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与公孙策二三事》菊一文字

1、局爱（上）

　　一
　　夏日炎炎，荷塘里的荷花已开得亭亭玉立，就算在烈日的炙烤下也丝毫不显萎靡之姿。知了不绝于耳的叫声铺满了整座书院，吵得正在念书的包拯被头疼不已，而大街上越发厉害的喧闹声，更是让他烦躁地扔下了手上的书。
　　“包黑炭，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看书！”突然闯进屋的白衣男子见包拯还坐在书桌前，直接拉着他就要往外走，“庞籍将军的队伍马上就要过来了，还不快去看热闹！”
　　包拯这才反应过来，七日前庞将军打了胜仗归来，而今天正是皇上给他举办庆功宴的日子。开宴前，将军会在全城游街，而书院外之所以会这么热闹，正是因为将军的队伍马上就要到来。
　　“公孙策，你一个文人怎么对将军那么感兴趣？不就是游街吗，将军刚回城的那日你又不是没见过。”
　　这么热的三伏天，包拯自然不大情愿出门。不过他拗不过公孙策，只好跟着他出了院子。可没想到刚打开书院大门，就碰上了正要敲门进来的公公。
　　包拯和公孙策对看一眼，看来皇帝又有事要找他办了。

　　如今西夏已向大宋称臣，边患危机也得到了缓解。照理说皇上应该心情大好才对，但包拯见到的人却是愁眉苦脸。
　　“皇上，这大热天的，太远的地方我可不去。”包拯和皇上开着玩笑说。
　　众所周知，赵祯是一位很温和的皇帝，所以包拯对他的敬重远多于敬畏。
　　“放心好了，这次是宫里的事。”
　　见到包拯，皇上稍稍安下心来，毕竟包拯的能力他是知道的。
　　“近日来，杨修仪不知中了什么邪，已经卧床好几日，无论怎么叫也叫不醒。朕找来最好的道士，他只道杨修仪是被恶鬼拘了魂魄，但是是哪只恶鬼做的，他却毫无头绪。朕要你查出恶鬼的身份，这样一来那道士便有办法召回修仪的魂魄。”
　　“这……”包拯有些为难，他一向坚信世间并没有鬼魂。这杨修仪恐怕是得罪了哪位妃子，遭到报复罢了。后宫之中的争斗向来非常激烈，皇上也并非不知，可是他包拯该如何开口拒绝？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皇上见包拯犹豫，便说道，“朕已派人把后宫嫔妃的住处查了个遍，并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况且那道士确实有些本事，你还是去看看吧。”

　　二
　　杨修仪住在慈元殿，包拯初次来到这里，便见屋里屋外都贴满了符纸，大门口的两根红柱上还贴上了八卦图。包拯仔细端详了符纸和八卦一阵后，才跟着皇上来到了杨修仪的榻前。
　　杨修仪的脸色很差，但是仍然看得出她是个美人，也难怪皇上会对她这么上心了。
　　早知道是这种事，就应该把公孙策叫上。包拯暗自想到。要说这世上的医生，他最信得过的，除了他娘也只有公孙策了。
　　再看皇上，只见他坐在杨修仪身边，眼神里满是疼爱。
　　“修仪这样已经有三天了，朕看在眼里，实在是心痛至极。”
　　包拯对男女情爱之事不甚了解，自然不能体会皇上的心情，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叫来宫女，逐一问话。而宫女们所描述的情节，几乎完全一致——三天前，杨修仪睡下之后便再也没有醒来，太医看过之后，断定她的身体并没有任何问题。
　　见这些宫女说话非常小心，多的字一个也不说，包拯便直接问道：“你们主子平时跟谁斗得最厉害？”
　　包拯这么问确实有些冒犯，连皇上都忍不住移开了一直停在杨修仪身上的目光，看向他。
　　宫女们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一个较为大胆的说道：“主子这么受宠，根本没必要跟谁斗。”
　　她一说完，旁边的宫女都跟着点了点头。
　　“如此看来，确实容易招人嫉恨。”包拯看了看皇上，意思很明白——这是皇上您的家务事，在下实在不方便干预。
　　皇上也心知有些不妥，不过他还是不肯放过包拯。
　　“你若是查出谁拘了杨修仪的魂魄，想要什么朕就给你什么。”
　　“皇上！”包拯也开始有些恼火。
　　什么拘了魂魄？不过是后宫妃子间使的阴招罢了。虽然他并不知道杨修仪为什么会昏迷，但这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查下去的必要。
　　而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屋里。他先给皇上行了个礼，然后对包拯说道：“包大人要是不愿意查就不勉强了，我相信我能解决这件事。”
　　“陈道长不是说查不出恶鬼是谁吗？”皇上忍不住开口道。
　　“皇上，我已经有些头绪了。我听说杨修仪和去年染病去世的淑妃有几分相似，不知道在皇上心里，是否是把杨修仪当作了淑妃替身？”
　　杨修仪和淑妃长得确实非常相似，这是宫里人都知道的事。而那些看不惯杨修仪受宠的嫔妃更是经常拿这件事嘲讽她，说她不过是个替身罢了。不过杨修仪从来不把她们的话当回事，因为受宠就是受宠，那些人在她眼里不过是一群内心嫉妒到不行的小丑罢了。
　　“这个，”被问到自己一直回避的话题，皇上稍微愣了一下。就算他心里确实是把杨修仪当作了淑妃的替身，他也绝不能这么说。“杨修仪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并不是谁的替身。”
　　“这样看来，会不会淑妃的鬼魂因为嫉妒，所以……”陈道长话说一半，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而包拯则是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向皇上告退。

