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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思 ...

  •   宋临川怒在心头,浑身的杀意掩都掩不住,尤其看到叶寒蝉手里居然拿的还是那把寒蝉剑,顿时眼睛都红了。
      携风雷之势,每一枪都是杀招。乔潇华抱着自己的药罐子退出老远,感慨道:“真像条□□……”
      他倒是没有小瞧宋临川,但也不担心叶寒蝉。自从两年前失了轻剑,叶寒蝉便一直只以重剑行山居剑意,如今轻重剑齐聚,才是他真正的实力。
      两人从院内一直打到院外,本来楼墙半毁的武岳山庄,此时又被两人碾过,于是破烂得更加厉害。
      一声口哨,宋临川唤了自己的战马,望云骓身覆重甲,抬蹄长嘶。阴影下叶寒蝉后退了一步,手中轻剑转重剑,压下身形。
      那是鹤归孤山的起手势,他也认真了。
      然而有一道纤细的身影抢在了他的前面。桔姑娘一身湖蓝色的浩气装束,霍然插入战局,半空中剑破虚空接剑气长江,下手比叶寒蝉还狠。
      “恶狗,还敢嚣张!”
      宋临川提起缰绳,策马躲过,提枪冷笑:“原来还有耗子。”
      乔潇华深深地觉得多看热闹可以修身养性,他向宋临川解释:“这里本来就是浩气营地,你不出门不知道而已。”
      他的声音不大,站得又远,自然没人听到。
      “桔子,”叶寒蝉举剑隔开她,“不关你的事,你退开。”
      “不关我的事?”桔子瞪着他,“我浩气盟与恶人谷之间的恩怨,才与你无关吧?”
      “别在这时候胡闹!”叶寒蝉皱眉,“就算你要为洛乾报仇,对象也不是他们!”
      脸色霎时白了白,桔子用力咬了咬嘴唇:“到底是谁在胡闹……”她霍然吼道,“唐无渔都走了,你却还在这里跟别人打架,到底是谁在胡闹!”
      心里猛然一凉,叶寒蝉愣住了:“他……走了?”
      “你身边的人是多,但你就以为我想不起来那个纯阳是谁吗?”桔子的手在发抖,叶寒蝉兀自呆站着,宋临川却嚎上了:“妈的你们还真当老子是死的啊,他老子的人!”
      他策马突上前,被桔子一个剑影留痕推开,再待要出枪,突然听到背后一声轻吟,回头一看,只见莫朝夕已经起身,但他驱使极寒气场,又用自身灭蛊,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才走了两步就又靠着门柱滑坐了下来。
      宋临川把枪往地上一掷,十分的力气让枪头深深地插入了地面——那是在警告他们。然后他下马走了过去,伸手把莫朝夕抱了起来,话也不说,径自回了屋子。
      桔姑娘看到莫朝夕,眼里全是愤恨之意,她提剑就要过去,被叶寒蝉一把拉住。
      “叶寒蝉,”桔子不回头,把泪全忍在了眼中,“他都是别人的了,为什么你还要帮他?”
      “他没错,错的人是我。”叶寒蝉低声说,“全部都是我欠他的,如果你要从他身上讨什么,也该由我来还。”
      “你……”桔姑娘扬起头,眨了两下眼睛,突然用力把剑砸在了地上,“我就不明白了,爱上你这么个人,唐无渔到底在图些什么?!”
      她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他:“总这么糟贱别人的心意,叶寒蝉,你迟早要遭报应。”

      武岳山庄又安静了下来。
      莫朝夕吃了乔潇华开出的药,几乎每天都在沉睡,宋临川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要不是乔潇华连药加食一起带来,估计他能把自己活生生地给饿死。
      “看你也不像有多少好心,”宋临川抬眼冷冷看着,“为什么这么用心?”
