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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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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不知道一开始诸葛迟迟非常不喜欢窦乐,甚至是恨之入骨。本来嘛,窦乐是地地道道的黑龙江爷们儿,属豪放派,诸葛迟迟是土生土长的广东仔,属婉约派,地域不同,习性不同,派别也大相径庭,也可能正因如此,捕风捉影间,两个人尽是摩擦出四处乱窜的火花,噼里啪啦的。
大学开学第一课,是一位大把年纪的老头讲的文学课,这对理工科的学生来讲根本就是选修。老讲师说到刘备三顾茅庐,诸葛亮非但不领刘备的情,还甚吊地在草堂外头念了首诗:“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窦乐正在最后一排明目张胆端着新买的iphone玩摇一摇,要不是因为理工大学阴阳比例失调,他哪用得着用摇一摇来泡妞啊!终于有个叫“俏玉兔”的上钩了,还主动要请他吃饭!找上门的买卖岂有拒绝之理,窦乐激动地回复,邀请对方看电影。一激动居然用了语音,他敲着手机说道:“这周日,请你看电影。”
他这突然性的一句话打断了在讲台上讲的不亦乐乎的老先生,全教室的人都把目光投向窦乐,老头顺着老花镜往外瞄,铁着一张死人脸喝道:“这位同学,站起来。”
窦乐关了手机,186的大个笔直一站,别有一番气场。
老先生对照着学分名单问他:“姓名?”
“逗乐(窦乐)。”
“我在问你姓氏名谁!”
“逗乐(窦乐)啊,”窦乐小声嘀咕着,“说的够清楚了,老耳昏花的……”他大步走上讲台,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大笔一挥,写上自己的名字。
“嗯。”老头点了点头,窦乐经过允许又回了自己的座位,“把我刚才讲到的那首诗,你再重复一遍!”这老头是要铁了心把窦乐的学分往死里扣。
“那个什么……”窦乐急速翻阅大脑,回忆着方才老头所讲的内容,不慌不乱的答道,“……哦!诸葛日迟迟。”
窦乐眨着眼睛信口胡诌一番,还以为自己的小聪明能临危救自己一把,没想到正是这‘小聪明’才把他推向万劫不复。
整个教室都炸开了锅,老头更是快被他气断了气,吐沫横飞地吼道:“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非但不专心听讲,还在这里胡说八道!你——”老头正想着惩罚措施,还没训完话,从教室第一排站起一个男生,男生直线走到最后一排的窦乐面前,脸色难看至极,语气极其不悦地说:
“跟我谈谈!”
就这样,窦乐被这位普通话并不标准的男生莫名其妙地拖到走廊,“行啊哥们儿,这场面你不出来救我,我不被这老古董吃死了,谢你拉哈。”他在男生肩上一揽,“我叫窦乐,你呢?哪个宿舍的?军训的时候咋没过你?”
那男孩从他臂下挣脱出来,怒吼地打断窦乐的口若悬河:“不要乱来,谁帮你?!告诉你,我姓诸葛,名迟迟,再想想你刚刚说的话!”
“诸葛迟迟?好名字啊!怎么了?我刚才不就说了‘诸葛……那个迟迟了……”TT,冤枉啊,他窦乐比窦娥还冤,谁知道这世上还真有人叫这么怂的名字?诸葛迟迟,这名有够挫。“扫瑞,扫瑞,诸葛老弟,我没那个意思,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这联想力也太丰富了点,思想也太咸湿了点,是那个……”
诸葛迟迟早就被他刺激的斯文扫地,当即对着窦乐竖了个中指。窦乐可不高兴了,正准备露胳膊挽袖要跟他PK,这时老古董从两人身后出现,左右开弓,揪起两个人的耳朵就往教务处走。
“你们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教学三十年,哪个混小子敢在我的课上像你们这样旁若无人,擅离座位!啊呀,你们当学校是你们自家开的呐?”
诸葛迟迟,广东仔,居然是最高分第一名进的理工大学,是不是人啊?窦乐回了宿舍就紧忙打开校园网开始调查诸葛迟迟的档案,难怪,难怪老古董又扣自己学分,又罚自己到杂物室搬新书,却只罚诸葛迟迟写三千字检讨便了事了,世事险恶,世态炎凉!
