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黄黑]蛰居人》顾芷

21、二十

　　今夜毫无星辰。
　　黄濑到家的时候，屋内一片黑漆漆的。他单手扶着立柜，换鞋，然后走到玻璃茶几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冰冷冷的。立柜是冰冷的，茶几是冰冷的，水是冰冷的，就连这房间里的空气和灯光，亦是含着一股子寒气。

　　这个家已经被黑子哲也收拾得极干净，可此刻这种整洁背后，却无端透着点儿凄凉的意味。
　　那个为他拾掇的人，此刻已然不在这里。而随着他的离去，这间屋子里一点儿温度也没有留下。

　　内心深处好像在说，「明明今天做错的，是小黑子吧」，可是，还是忍不住地打电话问那个人。

　　「喂……你、你在哪里？」
　　……
　　「哦。好的，我知道了。」

　　黄濑挂下了电话，把手机扔在了沙发上。他走到阳台，对着漆黑的夜，点燃了一支烟。
　　没有星辰的夜，只有微风凉凉的，在耳畔发出轻微的响，带着点儿沉寂的声音。一如适才黑子哲也对他说话的语气。
　　「黄濑君，我已经到家了。」

　　黄濑君，我已经到家了。

　　黄濑凉太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吐出来。点点火星伴着袅袅上升的青烟燃烧，直到最终飘落地上，化为灰烬。
　　原来那个人，从未将他的住所当作家过。

　　在接下来的几天，黑子哲也正常的上学，放学。偶尔去篮球社参加一场比赛。去过一次芷花的店铺，只不过在看清了店里顾客之后就放弃了堂食。
　　黄濑凉太没有再联系他，自那天晚上那个电话之后。

　　黑子哲也常听身边的队友抱怨过，自己和恋人如何如何出状况，又怀念开始的时候，曾经过得多么美妙。他原以为，伴随着时间渐渐出现的那些问题，他都已经做好准备去应对了。
　　可是他不知道是为什么，此刻的他们已然开始了这样的别扭着——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他拿出手机，翻到通话记录的部分，并没有看到新的未接来电。所有关于黄濑凉太的通话记录停留在几天前那个下雨的夜晚。把桃井送回家之后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走向了自己公寓的方向。然后就在他掏出钥匙的刹那他听到了电话的铃声。

　　他并没有着急把钥匙插进锁里。
　　「喂，黄濑君。」
　　他等待着对方能说出一句抱歉的话。
　　「黄濑君，我已经到家了。」
　　还是这样等待着，哪怕……即便只是一句解释也好。
　　……
　　什么都没有。
　　黑子哲也挂下电话，打开了家门。

　　两天没有回来，这里笼罩着一股熟悉的气味。
　　只不过，他辨识不出黄濑凉太的味道。

　　这场小规模的冷战，终结于黑子哲也接到警察局的电话。
　　他赶到拘留所的时候，黄濑的酒已经醒了大半，坐在原地，讪笑着看着走过来的工作人员一边挠着头发说了声抱歉惹了很大的麻烦。
　　他赶来的时候黄濑的经纪人也到了，打点好一切之后便对着黄濑一通乱骂。说的话严重到让黑子也觉得有些过分了。只不过他抬起头看向那个人的时候，发现对方只是沉默着，低下头看着地板，也不反驳些什么。这让黑子哲也似乎也没有了说话的立场。

　　黑子也没有说话，他只是有些质疑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公交地铁都下班的时刻赶到这里来——他和某人又不一样，完全是个没有驾照的大学生。
　　所以一直到黄濑的经纪人最后向他招了招手，说「我送你回去吧黑子君」的时候，他很快地就点了点头——
　　根本不需要思考。难道要接受那个人送自己回去吗？

　　可是他忽略了另一种状况。
　　在黄濑的经纪人刚问完他住哪里之后，黄濑就走了过来，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虽然看起来是个很帅的pose实际上整个人的脸色并不太好，然后他说，「你送我回去吧，我不想开车了。」然后整个人自觉主动地坐进了副驾驶。
　　又在黑子哲也决定改变主意的前一秒张嘴，「把他也送到我那里去就可以。」

　　不是没有一点小任性还是想听到黄濑凉太的道歉。
　　但是更多的是希望这一次别扭赶紧过去。

　　于是最后他坐进了车里，应了声「谢谢。」

　　路上有些沉寂。就连原本有些多话的经纪人先生，也因为之前斥骂黄濑的时候说了太多而疲于发言。
　　尽管脖子已经有些僵硬，但黑子哲也还是一直只看着窗外的风景。

　　霓虹闪烁。以窗为镜，他看见窗外那个有些疲惫的自己，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像是雕塑一般。
　　外面的喧闹声声入耳，他却觉得此刻听得越发清晰的是自己的心跳。

　　他们在黄濑家所在的街区被丢下。
　　望着面前的汽车绝尘而去有了一会儿，黑子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有和人道谢。

　　黄濑凉太就站在他的身边。他没有动，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似乎现在不论做什么，都是会让人尴尬的。

　　夜间的街道静悄悄的，没有人，也没有过多的汽车穿梭在灯光下泛着黄橙橙颜色的路中。
　　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回自己那儿应该更合适。可是他才刚把一个「黄」字说出口，嘴唇就已经被人堵住。

　　「唔。」
　　对方的吻像是汹涌而至的海浪，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重重地砸在他的嘴巴里。舌头上，齿龈间，一瞬间布满了属于黄濑凉太的味道。有一点淡淡的烟味，但是随后，黑子哲也尝到了苦涩的咸味。

　　「黄濑君……」
　　他拉开和对方的距离，果然就看到了那个人顺着脸颊流下来的泪水。
　　「你怎么哭了？」也许是这一刻他终究决定心软，于是放柔了语调。
　　「小、小黑子」对方哽咽了许久才喊出他的名字，「我不想失去你。」

　　黑子怔了怔，路边黄晕晕的灯光洒在黄濑那张即使哭得很难看还是帅气又温柔的脸上。后来他笑了一下，紧紧地抱住面前这个有的时候会做出让人难以想象的蠢事（比如现在）的小模特。
　　「不要说傻话了黄濑君。」
　　他感受到面前这个傻子身上的暖。还有他滴在自己身上，有些温凉的泪珠。

　　「我不想失去你。」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黑子哲也觉得他可以什么都不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