      “他死了,有人会很不好过。”乔潇华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他活着,那人也过不好。”
      宋临川冷笑:“如果他生不如死,老子不介意给他个痛快。”
      桔姑娘闹过一场后,也把自己关在了屋里。她看到莫朝夕会烦,看到宋临川也烦,看到叶寒蝉更是烦,于是干脆每天足不出户,反正浩气盟的善后工作不需要她插手,也就心安理得地在这个本来也会成为她的家的地方,做起了深闺之人。
      唐无渔真的走了,无声无息。三天了,谁也没见他回来过。
      叶寒蝉想,这大概就是他的选择了。
      夜里的月色都是凉的,叶寒蝉坐在树上,觉得胸口膈得难受,便把一直放在胸口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面具,自那次相遇从唐无渔的脸上被他打掉以后,便一直收在了他这里。
      如果说那张脸有什么意义,那也是唐无渔所不知道的。
      叶寒蝉看着那面具,伸手从树上摘下了一片叶子。
      这么好的夜晚,花好月圆,气氛正浓,我再为你吹个小曲吧。

      江南调……偷偷潜回的唐无渔停下了脚步。
      他大概能想象得出现在的叶寒蝉是什么模样。出身西湖世家的少爷闭着眼睛,专注又恍惚,月光停在他身上,连忧伤都是温和的。
      他转了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桔姑娘坐在院子里发呆,突然察觉背后有人鬼鬼祟祟地接近,于是抽剑转身随手一劈:“谁啊!”
      她没用什么力气,唐无渔轻松地空手入白刃,然后从剑后探了探头:“桔子。”
      “唐无渔?”桔姑娘奇怪,“你都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唐无渔挠挠头:“在这里心静不下来,所以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想了想。”
      “你想好了?”桔子坐回石桌前,“想好了你就不该回来。”
      “不,就是想好了我才要回来。”
      “唐无渔!”桔子的手又攥住了剑,“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这张脸就有火,不要真逼我揍你!”
      “没事你揍吧,”唐无渔大方地把脸一伸,“我自己现在照镜子也别扭,所以你别客气,尽管对着脸来。”
      “你……”桔子气结,虽然脸是一模一样,但也不至于真就不管不顾的下手,只好长吸一口气,转过脸去,“你要自讨苦吃随你,别来我面前惹我心烦。”
      “其实我是有事想问你,这附近你最熟。”见桔子又转过头来,唐无渔问道,“你知不知道这里哪家青楼比较好,要那种……”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桔子一巴掌呼在了脑袋上:“我怎么会知道那种地方!”
      唐无渔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可算明白了小外甥的感觉,真是好委屈啊:“你随便说一家也行,只要不是那种脂粉味冲天的。”
      “我不知道!”桔子瞪着他,“你这是要干什么,叶寒蝉混蛋,你也想学他混蛋啊?”
      “你怎么骂得这么凶……”唐无渔瞅着她,“我都不说什么了。”
      “我怎么能不骂!”桔子一拍桌子,“我六岁跟他认识,八岁就喜欢上他,十三岁那年他牵着我的手给我买了第一朵簪花,结果还没两个月,我就在西湖边看到他给另个女孩子撑伞,你说,他混不混蛋!”
      “呃……”唐无渔想了想,看到桔子的脸色,立马点头,“是有点……”
      “认识这么多年,我都看明白了,他啊,有心时体贴入微,无心时说走就走,那张嘴说的话真假难辨,做朋友是可以,情人,还是省省吧!”桔子把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火气便小了很多,“不过现在一切也与我无关了,我知道你跟他认识的时间也不算长,趁没陷太深,赶紧快刀斩乱麻,抽身走人去吧。”
      “要快刀斩乱麻的不是我,是他。”唐无渔说,“至于我自己,已经晚了,喜欢就是喜欢,我想了三天,在这点上,没有解决的办法。”
      “那你自求多福吧,”桔子望着天,口气算不上安慰,不过也不讥讽,“也许你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可是有多特别……谁知道呢。”
      “会知道的。”唐无渔转身,“无论答案好坏,我都会从他嘴里问出来。”
      桔子看着他缓缓离去的背影,又着急又郁闷:“我说你,到底图他什么……”
      那人我拉过小手,便图他一辈子。唐无渔想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远处曲音悠悠,那人吹奏的调子,如他的感情一般,温柔却飘渺。
      唐无渔跃到树上,向曲音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
      那一刻,他真想对着这广阔的天空大喊,还有那么多想问的、想说的、想做的没有完成,谁他妈的会放弃啊!