　　三
　　傍晚时分，天气已没有先前那么炙热，不过大街上还残留着将军游街之后的余温，商贩和行人依旧不少。
　　晚饭之后闲来无事，包拯和公孙策便到街上闲逛，一边聊着宫中之事，一边听着市井新闻。
　　包拯虽然脸黑，但绝对是个英俊的男子，而公孙策长相俊美，文质彬彬，他们两这一黑一白的组合早已被老百姓熟知，走在路上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们。
　　“包大人公孙大人，这是刚煮出来的茶叶蛋，你们拿着吃吧！”一位卖茶叶蛋的老妇塞了两个茶叶蛋过来，公孙策刚想拒绝，没想到包拯却接了过来。
　　“谢谢大娘了。”包拯说完就剥开蛋壳啃了两口，而公孙策则是不满地看着他。
　　“你这样弄得好像我们是骗吃骗喝的。”
　　“他们也是好意，不会这样想的。”包拯吃完一个，见公孙策不吃，又把另一个剥开送到了自己嘴里。
　　“那个什么淑妃的鬼魂作祟，你怎么看？”公孙策拉回了话题。
　　“你呢？”包拯问道。
　　“这世上哪来的鬼魂，那个陈道长，估计是某个妃子的人。她们想办法把杨修仪弄昏迷，然后把事情推到淑妃身上，这样皇上也没办法追究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包拯点点头，“慈元殿贴了很多符纸，虽然我不知道那乱七八糟的东西画的是什么，但我还是看得出来，门柱上贴的八卦是不对的。”
　　“你什么时候对八卦也有研究了？”公孙策好奇道，“八卦不就是八个方向分别有三条线，中间加一个太极图组成的吗？怎么还有对和不对之分？”
　　“大部分人都是你那么认为的。”包拯笑着看了公孙策一眼，刚好看到他瞪自己。
　　包拯知道公孙策最不喜欢被人看轻，所以解释道：“我也是今天上午才在书里看到的，你说的那三条线其实也有很大的学问。直直的一条线代表阳，中间有断点的线代表阴，八个方向的阴阳是有规律地排列着，并不是你所说的简单的三条线而已。”
　　公孙策点了点头，心想待会儿回去他也好好研究一下。
　　“而我今天看到的那八卦图，上面的线连断点都没有，很明显画图的人根本就不懂八卦，所以我说那个道士肯定是假的。”
　　“那你为何不直接拆穿他？”
　　“我不想卷入后宫女人的争斗中去，是你的话肯定也不会吧？”
　　“这是自然。”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见天色已晚，便打算各自回府。不过就在这时，包拯突然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虽然那人身着粗布衣裳，头戴斗笠，但包拯还是立马认出此人就是刚才他们口中所提到的陈道长。
　　包拯见陈道长没有注意这边，便小声对公孙策解释了一下，然后跟了上去。
　　“你不是不管这事的吗？”公孙策嘴上这么说，但脚上的功夫却没落下。
　　“不管归不管，好奇心还是有的。”包拯知道公孙策和自己的想法一样，也不多说，紧紧地跟着前方那个鬼鬼祟祟的人。
　　最后，两人看到陈道长进了一家大院。而大院的正门上，赫然挂着“将军府”几个大字。
　　将军府的主人庞籍是郭皇后的表弟，这是妇孺皆知的事。如果陈道长是庞籍的人，那么要对付杨修仪的就是郭皇后了。
　　这也确实像郭皇后的作风。
　　不过要找个冒牌道士，皇后完全有这个能力，为什么要找上刚刚才打完胜仗回来的表弟？
　　包拯心里总觉得这事不会这么简单。
　　“皇后不会打算一步一步打压皇上，然后联合表弟造反吧？”公孙策说道。
　　“别妄下定论，还是先让杨修仪醒过来再说。”包拯拉着公孙策就往皇宫的方向走，公孙策大惊：“你不会现在就想进宫吧？”
　　“事不宜迟，就说是去看陈道长捉鬼。”

