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无奈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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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楚幼宜却还在辗转反侧，三日后自己就要被送去赵国和亲了，听说那赵国太子城府颇深，阴晴不定，不是个十分好相与的人，更何况自己还曾设下阵法，让赵国吃了大亏，不知道这一去，那赵国太子会不会要了自己的小命去。
太子哥哥那里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往日自己受了什么委屈，太子哥哥定是会护着自己的。如今她被点了名，要送去和亲，怎么也不见太子哥哥在皇上那里为她求情？
他是怕了么？
“郡主！郡主！你睡着了么？”
黑夜里传来丫头绿意的喊声，虽轻不可闻，但在这寂静的深夜里，也十分突兀。
楚幼宜赶忙翻身下床，赤着脚跑到门边，隔着门便小声回答道：“绿意，我在！哥哥怎么说？”
门外传来一阵钥匙扭动门锁的咯吱声，楚幼宜心中大喜，想了想便跑回去穿了鞋，正要再去收拾包袱，却被进来的绿意打断了：“郡主，世子爷早就将包袱准备好了。他不便前来，我去求他的时候，世子爷叫人将钥匙和包袱交给我，嘱咐我偷偷把你放走。”
是哥哥么？果然还是哥哥最疼爱自己。
接过包袱，细细闻了一闻，一阵淡淡的桃花香钻进肺腑——她和哥哥最喜欢的花香，唉，不知道这一走，几时才能与哥哥再相见？
伤感像黑夜一般，将楚幼宜牢牢地包裹在其中，浓烈地化都化不开。
“郡主，你快走吧，再不走，若是天亮了，就走不了了。”绿意心急，拉着楚幼宜就摸出了门外。
今晚的月亮真圆真大，看上去就像在楚幼宜的头顶上，伸手可摘。清亮的月辉洒遍这个小小院落的每一处，照着院中的桃花更加妩媚。已是仲春，再过些时日，这些娇丽的桃花儿，怕是便要谢了。
院子里一个奴仆都没有，就连前几天爹爹派来守院门的卫士也不见了，楚幼宜心下明白，这怕是又是哥哥给支开了的。
一路畅行无阻，绿意拉着楚幼宜七拐八拐，就送到了淮南王府后门，松了楚幼宜的手，将楚幼宜的衣衫整了又整，这才泪眼汪汪地说道：“郡主，出了这扇门，你就一直走，到了城门那里，你自己推开门就是了。世子爷已经买通了城门的守卫，今晚那里谁都不会阻拦你。趁现在谁都没有发现，郡主你快些走吧！”
“我走了，你会不会受连累？”绿意是她身边最贴心的人，若是图自己痛快而连累了绿意，她是说什么都不肯的。
绿意眼里的神色忽地黯淡下来，楚幼宜看了心里便莫名地慌起来，果然是要受连累的么？
“郡主，你放心便是，今夜之事，断不会有人察觉，你想，这偌大的王府，竟然没有一个上夜巡逻的人，单单是世子爷一个人，怕也是做不到的吧？王爷定然也是默许的了。你只管走便是了。明早大家问起来，我只说不知道。钥匙一向是世子爷拿着的，怎么推也推不到我一个小小的奴婢身上。”
楚幼宜稍稍安下心来，又想起爹爹和哥哥，还是不放心，便又急切地问道：“我一走，若是皇上怪罪下来，岂不连累了整个王府？爹爹和哥哥不就要受罪了吗？”
“哎呀，郡主！你素日的胆大都哪里去了？”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再过些时候，怕是街上就有行走的人了，绿意神色之间更加焦急，拉了楚幼宜的手不由分说就将她推出门外，回身将门从里面扣上，隔着门板向外轻声喊道：“郡主你放一万个心，皇上再怎么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怪罪王爷的，好歹王爷也是皇上的堂哥，不看僧面看佛面啊！丢了你一个郡主，皇上再找一个就是了，郡主你快些走，不然就真的来不及了！”
楚幼宜低头细想想，绿意说的话也不无道理，皇上虽然昏庸无能，但却是极重亲情的。这么一想，心里面的包袱便稍微轻了点，看看天色确实不早了，楚幼宜迈开步子，提着裙角便向城门处跑去。
转过这个街角，前面便是城门了，楚幼宜娇喘吁吁，心里却有一个小人不停地笑着叫着，她楚幼宜从此以后就自由了！再也不怕会被送去和亲了！
加快了脚步，卯足了劲，楚幼宜终于跑出了这段漆黑的巷子。
“哗”，耀眼火光差点闪花楚幼宜双眼。城门处无数火把晃动，莹莹光华映照下，一个令日月失色的人贵气凛然地端坐在檀木椅上。
——是太子哥哥！
楚幼宜心里更加欢喜，她就知道太子哥哥是极喜欢她的，定然不会任她受苦而不管的，今日，太子哥哥是来给自己送行的么，或者是……
楚幼宜心里羞涩，脸上便似桃花般粉嫩起来，羞答答地低了头，轻移莲步上前，拉了楚国太子楚灏瑄的手，嘤声说道：“太子哥哥，你可是来与幼宜话别的么？”
见楚灏瑄不说话，楚幼宜更加胆大起来，嗫嚅良久，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或者，太子哥哥，是要随着幼宜一起走么？”
忽地，一滴泪珠落在楚幼宜的小手上，滚烫灼热，楚幼宜一下子慌了神，赶忙抬起头来。