      忽来一阵急风,吹掉了叶寒蝉手中的树叶。
      曲音骤然停止,叶寒蝉低头看着那枚叶子飘飘荡荡落入地面,长长地叹了口气。
      结束了。
      他扶着树枝准备跳下去,突然间心念一动,莫名抬头向前看了一眼。
      在那一眼里,有个身影在迅速地向庄外掠去。
      他一身黑衣几乎要融入黑夜,但叶寒蝉还是认了出来。
      唐无渔……唐无渔……
      脑中想也没想,他飞身追了上去。

      唐无渔在城里走走停停,样子很迷茫。
      路过一家酒楼,他突然就拐了进去,拿出块碎银扯着伙计低头说了几句话,伙计立马露出个又谄媚又猥琐的笑,给他指了个方向。
      有了方向,唐无渔的脚步就快了起来,叶寒蝉远远地在他身后跟着,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唐无渔回来了,可是不是来找自己。
      这么想着,他禁不住要自嘲,想他叶寒蝉在情路上一向无所顾忌,如今瞻前顾后,胆子小得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面前的景象渐渐热闹起来,两旁红灯高挂,隐隐传来丝竹声和女子的嬉笑声。
      叶寒蝉停了脚步,这里……这里是……
      唐无渔四处张望着,好像在找什么。他样子年轻,又长得好穿得好,很快就被门口拉客的女子们看到,娇笑着上前去拉他。
      几双手都扒住了他的胳膊,唐无渔被拽得东倒西歪,打了好几个喷嚏,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明明不太喜欢,却也没甩开她们。
      那些女子将柔软的身子贴在了唐无渔的身上,拉扯着将他往楼里带。叶寒蝉呆呆地看着,一时心情乱如荒草。
      他不自觉上前走了一步,突然旁边插进了好几个醉汉,将他挤退回去。
      不知何时,空中的明月已被阴云遮蔽,在这薄凉的季节里,天气也如人心一般,转瞬即变。
      叶寒蝉被挤退了一步,便步步后退。是他让唐无渔做出选择,如今他所做的就是他的选择,自己已没有理由再干涉。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叶寒蝉直接进了一家酒馆,要了两坛酒。
      雨势来得急也来得凶,叶寒蝉抱着酒坛,听着窗外哗哗啦啦的雨声,半醉半醒间,就好像又回到了当年。
      泥水混着雨水,在他身下流淌,那一刻世上没有藏剑山庄风流潇洒的叶少爷,有的不过是一个手上血未干的蠢人。
      愚蠢地去爱了一个人,然后做了一件愚蠢的事,如今所处之境,理应全是报应。
      他躺在地上,满身的污垢,沉重得好像要将他掩埋起来。
      有人匆忙而过,踩了他一脚,叶寒蝉被踩痛了也不喊,过了会,那人又回来了。
      “人?鬼?”他用脚戳了戳,确定是人后又问,“生?死?”
      叶寒蝉透过重重的雨帘看他,模模糊糊的,只看到一张银色的面具。
      窗外一声惊雷,叶寒蝉如梦方醒,霍然起身。
      酒坛坠地,碎片四溅。
      枫华谷的泥潭里,那人将自己捞了起来。
      万花谷外分别,他拿下了面具。
      随行多日,叶寒蝉一直浑浑噩噩,只有在那时,觉得世界的颜色都暗了下来。
      他的眼中唯有那个人,那张脸,真不知这是上天对他开的玩笑,还是人生里最后一次的眷顾。
      他直直地冲向门口,一路不知道撞翻了多少张桌子。
      他终于冲进了雨幕里,再顾不得一身狼狈,向那间青楼奔去。他得告诉他,唐无渔,我们见过,我们见过!我看你时眼中若有怀念,那也是你,从来都是你!

      女子身着轻纱,罗扇微摇,她娇笑如花,问:“公子需要什么,我们这里都有,肯定让公子满意~”
      她的手伸了过去,唐无渔眨了两下眼睛,一脸渴望地握住,说:“那先把你们的菜单拿来吧。”
      女子一愣,心想这人看着青涩,想不到说话到还挺有情趣,于是笑眯眯地把姑娘们的花名册递了过去。
      唐无渔翻了翻,失望透顶:“连个牛肉面都没有……”
      “……”女子脸上的笑僵住了,片刻,招了招手,“来,给这位公子上碗牛肉面。”
      唐无渔赶紧补充:“再来一碟香油。”
      大堂里丝竹乐舞,觥筹交错,唐无渔充耳不闻,在角落里安心吃面。
      “好香。”他说。
      女子摇摇扇子,有气无力:“香油是正宗的。”
      “不,我是说你身上。”唐无渔抬起头,吃饱后心情也好,笑得分外灿烂,“真香。”
      他这种好看的人,笑起来只会更加好看,女子摇扇的手停了停,缓缓偎了过去:“公子……”
      叶寒蝉带着一身雨水冲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唐无渔。
      大堂里尖叫声四起,女子还没沾到唐无渔的衣服,就被人拉住了胳膊向后一扯,摔倒在地。
      面对软玉温香,这恐怕是叶寒蝉第一次粗鲁。
      唐无渔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若不来,你打算怎样!”叶寒蝉微红着眼睛,凌乱的发带着雨水,贴在他惨白的脸上。客人和姑娘们避的远远的,护院带着刀已经悄悄围了上来,叶寒蝉看也不看,从腰上解了钱袋,直接丢向老鸨,“清场!”
