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戏闲闲》coffeye

4、华丽的晚餐

　　第四章华丽的晚餐

　　东西未吃完，惜乐的肚子依旧很饿，但她实在是一口也吃不下了。满桌的菜只有一个味道——甜。浅尝尚可，但只这一个味道打天下，对于无肉不欢的惜乐来说无疑是个折磨。“就没有肉吃吗，炸鸡，排骨，牛肉，生鱼片……”想着想着把自己想饿了，惜乐赶紧擦去将要滴下来的口水，食欲低落，情绪跟着落下来。看似慈祥实则阴毒的妇人，佯装病秧子的少爷，高傲不善的小姐，不苟言笑的仆人，个个穿着羽毛斗篷包住全身，在他们面前惜乐觉得自己像个傻瓜，赤裸裸的全无防备的傻瓜。

　　她把目光再度投向被自己第一时间否决的窗户，怎样都要试一试。

　　是夜，惜乐把花了一下午撕成条状的床单结成长绳，伴娘服早就被拿走了，现在她身上穿的是一件丝绸的长袍，没什么样子和剪裁，活脱脱一条麻袋。换衣服的时候惜乐注意到一个细节：自己腰侧多了一块紫色的胎记，像一只翅膀，但从小到大她却并未记得有这么一块东西在。屋里没有镜子，也没有任何反光面，惜乐很想看看自己现在成了什么模样，众人口中的傻姑娘“闲闲”是什么模样。她摸过脸颊，想象不出什么变化。

　　阳光渐渐暗淡下来，明明眷恋了一整个白天的热度和光照，当黄昏来临，虽然缓慢，却走得决绝，没有回头。惜乐不停在给自己心理建设：“我很高大我不怕高我很强壮绳子很长……”

　　绳子恰好垂到地面上，这给了惜乐极大的信心，她几番深呼吸，终于扶着窗框把大半的体重交付给自己DIY的救命索。人一上去，绳索发出一声很不令人安心的□□，剧烈抖动起来，惜乐吓得闭起眼来，“不怕不怕，摔死了立刻就可以穿回去，穿回去，穿越的人死不了，没事没事没事……”饶是如此，她还是牙床发颤。但抖动停止后，绳索平静下来，惜乐才慢慢睁开眼，自己还在窗口处，活像个吊死鬼，狼狈不堪。

　　“见鬼这姿势绝对不能被宅男看到，会被笑一辈子。”惜乐边想着，边慢慢地顺着绳子向下滑落，看似只有几米的距离，惜乐却像是用了几年的时间才得。终于，地面越来越清晰放大在她眼皮底下，只剩下半米，惜乐长舒一口气，松开绳子跳下，不料本该坚实的土地竟然有陷阱，她双脚一空，整个人栽进地下。

　　“啊！”惨叫声响起，但很快就被一声“哎呦”所取代。惜乐重重摔在一张平面上，借着辉煌的灯火，她花了一秒钟认出那是一张装饰华丽的圆桌，上面盘碗俱全，自己坐在当中，就像一道菜。一众人围在桌边举着寒光毕露的金属筷，正在盯着桌子中央的惜乐，惜乐终于想明白发生了什么——自己逃跑却偏偏掉进看守人的饭桌上，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事！

　　惜乐慢慢从桌子上站起来，她似乎是打扰到了这一家的温馨晚餐，偏偏这么巧都是些熟人，妇人，少爷和小姐，鹮婆婆等下人侍奉在侧，同桌还有两个年迈的老人家，头发雪白丝滑，辫在脑后，末梢与他们身上雪白的羽毛融为一色。

　　惜乐的脑子嗡的一声。

　　——谁家餐厅在地下室啊！

　　——谁家地下室没顶棚啊！

　　——谁家吃饭用这么大桌子，这么尖的筷子，还有……

　　惜乐最后才注意到桌上的菜肴，不看还好，一看未消化的桂花糕全都给吐了出来。一盘盘毛虫菜青虫和其他叫不上名字的甲虫密密麻麻呈现在光洁的瓷盘之上，都是活的，有些都已经蜿蜒到了盘子边缘，完全展现茁壮的生命力。

　　“闲闲？”妇人首先打破沉默，但此刻的笑容中已经透出冷峻，“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我要离开！”惜乐咬咬牙，站直了身子大声说道。“我不是什么咸咸淡淡，不管你们信不信，你们认错人了，现在我要离开，现在就走！”说罢她就要跳下桌子，但有人比她更快一步，大小姐手里的筷子如毒蛇出击，狠狠朝惜乐的脚背戳下去，正在这时，简戏抑制不住伏在桌边咳嗽起来，桌子被剧烈晃动之下竟然失了平衡，众人起身，但惜乐就没那么幸运，虽说避开了大小姐的毒手，却摔了个结结实实，虫子撒了满身。