就诸葛迟迟这幅德行,还是个富二代?靠,不在广东当自己的阔少爷,大老远跑黑龙江念个二线大学,脑袋进水了吧。
合上笔记本,窦乐趿拉着拖鞋,提着小浴篮,往浴池走去。吼,大学的浴池就是阔啊!有桑拿又有汗蒸,窦乐心情大悦,一天的不快也瞬间烟消云散。
“浴池?”诸葛迟迟瞪大充满血丝的双眼,“浴池是什么?”
两位室友也是北方人,对他的反应嗤之以鼻:“这年头还有不知道‘浴池’为何物的怪物。所谓浴池呢,就是,公共大澡堂。”
天啊天啊,公共澡堂,诸葛迟迟活了20年第一次知道北方人冲凉居然还是项集体活动,那岂不是都被看到了?这种事怎么可以公共呐?他简直疯掉了,“同学,没有独立的浴室吗?”
两个室友用同样的眼神怪物似地看着他,“哦~你是富二代嘛,可以搞特殊,去跟学校申请个私人浴室不就完了,再不然你花钱把整个浴池包下来。”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诸葛迟迟可怜巴巴地问。
“有。”
“什么办法?”
“不洗。”两名室友不约而同翻个白眼。
呜呜呜……
窦乐在浴池里正洗到一半,突然身后惊现一个畏畏缩缩的身影,他斜着眼睛一瞄,好嘛,居然正是今天惹他倒尽霉的冤家。哼哼,这就叫‘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回看老子怎么整你。
那个畏畏缩缩的身影走到柜台前,畏畏缩缩的买了双拖鞋,又买了套大浴巾,到了更衣室,把自己左右上下包得严严实实,活像个粽子。
‘粽子’畏畏缩缩地开门进了浴室,里面雾气弥漫,十几具红果果的身体在缭绕的雾气中腾云驾雾状的洗刷刷。
“啊呀——”‘粽子’脚下一滑,差点没摔个狗啃屎,十几双眼睛在朦胧中向他射来。他移到最靠里的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环视一圈,四下无人,便摘掉浴巾,原来‘粽子’里面粉粉嫩嫩,样子看起来十分可口。他身前对准的红外感应器一灭,花洒温水‘唰’地喷洒下来。
窦乐觉得报仇的机会来了,于是枕戈待旦,正迈步要过去刁难他,却被一个壮汉抢了先!
这半路杀出来的壮汉叫柏鹏,窦乐认得,跆拳道社团的,86KG大块头,又壮又凶悍,啧啧,柏鹏给自己身上涂满泡沫,踱步走到诸葛迟迟身后,吓得诸葛迟迟一个趔趄。
“你你你!干嘛?”诸葛迟迟惊呼。
窦乐挪步走近,躲在壁龛后面偷看,他清清楚楚看到柏鹏将嘴巴凑到诸葛迟迟耳边低语:“咱们都是同路中人,我一眼就看得出,”他的双眼紧紧打量着诸葛迟迟纤细的腰肢和粉嫩的翘臀,继续小觑道,“你长毛了么?”
“什、什么?”诸葛迟迟眼珠乱窜,吓得不轻,他扫了一眼柏鹏的大块头,吞吞吐吐道,“废话……当然有……”
“让我看看。”柏鹏说着就往诸葛迟迟身上扑,手也不老实的往他身上摸。
“你做什么?放尊重些……”诸葛迟迟极力反抗,又担心过于声张更会引来别人看笑话。于是他溜出圈外,急忙用浴巾裹住身体,撒腿便跑。
他躲的急,和壁龛后面的窦乐撞了满怀,诸葛迟迟头昏脑胀地抬起头,吼,抬头一看,真是冤家路窄!跟他撞一起的人居然就是早上在课堂上对他出言不逊的混蛋!此时正用那种‘看你往哪逃’的眼神望着他。
前后都是敌,诸葛迟迟被夹在中间,急的手足无措,就在他认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窦乐把他推到一边,大步走到柏鹏面前,指着柏鹏鼻尖质问:
“你耍流氓,是吧?”
