福。
      你不是个笨蛋,很快,反应过来,怔怔看着我,说:Eve,我究竟是哪里不好?
      我张口结舌的不能回答,只好犹犹豫豫地瞄你的蓝眼睛白皮肤,你金色的微卷的发,在阳光下焕发出融融光晕。
      这一次,你出乎意料的明白了,硬生生从双唇间迸出一个词:racialism。
      种族偏见?英语和中文果然是不能相通的,我想笑,随即看到你蓝色忧郁的眼,顿时再也笑不出来。
      我就这样失去了我的口语教师,我甚至还来不及和你结清最后的学费,两天后,我接到你的Email,你说,决心要去世界各地旅游,每到一个美丽到足以心动的地方,你都会写一张明信片问候我,同时问问我有没有改变主意,并在那个地址呆上一段日子等待我的回答。
      太震惊,当时我还在等你过来上课,有些奇怪你居然也会迟到,关了电脑后我还是不很明白,你就这样离开了?这么急,难道我们真的有时差,我这里东风乍凉,你那里却已启航。
      匆匆托人再找教师,这次是一个中年儒雅的英国男人,可我们从不延长课时。
      这一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稿子写多了,仰或是因为换了不投机的教师,我没有考上托福。我辜负了郁平的期望。
      成绩公布后我抱着枕头哭了许久,声音嘶哑,郁平在电话里听出来,沉默半天,劝我:算了,明年再努力吧。
      可我哭泣的不仅仅是考试失败。
      你走以后,带走大片阳光,生活开始变得阴霾,再没有人关心我会做什么运动。
      你走以后,我实在很寂寞,常常在夜半停笔时找不到一齐吃夜宵的人,于是便在抬头的瞬间突然想起你,然后又狠狠甩头要把你从脑海中挥出去。
      你走以后,果然陆续地接到各地飞来的明信片,花花绿绿线条色块简单的图案,是你一贯喜欢开朗明快的风格,我将之仔细收藏在书桌上,层层叠起来。
      你真的走了吗?为什么我仍感到你在身边,闭上眼,四周似乎有蓝眼逡巡经过的痕迹,极浅极淡的光线,缠绕成一片无形的网,将我紧紧困在其中。
      5 紫色的味道
      第二年我还是名落孙山,半夜里我接到郁平的电话,他提议:为什么不去外资公司工作?那里的职工经常有机会出国培训,可以提供另一条途径到英国来。
      听我在这头哼哼哈哈不肯回答,他大发雷霆:我早知道你是个懒散的人,不思进取,这样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我握着听筒,沉默,然后用力挂断它。
      Jonathan,谁会想到,这一刻我竟然又想起你来了,你说,郁平休了我的同时,我也会休了他。你相不相信一语成谶?
      放下电话后我转头看到那叠明信片,路线自亚洲至欧洲,中国、印度、伊朗、罗马……我总是故意漠视它,看一眼就放下,不是因为不美,而是怕它们太过美丽,以致于我会迷失其中。
      再抬起头,猛然想起你已经快三个月没有寄来明信片,而通常你每隔二个月就能寄来一张。
      是累了吗?灿烂如你也会慢慢钝了心,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执着于向一个倔强保守的中国女孩子追问同一个问题。
      可今夜,我允许自己放肆的想你,蓝色晶莹眼睛的少年,微笑的时候嘴角翘起,说话时手舞足蹈,大声说:我之所以选择这个,是因为我喜欢!
      我坐在书桌前,仔仔细细地翻看你这一年多的足迹,你说:Eve,今天我在庞贝残旧的深街古巷里穿行而过,两旁墙上已爬满卷着细柔枝蔓的蔷薇,人与花木一同争相呼吸着这个城市中怡人惬意的空气,于是,我想到了你,如果明天世界将会毁灭,如千年前的庞贝一样于瞬间被火山灰吞没,你会不会答应陪在我身边?
      你还说:我立在爱情海的岛上,身后是错落有致白墙红顶的房子,那些经历了风霜雪雨历史沧桑的独立城堡,近看时有些古老、破旧、透着哀伤,可只要你略往后退几步,便会发现它们竟是那么美,当日落的夕阳将波光粼粼的海面染成绛红色,连天上的晚霞也被映成婴儿脸颊般的红色,山上的小房子里仿佛装了满满一屋子的红。Eve,我依旧是想你。
      不知不觉翻到最后一张明信片,你已经到了西班牙,说下一程要去意大利,因为你喜爱那里的房屋花园,阶下铺满光滑圆润的鹅卵石,墙角遍布着各种红的白的不知名的花草。树桩搭建成拱形的葡萄架,露天的阳台远眺美景千里。你说那里有一望无际金色海洋似的向日葵,葡萄成熟时连清风中也有紫的味道……
      那么,你现在是在意大利了,不知是否找到了成熟的葡萄与满目灿烂的向日葵?
      Jonathan,我想也许我已准备好回答那个问题。
      6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找到你
      谁知,再也没有其后,从此我没有等到Jonathan的明信片,一切统统像足是个诅咒,我嫌弃某人金发碧眼,郁平却嫌弃我胸无大志,然后他们同时消失了。又过了两个月,看着那叠旧明信片,我开始变得坐立不安,神经质地留意世界各地的新闻,凶杀、火灾、地震、海啸,每一天轮流上演,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看这个,我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缘与分完全是两回事,当初我为什么要说如此不祥的话,可你真的失踪了,一个月,二个月,三个月……所有的人都查觉到我的焦虑与急躁,Jonathan,我蓝眼睛的蜘蛛少年,仿佛正从体内蚕食我的心,一分分,一片片,渐渐吃尽。
      我再也无法等下去,我要动身去意大利找你。
      临出发前接到郁平的最后通牒,他仍在生气,警告说:你到底准备怎么办?为什么不肯专心读英文呢?为什么要去写什么奇怪的杂志?也许你潜意识里根本不想与我在一起!
      是,我并不是真的喜欢英语,也不是真的喜欢你。我平静的回答。郁平,其后大学毕业后我们就已经分道扬镳,你要读世界最好的学校,做最高贵的工作,拿最高额的报酬,而我只是个平凡简单的小女子,鼠目寸光,没有什么大的野心和志向,我只想找一个爱护关心我的人,写一些我自己想写的文章。
      分手后我出乎意料的心情舒畅,窗外的景色明亮飞扬。
      我很想,出去看看阳光。
      在意大利和奥地利之间,阿尔卑斯山脉的一部分,名叫西莫林山,它的陡峭是无法想象的,也是这个山脉非常高的一部分,人们建造了穿越阿尔卑斯山脉的铁路,以连接维也纳和威尼斯,当时并没有火车,可他们还是千辛万苦地修了这些轨道。因为他们知道,总有一天,火车一定会到达。
      同样,Jonathan,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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