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华之巅》莫非小妖

12、第十二章

　　安路斯从冥想中清醒过来，他叹了一口气，光和暗依然在他的身体里各自为政，这些日子以来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丝毫没有互相融合或者吞噬的迹象。进入十二月份之后，天气越来越冷了，再加上他们之前已经存了一大笔收入，所以大家都决定暂时先不忙着赶路，不如在卡帕城待到来年春暖花开之时，再出发去帝都。福特夫妻很大方地将他们的房租打了八折。

　　做了简单易容的杰森刚从外面回来，进入屋子的时候带进来一股寒气。他将一个大包裹从背上拿下来，放在桌子上，颇有些郁闷地抱怨说：“这些都是按着你给我列的单子买的，不过究竟质量如何我就不确定了……炼金术士公会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神神叨叨的，他们打量人的目光总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只待宰的小羊羔。”

　　安路斯闻言将包裹打开，这些天他让杰森陆陆续续买回来的材料都是为了给“通缉犯杰森”制造一具代用“尸体”所需要的。当然，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其他不需要的的杂七杂八的药草和炼石他们也都各自买了一些，乍一看的确很像是新手刚开始学习炼金术时毫无目的地大扫荡了，也难怪他们会觉得杰森很好宰。安路斯仔细检查了一下，才笑着说：“你的确被骗了，你买的银兰儿卡花根本就是最普通的郁金香漂白了颜色之后再滴上士林剂之后的产物，不过没关系，这本来也不是我需要的材料。”

　　杰森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虽然之前也一直很勤奋好学，知识面在同龄人中算是比较广了的，但是毕竟不如上一世恨不得将整个国家图书馆的书装进脑子里去的安路斯，所以难免犯些错误。安路斯微笑着说：“斯坦在后院等着你呢，我看按照他的冲级速度，来年春天应该有五级战士的能力了……”

　　无论是魔法天赋，还是斗气天赋，七级以下都是比较好突破的，上了七级之后就需要吸收相应等级的魔兽兽晶来辅助升级了。魔兽的等级分类和人类相似，它们按照能力不同也被分成了一到二十三级，但是一般情况下，同等级的魔兽在能力方面要高于人类。等级越高，这种差异越明显。比如说，一级的魔兽可以被一个普通人杀死，但是二十三级的魔兽能和两位二十三级的人类战成平手。如杰森这样，十七岁的十一级巅峰武士，虽然不至于让人惊艳称之为天才，但在这片大陆上也是非常快的晋级速度了。杰森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安路斯已经开始专心致志地研究工作，便转身去了后院，继续蹂躏勤奋的斯坦去了。

　　这个用来制造一具身体的炼金术其实是一位亡灵系的魔法师发明的，他不断地为自己制造年轻的身体，用分裂灵魂的方式来达到永生。可惜的是，他虽然是一名天才炼金术士，他最后依然失败了——很显然灵魂的不断分裂将使一个人彻底走向疯狂，进而毁灭。上一世，当安路斯还是菲卡的时候，他就特意针对这个炼金术进行过改良，从理论上而言，用改良过后的方法造出来的身体将和本人百分百相似，能够骗过任何一种检验仪器，可惜因为他曾经的身体彻底毁掉了，他并没有魔力来操纵这一实验过程，用以证实结论的正确与否。作为菲卡的时候，他曾不止一次地想要借此制造一具自己的“尸体”，从而假死成功脱离奥兰特家族的挟制，而如今他重生了不需要这个，倒是便宜了杰森这家伙。

　　不过，尽管安路斯通晓原理，实际操纵起来也并不容易。事实上人体炼金术作为炼金术中的一个分支，要求研究者对于人体的结构十分熟悉，但因为圣殿的干涉以及亵渎尸体罪的存在，一切涉及到解剖学的知识或者行为都被视为魔鬼的工作，在这片大陆上是被彻底禁止的。安路斯悠悠叹了一口气，唉，现在要是有几具新鲜的尸体让他研究一下就好了。