“老子乐意耍流氓,你少管闲事,识相的就给我滚远点。”他掐着关节吱吱响,特意抖了抖自己发达的肱二头肌。
“操,睁你的狗眼看清楚了,你窦爷现在要打你,待会儿去医院挂急诊,别忘了跟窦爷讨医药费!”说完,不及柏鹏出手,窦乐扑上前一脚把他踹个狗吃屎,从地面这边滑到另一边,所经之处引起红外线感应器,花洒便接二连三的往下喷水,灌得柏鹏一身狼狈。
柏鹏揉揉眼睛想要起身迎战,窦乐另一只腿飞踹上来,一手拔起柏鹏的脑袋,一手照着他的脸左右开弓,扇了十几个铁拳。最后又在他的JJ上踢了一脚,惹得柏鹏大吼:“哎呦呦,痛啊痛啊。”
“看清楚我是谁了么?”窦乐又把他整个人提起来掐着脖子问。
柏鹏急忙点头:“看清了看清了,你是窦爷!”
“操!你他妈再仔细看看!”说完,他石头一样的硬拳对准柏鹏的小腹重重挥去。
“我看清了,我不认识你。”柏鹏急忙改口。
“伤怎么来的?”窦乐追问。
“自己摔的!”
窦乐是谁啊?他从小无父无母,是大哥养大的,大哥是谁啊?外号‘紫龙’头号地头蛇,势力之大,华北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窦乐是谁啊?他是‘紫龙’如假包换唯一的亲弟弟,长兄为父,从小就有‘紫龙’撑腰,一点亏不吃,半点苦不尝,走南闯北就没畏过谁。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窦乐自幼就被赋予‘神童’的绰号,不仅长得好,人脉好,连仗也打得漂亮。今天柏鹏遇到他,算他倒霉到家。
这么一闹,整个浴池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了,窦乐面向四周,问道:“大伙都看清了吗?这哥们儿怎么伤成这样的?”
众人指指点点地四散去,回道:“当然是他自己摔伤的啦。”
而此时那个畏畏缩缩的身影退到窦乐身后,畏畏缩缩道了句谢,又畏畏缩缩的躲蹿到更衣室换衣服,诸葛迟迟心中暗自凄楚:得!第一天洗澡就‘血溅浴池’,以后的日子,冲不冲凉,这是个问题!
窦乐擦干身子也进了更衣室,他打开衣柜,一边穿衣服一边斜眼打量着不远处的诸葛迟迟,心里十分瞧不起他!暗骂:他妈的娘炮!受欺负就知道躲?!早上在走廊里冲着自己龇牙咧嘴的架势哪去了?!
“你真是gay啊?”窦乐用极其不屑的语气问道。
诸葛迟迟原本套衬衫的动作僵住了,他心中一凛——天啊,这个人、刚刚、都听到什么了!诸葛迟迟停顿片刻,急忙装作什么也没听到一般,继续迅速的穿衣,只想极早远离这是非之地。
可窦乐偏偏就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他粗鲁的夺过诸葛迟迟的手腕,眼对眼的距离不到一枚硬币大小,窦乐问道:“没听见我在问你话么?”
“听见了!”诸葛迟迟死命地甩掉窦乐的手臂,双眼噙泪,他浑身剧烈抖颤地用广东话吼:“就因为我是基佬,所以离父母远远的生活!就因为我是基佬,所以选择离家很远的外地大学!就因为我是基佬,所以从来不敢参加同学聚会!就因为我是基佬,所以受不了你们这些错愕的眼神!就因为我是基佬,所以!所以……”他吼着吼着,瞬间软弱下来,声音一句比一句低沉,最后蹲在地上抱头不起。
过了一顿泡面的时间,窦乐摇了摇头,拾起诸葛迟迟仍在地上的白衬衫,往他身上套去,窦乐用哄幼稚园小孩子的语气,软软的低语道:“所以你傻啊,嚎啥?你是gay你就了不起啊,我也是gay,你信不信。”
诸葛迟迟抬起头,惊愕的瞪着他看,瞪到视线模糊,瞪到眼皮酸楚,瞪到视野里的窦乐变了形,才只好软了目光,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的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