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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The second family: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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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econd family:Er
第一天搬到那里,他的午饭便是在隔壁那家面馆里吃的。
一大碗阳春面,被他自己硬生生吞了下去。
要知道,他本身就食欲不旺。平时这么一碗面,他勉勉强强也只能吃下三分之二不到。
面对自家老爹询问的目光,他实在不好意思说是因为刚刚那个小姑娘的原因。
她站在他旁边,睁着一双清澈的乌眸问他:“哥,你是不喜欢吃这面吗?”
那句“我吃不下了”便噎在了喉中。
自那之后,他便暗暗观察起她。
“丫头,等你长大后,我便娶你好不好?”
年幼不懂事的她脆脆的应了声“好!”。
可在那时,又有谁人知,这一句儿时戏言,竟会在多年后成真?又有谁人知,这一句儿时戏言,竟是两人分别前的告别?
他又搬家了。
原本他以为自己会像往常一样,将自己在上一处地方记得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可这次,他隐隐约约总能想起她的模样。
时光在快速的消逝,当老爹为他找了好几家姑娘后,他一一回绝了。
一日他在快活楼早上喝早茶的时候,就看到有一个十几岁的丫头被背着游街。
一时间,街上好不热闹。
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的他只是冷冷看了眼,谁知,那丫头竟是自己认识的。
“哥!”
那种绝望和乞求的目光,他一下想起了当年跟在他屁股后面的牵着小手的小妹妹。
竟是她!
愣怔了几秒后,他猛然起身——
「哥,你是不喜欢吃这面吗?」
「没有,我只是在等一个肯和我一起吃面的人。」
他沿着茶楼的铅笔来到她面前,显示低低的应了一声“丫头”。
背着她的人刁难,千金换她。
他知道父亲肯定是不允的,更何况这也是外八行的人,闹僵了之后对老九门一点好处也没有。
但他还是勾唇浅笑,千金?根本不够。
这个丫头,便是他一生的至宝。从今往后,能值得他付出生命的,也仅她一人而已。
大红喜缎,裁剪成两套合体的喜服,穿在了他俩的身上。
凤冠霞帔,使她一瞬间光彩耀人,明丽不可方物。
“……老爷,你后悔吗?”
他轻轻掀开盖头,看见她清秀的连,上等的胭脂水粉盖住了她先前苍白的脸色,难从那双乌眸中,看出她幼时的模样。
“丫头,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喊你了。”他浅浅的笑,“我履约实行了儿时的约定,夫人。”
感谢上苍,它还记得这一约定。
他吹熄了灯,轻轻环住她。
偶尔,戏园内没事,他便带着她去后院赏花。然后再应景的唱一段戏,每每都能让她微笑。
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他每个月都会有几天不在家是干什么去了。
他不想让她知道那些悲哀的事,尽管那些,都是不可争辩的事实。
而她似也察觉了什么,可她依旧没有过问。
“老爷,我相信你不会害我。”
他笑着为她插上一只银簪,浅浅的应道:“多谢夫人信为夫。”
当他站到佛爷家门前时,身后的夫人死死的依偎着他,却早已经浑身冰冷。
“大佛爷,你明明可以救的,你为什么见死不救!”
他撕心裂肺的喊,平日里保养极佳的嗓音竟略微有些沙哑,还带着隐隐的颤抖。
“这个女人不死,必有千千万万的百姓遭难,以一人之命得保我们的民族,这孽即使万死,我也得抗!”张启山在他面前淡淡的说道。
握成拳的双手无力松开,他记起那天的书生向他慷慨激昂的说着国家天下苍生,他却只是指指屋内的她,告诉那书生,这个世界,能让他牺牲性命来保护,只能是她一人。什么国家,什么民族,如果没有她,于他有何意义?他记起那天的佛爷一撩衣摆,双膝落地,张家上下百十口人,统统在他面前跪了下来,而他告诉佛爷,张启山,你疯了,你疯了啊!
原来到最后,那个值得他付出一生的人已逝,疯了的那个人,其实是他。
他轻轻抚上她的面颊,握紧她冰冷的手,轻声道:“这曲,只为你一人唱,夫人可高兴?”
不顾旁人诧异的眼神,他轻声唱了起来。
袅袅的唱腔钻进在场众人的耳中,众人眼前恍惚出现了那个沿壁而下的男子,低低的应着女人。
霍家小姨不死心的天天往戏园跑,碍着霍仙姑的面子,他开不了口让人将那女人赶出去。
直到有一天,那女人随手拿起她的银簪。
他面带微笑道:“从此,我这戏园不再欢迎你,出去。”
“二爷,我到底哪点比不上她?她能下斗吗?她有我漂亮吗?她有我床上伺候的好吗?我一心一意跟你,你就不能正眼看我一眼,看我啊?
“你会下面吗?我想吃一碗阳春面。”
他淡淡放下酒杯,将自己的大衣披到对方身上,他依旧笑得云淡风轻。
再也没有人能让他唱一出戏,他的最后一出戏,给了她。
他的棺材比她的高了一截。
“夫人,让你等了六十五年真是抱歉。”
安详阖眼,勾唇浅笑。
她正好能够再靠在他的肩膀上,听他婉婉而唱的戏腔。
隔了六十五年的唱腔再次响起,依旧是为了她。
丫头,我们下辈子再见。
the end
12.04.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