　　维克托坐在院子里择菜，从他所坐的地方望过去，他能够通过窗户看到安路斯全神贯注的模样。后院传来杰森和斯坦的嬉闹声，维克托有些担心地皱了皱眉头：“托尼，你看安路斯最近的气色是不是不够好……唉，年轻人该有自己的娱乐方式，可是安路斯他总是像个小老头子一样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这真让我觉得担心……”

　　安路斯小时候虚弱得连太阳都晒不得，前段时间大病一场后，虽然觉醒了光系魔法的天赋，但是身体底子依然不容乐观，这一点托尼也是清楚的。他想了想，忽然有了一个不错的决定：“如果我们直接叫安路斯出去走走，这孩子一定是不肯的……不如这样，听说卡帕城的西边有一个很大的集市，里面卖的东西各式各样，是佣兵们最喜欢的活动聚集点之一，我们不如建议说，让安路斯和杰森带着斯坦出去见见世面……”

　　“这个主意好啊！”维克托眼前一亮，而且在维克托的观念中，有杰森和斯坦这样人高马大的伙伴陪在身边，一般也没有人会刻意来找他们麻烦，安路斯的安全自然有了保障。

　　吃晚饭的时候，托尼便不动声色地将他的计划说了。安路斯欣然答应。因为光暗双生的体系，他体内的魔力循环越来越凝滞，目前已经陷入了瓶颈之中，即使他比别人多活了一世，大起大落之后心境虽然比起常人来要开阔许多，但是也不免因此心烦意乱了起来。欲速则不达啊，这个时候要是继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可能会钻了牛角尖。

　　卡帕城城主路易斯公爵的府邸位于城东，所以城东总是安静、优雅而又贵气十足的。与此相反，城西靠近桑挲狄河，这是奇修国最长的内陆河，所以这里总是船来船往、人流如织，有前来讨生活的平民，有贩卖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的小商贩，有出售冒险所得的佣兵，甚至也许还有特意来淘东西的贵族，总之十分热闹。本来这里只是一个交换物品的集市，在路易斯公爵推行了低税政策之后，短短几年，就迅速发展成了奇修国最大的自由贸易市场之一。

　　安路斯将全身上下都裹在黑色的斗篷中，他和杰森以及斯坦的衣服档次并不低，一般有眼力的人看见了，只会把他们当成从小贵族家庭出来历练的子弟。安路斯慢慢地走着，漫不经心地将路过的摊子上的东西都扫视了一遍。在这里，所有的摊子都是摆在地上的，看上去杂乱无章，档次又低，但是从来没有人敢在这里闹事，因为路易斯公爵的亲卫队奉命维持这里的秩序，他们会毫不客气地将闹事者丢出去。而且，这里的确是卧虎藏龙的，说不定你刚才看见的那个盯着街对面的美女面露猥琐的糟老头就是十九级巅峰的魔法师，谁知道呢？

　　杰森也在观察着各个摊子上的东西，只有斯坦觉得无聊，凭着这几天恶补的知识，他能够认出来的东西没有几样。不过，斯坦按照杰森所说的，一直做出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这落在别人眼中反而成了高深莫测的一种表现。安路斯忽然在一个小摊子前蹲下来了，摊主是一个伛偻的老头子，和安路斯一样全身都裹在黑袍子中，只露出灰白的胡须和一双皱巴巴的手。客人光临，可老头子连头都没有抬，继续自顾自地翻着手里的书。

　　这个摊子上只放了几块灰扑扑的石头，比起人家摆满了魔兽晶核、神奇植物、传奇武器——先不论这些东西的真假——的华丽丽的摊子差了不是一点半点，更何况摊主还神经兮兮的，杰森注意到他手腕上露出来的那一截手链其实是一条三眼蛇的尖脑袋，也难怪这里无人问津了。不过，安路斯却看得很仔细，他只是凑近了用眼睛观察着，却没有动手。斯坦想要说什么，杰森扯了扯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老先生，请问，你摊子上的东西是怎么卖的？”过了好一会儿，安路斯才开口说话，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的，让人听不出他现在的心情如何。不过，他既然开口询问价格了，杰森想，安路斯对这几块不知道什么用途的石头还是满意的。