      老鸨愣了愣,接住钱袋,刚想打开数一数,耳边又一声巨响,一把重剑直直劈开桌子,插在了她身前,顿时把她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叶寒蝉重复:“清场。”
      这人一身落拓,更带满身煞气,老鸨从手中钱袋看到重剑又看到他衣着,快速得出了此人非富即贵不可招惹的结论,连忙让护院陪着罪把各种半醉不醉的客人往门外送。
      外面雨势正凶,这活再吃力不讨好,也比没命强。
      唐无渔只是看着叶寒蝉,毫无准备,他是打算用最烂但估计也是最有效的办法逼迫叶寒蝉,但不是现在。桔子说不知道,他只有自己来找。
      他是打算找一晚上的,可这才第一家,姑娘美是美,香气他还是无福消受,饿着肚子不方便继续探查下一家,谁知道刚吃完面,叶寒蝉居然就出现了。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他第一次想这种事,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结果想了那么久,还没做好计划,人就提前登场了。
      叶寒蝉向前走了一步,唐无渔不自觉就后退了,然后立马反应过来,我退什么?
      叶寒蝉,本来该做出解释的就是你!
      唐无渔心里的火冒了出来,把想了三天的计划都抛在了脑后。他高估自己了,看到叶寒蝉,他冷静不下来,他栽得太轻易又太认真,回想起来,确实满心悲愤。
      “你有话就说,没话就走。”唐无渔看了看渐渐空荡的大堂,“别打扰我。”
      “我说的,你信吗?”
      “叶寒蝉,事到如今你还在说这种鬼话!”唐无渔拍案而起,“你说过的话我若有一个字不信,便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太好了……”叶寒蝉似乎卸下了心头最重的包袱,松了口气,“唐无……”
      他还没说完,唐无渔已经亮了千机匣,向他打了过来,他吼:“好你妹!”
      唐无渔的气终于发出来了。这些天他强制自己冷静,他还想为自己拼一把,所以不管是生气,悲愤,委屈,他都得将这些从来不曾经历过的事慢慢思考清楚。
      可是现在他不想再想下去了,他迫切地想要一个结果,这种心情让他等不到叶寒蝉说第二句话就炸了。
      化血镖,逐星箭,夺魄箭瞬间都打了过来,叶寒蝉重剑离手,只好拔了轻剑抵挡。唐无渔一见那轻剑眼就有些发红,下一招千机匣一抖,一发追命箭就射了过去。
      这一下都没经过大脑,直对叶寒蝉命门而去,唐无渔出招之后自己都愣了。叶寒蝉已经退到了门口,提剑堪堪挡住,弩箭余势未消,从他肩头重重擦过。
      叶寒蝉被带倒进了雨里,仰面栽进水里的时候,唐无渔扑了出来。
      冰冷的雨砸了下来,殷红的血在地上扩散。
      唐无渔跪在了他身边,扯了自己的衣摆就要给他包扎。叶寒蝉抓住了他的手,他看着他,说:“我骗过你一次,唐无渔,我们见过。”
      唐无渔的手僵了一下,他的视线移到叶寒蝉的脸上,雨打在上面,身下全是浑浊的泥水。他看着看着,突然心中一动,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就往他脸上糊。
      叶寒蝉不明所以,本能侧脸要躲,被唐无渔按住了身子,吼道:“别动!”