只见火光映照下，平日神清气爽风流倜傥的楚灏瑄此时竟憔悴得不成样子，眼窝深陷，两颊突起，嘴唇干裂，眼里热泪大滴大滴地滚下来，沾湿了楚幼宜的手，也沾湿了楚幼宜的心。
“太子哥哥，你怎么了？”
他是在为自己未向皇上替她求情而自责么？
小手慢慢抚上这张脸，两个月没见，太子哥哥怎么憔悴成如此这般模样？自己被关在房中不得与他相见，他心里定然也是十分不好受的。太子哥哥生性温良，不喜与人争辩，楚幼宜相信，他不是不想在皇上与朝臣面前为自己求情。只是朝堂之上，众口一词，那些言官们抓了人的把柄便不松口的，想他一个如此温厚的人，怎么可能经受得住言官们的弹劾？
也罢，自己不怪他就是了。
“太子哥哥，你不要伤心，幼宜不怪你就是了。幼宜知道你定然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天色渐渐有些泛青，再过些时辰，怕是就有百姓们出来摆摊卖些零头八脑了，那时候便是想走也走不了的了。
楚幼宜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拉起楚灏瑄的手，便要向外走去。
谁知那楚灏瑄竟然浑然不动。
“幼宜，你当真不怪太子哥哥么？”
楚灏瑄将幼宜拉回来，泪眼朦胧，却热切地看着楚幼宜，仿佛非要从楚幼宜的眼睛里得到答案似的。
“自然，幼宜从未怪过太子哥哥的。”
两个月的茶饭不思，使得本来丰润的楚幼宜消瘦了不少，身段一下子瘦弱下来。小小的人儿居高临下的看着椅子上的男子，眼睛依然如天上的繁星般，清清亮亮的，让人不忍去伤害这如桃花瓣娇嫩的可人儿。
“多谢幼宜。”
四个字仿佛是将楚灏瑄的灵魂抽离了一样，大手一松，楚幼宜的小手便滑落出来，打了个手势，左右便出来了两个婆子，上前死死摁住楚幼宜。
“太子哥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幼宜眼睛里满是惊慌与不解，不是要来与自己一起走的么？怎么反倒着人将自己拿下了？
“幼宜，对不起，太子哥哥不能放你走，回家吧，嫁给赵国太子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听闻赵国太子礼贤下士，贤明良善，文武双全，足智多谋，是个颇有抱负的人，你跟了他，必定不会受如今这样的委屈。”
楚灏瑄站起身来，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真切而又虚幻。在楚幼宜看来却模糊不清，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那个口口声声说要照顾自己一生一世的太子哥哥么？
她不相信！
明明几个月前，他与自己还鸿雁传书，互赠诗词，那字里行间的情意怎么可能会是骗人的！眼前的这个人，分明就不是太子哥哥，她的太子哥哥，绝不会这样狠心无情！
“放开她！”
熟悉的温润声音自黑暗处传来，有奴仆将楚幼夫推过来。刚刚接了暗卫的密报，说是幼宜在城门处被太子带人拦下了，他便心知不好，带了人便急匆匆地赶过来了。
两个婆子得了楚灏瑄的指示，便松了手，楚幼宜一下子瘫软下来，马上便有淮南王府的下人上前扶住了楚幼宜。
“幼夫见过太子殿下。”
温润的声音一如既往，不见一丝波澜，然而在看向楚灏瑄时，楚幼夫眼里的愤怒还是出卖了他粉饰良好的平静。
若不是眼前这个无情无义的人，幼宜怕是早就走了吧？眼下幼宜再无脱身的可能，让他怎么不恨楚灏瑄！
楚灏瑄摆摆手，失魂落魄地说道：“幼夫无需多礼，快些将幼宜带回去吧，今日之事，我只当没有发生过，若是传到父皇那里，恐怕便不大好了。”
“多谢太子殿下提醒。幼夫这就便将舍妹带回去。若是明日早朝皇上问起来，幼夫定当一力承担，绝不连累太子殿下。”
楚灏瑄一怔，听楚幼夫这口气，他必定是恨透了自己吧。自己带人拦下了幼宜，怕是这兄妹俩从今以后便再也无法与自己交好了。
罢了罢了，天命不由人，总归自己对不住他们就是了。
不理会楚灏瑄，楚幼夫拉了楚幼宜冰凉的小手，一阵心疼，轻柔地说道：“幼宜，跟哥哥回家吧。”
幼宜木然地点点头，原本清亮如潭水的眼睛现在却突然没了涟漪，虽然看着楚幼夫，却总觉得她的眼神，穿过楚幼夫，不知道落到哪个点上了。
看着自小疼到大的妹妹这般神情，楚幼夫就像被人剜去了心一样，疼得紧，再想想病倒在床的父王，更加揪心地疼。
像是忽然反应过来，楚幼宜突然发了疯般甩了下人的手，转身就要扑向楚灏瑄，那些下人忙上前死死拉住楚幼宜。
幼宜挣脱不得，只好高声疾呼：“楚灏瑄！你难道真的要亲手把我送给赵国太子吗！”
一声声疾呼划破天穹，带出了曙光，东方天色已经由青转白，清晨的第一缕风吹散了幼宜的青丝，也吹灭了幼宜心中最后一点火光。
这便是命吗？任由她怎么挣扎却始终无法逃脱命运的禁锢。
——楚灏瑄啊楚灏瑄，你欠我的，怕是一生一世也还不尽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无奈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