　　“闲闲，是我们的错，”妇人突然发话，“方才那些东西一定不合你的口味，我们柏家怎能慢待呢，这样，不如我们把这些都留给你，你要吃光才好，反正再过不久你就成年了，总不能一直吃那些不成体统的食物。”

　　……我吃得那些是不成体统的食物，现在地上爬的跳的扭的这些反而是正餐？
　　而且还要吃……吃光？

　　惜乐胃里一阵痉挛，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坐在虫子堆里，慌忙忍着痛跳起来，一只不知死活的虫子竟然就趴在她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惜乐尖叫，忙不迭抖落起来。

　　“请吧。”

　　“我才不吃呢！”惜乐大惊失色，要我吃这种东西，这些鸟人都疯了，我要回现实世界去！她环顾四周，却只得黑漆漆的一片，找不到出口。“你们这帮疯子，看明白了我跟你们不是一路人，我没翅膀，我不是你们家的媳妇！放我走！”

　　“抓住她！”夫人依然稳坐在八仙椅子上，抓着扶手渐渐收紧，那只手的形状更像是……鸟爪。
　　“少夫人又糊涂了，怎么可以不吃饭呢，繁绣，你陪着她吃。”

　　适才早就按耐不住的大小姐听到吩咐得意地起身，嘴角弯起一抹冷笑。“来人，快请少夫人坐好，把饭菜盛过来。”

　　“简戏，陪我散步。”妇人起身，病少爷慢吞吞跟在后面，没有回头看惜乐一眼。

　　“现在，弟媳妇，吃吧。”繁绣藏在羽翼下的手伸出来，异常的细长。她勾勾手指，一盘蜿蜒爬动的虫子送至惜乐眼前，近到能看清楚虫子身上一轮一轮红褐色的循环节。

　　“喂！”惜乐拼命摇头，“美女美女我错了！这东西不是给人吃的，我吃饱了，我再也不跑了，你行行好，现在把我关起来，我肯定不跑了，求你了……”要不是被死死按住，惜乐真想以头抢地，自绝于这个恐怖世界，现在这境地已经不是倒霉可以形容的了。

　　“那你告诉我，你是谁？”繁绣俯下身来，姣好的脸颊如夜空的皓月般白净。

　　“我……我是闲闲。”惜乐懦懦地轻声答道。

　　“没错，你记住了，你是绘闲闲，是我们家的媳妇，这一点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我不管你这里怎么想的，”繁绣弯下腰，戳戳惜乐的太阳穴，尖尖的指甲接触皮肤，引得一番刺痛，“我也不在乎，重点是你记住自己的身份，别再妄图搞什么玄虚了。”

　　惜乐只能拼命点头。

　　“这才乖嘛，”繁绣嘴角浮起冷笑，“现在，快点吃吧。”

　　什么！惜乐愣住，你耍我呢！混蛋……繁绣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指尖掐入惜乐的皮肉。“疼疼疼……”

　　“乖乖吃饭。”

　　“不吃！”惜乐一眼都不想再看盘子里蠕动的细条。但这一劫怕是躲不过去了，两个下人按住她，繁绣则狞笑着，夹起几根虫子朝惜乐口中送去……

　　“救命啊，不管谁也好，快来救救我！”惜乐眼睁睁看着虫子扭动着身躯艰难地在筷子末端挣扎，慢慢逼近自己的嘴边，马上就要碰到嘴唇了，很明显能看到紫红色的□□在内里流动的情景……

　　“你做事还真慢呢。”这时突然有人一句话拯救了崩溃边缘的惜乐，已经碰到她嘴边汗毛的虫子硬生生被挪开，但当她抬头找到自己的“救命恩人”，顿时有种又入狼窝的感觉。慢条斯理说出那句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装病的少爷——简戏。

　　“别玩了，要死人的。”惜乐瘫在地上，喃喃地自语。

　　繁绣不悦，立刻反驳道：“母亲吩咐要我处理她的事，你也听见了。”

　　“是啊，”简戏有张不亚于其姐的面容，对于一个男子稍显柔弱，却因为病态的苍白脸色，整个人笼罩在阴郁中，说话声有气无力，但言语间却甚至犀利，“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是黄昏，现在已经入夜了。姐姐莫非你忘了，入夜之后这府里的事务归我管理。”

　　“那还不是因为你天生体弱，经不得日晒——”

　　“不管怎样，现在是我的管辖范围了，姐姐若是不服，大可以去找母亲做主，”简戏咳了几声，斜睨繁绣，“只是母亲入夜即睡，被叨扰定会心烦了。”

　　“弟弟，你莫要忘记，这个家将来还是由我主持的，母亲再疼你也违不得祖训，再说，她怎么说也是你媳妇，还是手下留情吧。”繁绣侧过头对惜乐抛下四个字自求多福忿忿离去。惜乐只顾着拍打身上的虫子，繁绣的那句话从耳朵边晃过，一溜烟消失了。

　　等她发现事情异样时候，所有下人都悄然离开，只留下冷冷盯着她的简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