      于是叶寒蝉不动了,任他一把接一把地往自己脸上乱抹,直到一张脸全是黑乎乎脏兮兮的泥巴,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唐无渔停了手,他撑在叶寒蝉的上方,只觉一身的力气都要没了:“你……你是……”
      “两年前枫华谷,你在泥坑里捞起了一个将死的泥人。”叶寒蝉轻轻说,“我们见过,是我不愿让你想起我当年落魄的模样。”
      乔潇华一直很奇怪,龙门荒漠到长安,叶寒蝉究竟是怎么走过来的。
      事实上他一个人的确走不过来。龙门荒漠一战,叶寒蝉虽胜尤败,他终于解脱了莫朝夕,带回了鬼煞剑,却根本没有勇气和余力去拔出莫朝夕胸前自己的剑,甚至不敢确定莫朝夕是不是真的死了,就踉跄着离开了。
      他想着回万花谷,把剑带给小花研究,可神智混乱,走走停停,一路走到了枫华谷。
      他数日未食,筋疲力尽,在雨天栽进泥坑,被人捞起时,那个戴着面具的人问他,你要去哪里,他恍恍惚惚地说,万花谷。
      于是那人扯上了他,带他从枫华谷走回长安,又前往万花。
      叶寒蝉被他推着,拉着,扯着,拽着,像个游魂一样跟在他身后。中间那人曾想给他擦脸,被他躲过。
      那一身的泥泞简直就像一个外壳,将他好好的包裹起来,叶寒蝉怀里抱着剑,拒绝外界对他产生任何改变。
      那人没办法,觉得带个疯子样的人在身后丢人,可又不想半途而废,于是找了个马车把他塞了进去,就这样摇摇晃晃,到了万花谷的门口。
      他把叶寒蝉丢在谷外,转身离开前,拿下了面具,好好地长喘了一口气。
      叶寒蝉在阳光下呆呆地看着他的脸,于是他挥着面具对他说,可别盯着我看了啊,你这张脸我真不想再看第二次,你要是万花谷的人,这人情我就记下,以后有机会我会来讨的!
      他说完,又把面具戴上,然后坐上马车,一抖缰绳就离开了。
      只留下叶寒蝉还呆坐在原地,如在梦中。
      “你当时怎么不说!”唐无渔真想再给他一箭,“你以为我图你什么?那张惹事的好样貌?那副随性撩拨人的好手段?叶寒蝉,这么多年,你就这样像个笨蛋一样活着吗!”
      “是啊,莫名地就是笨了……”那张泥巴脸笑起来一点都不好看,可唐无渔还是盯着他不放。
      “糊里糊涂地犯傻,总觉得你说的对,桔子说的对,我就是混蛋,除了这张脸,毫无可取之处。这两年我只想为莫朝夕再做最后一件事,可那天当你面具再次掉落的时候,我莫名觉得着就是天意。”叶寒蝉从怀里拿出那个面具,轻轻扣在了唐无渔的脸上。他抚着唐无渔的后脑,将他的头缓缓压下。那个吻那么轻柔,就这样隔着面具,迎着漫天的雨滴,落在了唐无渔的脸上,“我是想和你在一起的,虽然开始得太随便,但我从来,没想过在你身上寻找莫朝夕的影子。”
      他认认真真地说:“感情培养得已经足够了,我喜欢你,唐无渔,真心的。”
      “你一脸泥,别凑过来……”唐无渔闭了眼睛,听得想哭又想笑,“我这话也是真心的,你别啃了……”

      暴雨骤降的夜里,莫朝夕醒了。
      他的眼睛转了转,停在了宋临川的身上。
      那眼神清澈而平和,宋临川看着,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于是他喊了一声:“媳妇儿?”
      莫朝夕的眼神瞬间就凉了,他坐起身,又看了看自己的四周,他还在找那把剑。
      宋临川却是越看越疑惑,顾不得再发火,这时心里突然涌出一个念头,他向来想什么就说什么,于是直接开口问道:“你醒了?”
      他这话问的奇怪,莫朝夕没回,乔潇华却在门口开口了:“他人醒了?那就是真的醒了。”
      宋临川皱眉:“什么意思?”
      乔潇华的声音飘飘荡荡传来:“这人时疯时傻,是因为他当年练功急于求成,脑中郁结了寒气,伤了脑子,只要他运功,必定触动脑伤而异常,而且会越来越严重。这些天我给他调理过了,寒气散尽,他自然就真的醒了。”
      脑中有伤?田斯那个不靠谱的,怎么没看出来!宋临川在心里把远方的田斯暗骂了一通,这时乔潇华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不过,这是脑子的伤嘛,所以好了后他也记忆全失,记不得从前了。”
      “什么!”宋临川站了起来,暴跳如雷,“不记得了?!全部?!包括我是谁?他自己是……”
      “我记得。”淡漠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莫朝夕看着他的脸,缓缓说,“他骗你的,我都记得,宋临川。”
      “哈哈哈哈!”乔潇华可恶的笑声,终于从门外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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