　　四
　　陈道长自然是不在宫里的，不过皇上也没多想，因为陈道长本就是打算三日后再驱鬼。不过见到包拯在这个时候进宫，他倒是非常吃惊。
　　“既然陈道长不在，那就让我们再在慈元殿查看一翻吧。”包拯请求道。
　　皇上虽然不知道包拯要做什么，但他知道他肯定有他的理由，所以很爽快地答应了。至于包拯为什么不揭穿陈道长，公孙策在来到慈元殿门前便问了这个问题。
　　“皇上的性格，你难道还不了解吗？”包拯道，“在他的心里永远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告诉他，他也只会整日担忧，到头来还不是让我们偷偷地去查。就算查出来的结果对他不利，他也不一定会有所作为。”
　　“你倒是小声点，宫里可不比宫外。”公孙策好心提醒到。
　　“反正这里又没人。”包拯刚说完，就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辆载着几个大桶的板车向他们快速靠了过来。
　　“小心！”包拯拉着公孙策闪到一旁，避过了板车的冲撞。而推着板车的小太监见差点撞到人，手不自觉地一松，板车上的大桶都倒了下来。
　　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包拯和公孙策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两位大人饶命，小的不是故意的！”小太监连忙拼了命地给二人磕头，包拯摆了摆手，示意没事，顺便挥去这难闻的气味。
　　“你这运的是什么？”包拯问道。其实他差不多看清楚了，洒在地上的都是粪便。
　　小太监的回话和他想的一样，于是他点点头，转身带着公孙策来到了杨修仪所在的屋子。

　　“包大人您怎么来了？”见到包拯，领头的宫女有些讶异，但还是很快把包拯和公孙策迎进了屋，并吩咐人准备了茶点。
　　而一进屋，包拯便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屋子里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似的，但仔细看了看，又没什么不协调的地方。
　　公孙策自觉地去给杨修仪把脉，而包拯和领头的宫女闲聊了起来。他这才知道，原来这位领头的宫女从小就侍奉着杨修仪，名叫翠珠。
　　“对了，我对杨修仪的事情不太了解。杨修仪成为秀女之前，是什么身份？”包拯突然问道。
　　“这个……”翠珠的神色一慌，但很快恢复镇定，“主子嘱咐过我不能提她进宫之前的身份，包大人想了解的话，还是去问其他人吧。”
　　包拯不得不感叹，宫里人的嘴确实很严。就算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但她们也不会随便说出口。
　　另一边的公孙策把完了脉，对包拯摇了摇头，道：“没有任何症状。”
　　包拯皱了皱眉，又问翠珠：“杨修仪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比如养花之类的……”
　　翠珠摇摇头，“主子只喜欢骑马射箭，除了偶尔陪皇上打猎之外，她已经很少骑马了。其他的事物，主子并没有特别爱好的。”
　　“那她有没有特别爱吃的食物？”公孙策插嘴道。如果要下毒的话，下在杨修仪最喜爱吃的东西上，无疑是最稳当的了。
　　“主子喜欢吃马肉，但是已经很久没吃了，除此之外，没有特别爱吃的东西。”
　　公孙策点点头，看向包拯，而包拯明白了他目光中的意思，便对翠珠说道：“带我们去厨房看一看吧。”
　　此时厨房中只有一个丫头在烧水，翠珠把她打发出去后，便让包拯二人随便看。
　　公孙策在厨房中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翻，并没有发现有毒的东西。而包拯则是被烧着的水吸引了过去。
　　“烧这么大壶水是做什么用的？”
　　“主子虽然昏迷不醒，但我们依旧会给主子擦洗。”
　　擦洗吗……
　　包拯皱着眉点点头，见公孙策也没什么发现后，便和他一起离开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