　　摊主依然没有抬起头，只是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用一种极为欠扁的语气说：“一千个金币一枚，没有钱的早点滚蛋。”

　　“老先生，你这里一共有七块石头，按照你给出的价格，一共是七千个金币。不过，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这个生意对你而言是亏本的。”安路斯一本正经地说。

　　也许是安路斯的表现太过奇怪了——毕竟一般情况下，买东西的人都会使劲讲价，为自己求得最大的利益，只有他严肃地对摊主说，你家的东西其实还可以卖得更贵一点，别让我捡了便宜——摊主终于抬起头，兴致勃勃地看了安路斯一眼：“哦？这么说起来，你认识这些东西？”老头子的声音有些沙哑，这是心情激动的一种表现。

　　安路斯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他回头让斯坦去取出七千个金币，因为数额较多，所以还是去交易区弄成一张晶卡比较好。然后才转而对老头子说：“我叫做安路斯，这两位是我的同伴，斯坦和杰森，我们现在身上没有多少钱，能力也有限，便按照你所说的先付你七千个金币。但是日后，当我们功成名就的时候，我们都欢迎你来拿回余款。”

　　“好。”老头子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道精光，这笔交易就算谈成了。

　　老头子在这里摆了一年多的摊子了，卖的东西从来都只是几块毫不起眼的石头，他还敢开“一枚一千金”的价格。一开始的确有很多人在摊子前走来走去，以为这是什么神奇的玩意儿，不过后来据买回去的人说，这些的的确确就是最普通的石头，甚至有一位买主是贵族，他请了几位大师过来鉴定，也得出这就是石头的结论，这在当时的上流社会还闹了一个很大的笑话。于是，大家都说这老头约莫是想钱想疯了，要不是他有着古怪的能力，早就被一开始受骗过的那些人揍死了。后来就再也没有人上当受骗，愿意理会这个疯老头了。但是，这一次竟然有冤大头把石头全部买回家了！周围的摊主虽然没有听清楚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却看见安路斯将七个灰石头全部装起来了，而他身后的那个年轻人离开了一会儿，回来后就取出一张晶卡递给了那个老头子！周围的摊主因此纷纷认定了这三个人是没有什么真才实学的纨绔子弟，要知道这样的人简直就像是贴了一张“我是肥羊，欢迎来宰”的标签啊！

　　安路斯没有理会周围越来越夸张的叫卖声，转而对杰森说：“我们去给你买一些高级的魔兽晶核吧，你也可以尝试着冲十二级了。至于斯坦，你可以再四下看看，毕竟你还没有找到最称手的武器。虽然你现在只有三级武士的实力，但是越早找到自己属意的武器，越能够培养你们之间的默契度……要知道，对于一个真正的武士而言，武器就是他们的半身。”

　　“哦哦，你们要武器吗，我这里有！只要一个金币，任你挑任你选！”那个刚刚收获了七千金币的老头子显然很兴奋，他话音刚落，呼啦一声，原本空掉的摊子就被武器堆满了。生锈的匕首，断弦的弓箭，开裂的长剑，卷刃的大刀，失去了最关键的加成晶核的魔杖……果然各式各样，总有一款雷到你。斯坦下意识取了一把相对而言还不错的匕首，再一次给出了一个金币。当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匕首已经在他的手里了。在斯坦的眼中，尽管这个老头刚用七块不起眼的石头从他们身上榨取了七千金币的“巨款”，但是出于对安路斯的盲从，他并没有觉得老头子是骗子，所以既然买了，他便将匕首收起放在了腰间。

　　“既然斯坦的武器也有了，那么我们先回家吧。魔兽晶核并不着急，也许三叶草商会提供的质量会更优一些，要知道我们还有八折的贵宾卡，不用白不用……”杰森提议道，他注意到安路斯甚至冒着储物空间被暴露的危险，将那七块石头偷偷放进空间中去，看来安路斯果然很清楚这些东西的价值，大概他现在已经一心想要回去研究了，所以不如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