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华之巅》莫非小妖

10、第十章

　　是让人难以相信，如杰森这样身材高大满身沧桑的人，当他把胡子刮掉之后，竟然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安路斯是早就料到了的，而除了他的其他人，他们的嘴巴都长时间圈成了O型。看杰森的样子，满打满算不超过十七岁，斯坦为了自己先前的失言而懊恼不已。

　　他们今晚没来得及赶到下一个城市，所以只好选择了在半路露营，维克托和托尼两个人一起准备晚餐，没有人抱的小包子科比尔就将目光瞄向了“漂亮哥哥”杰森，他的头发在洗去那些劣质的染色颜料之后，由平凡不起眼的深褐色变成了柔和的金黄色，和安路斯前一世很像，小科比尔钻进杰森的怀里，盯着他的头发直流口水。

　　养了三个多月的（尤其是最开始还使用了催生素）胡子剃掉之后，整个下巴都觉得凉飕飕的，杰森摸了摸自己脸上光滑的皮肤，瘫着一张脸（但其实他自己想要表达的是好奇），问：“安路斯，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觉得诧异？难道你不觉得我前后的反差很大吗？”

　　难道我该告诉你，我在小时候的宴会上遇到过你么，安路斯在心里反问了一句。那个时候他还是受奥兰特家族宠爱的天灵体，所以因着大人的安排，从来不会缺席大大小小能够彰显身份的宴会。当时的杰森大概还只有七岁，他跟在自己的父亲身后，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就像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女孩。好在杰森在武修方面的天赋不错，长大了之后的他不光练出了一身肌肉，眉宇间的英气也使得他免于了“雌雄莫辩”的评价。

　　在贵族的圈子里，有时候小孩子之间的交往也很重要，因为他们意味着家族的传承。当年的菲卡在他生日的时候总是能收到来自各地的以孩子的名义赠送的礼物，如今的安路斯自然不会告诉杰森，他之所以愿意承担着被通缉的风险也要收留他，是因为在菲卡成为一个废物之后，他还能收到的唯一的一份礼物是来自克里斯安家族的——在别人眼里看来，或许杰森他们既幼稚又不识时务，冒着被奥兰特夫人厌恶的风险坚持给一个废物送礼物，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但是那是菲卡在之后的那些年中仅剩的温暖了。

　　“我以前就听说过很多关于克里斯安尉官的事迹，如果不是因为平民的出身所限，凭他的战绩至少可以升至少校了。我听说过他在战场上的英姿勃发，也听说他的武器是一把用龙鳞熔铸而成的大刀，还听说过他有一个不怎么在人前出现的儿子，当然也有人说是女儿……哈哈，这是在夸你漂亮啦……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在掩饰身份，染发剂的味道虽然并不重，但是我身为一位炼金术，本来就有着超乎敏锐的嗅觉。至于你的真实年纪，这其实可以从骨骼的发育程度看出来。而你最大的破绽其实在于你无法舍弃的这柄属于你父亲的刀。龙族虽然早已经成为了传说，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们曾经一定站立于这片大陆的顶端，龙鳞之刃的威压使得一路上没有小动物敢靠近你的身边。而一路上你没有将刀从布料中抽出来，这是因为龙鳞之刃出鞘必定伴随龙吼，在这种时候无疑是会暴露自己身份的最不明智的举动。后来，抵达了目的地之后，我在交任务的时候，听见有佣兵们在谈论克里斯安尉官叛国的事情，听说他的独生子正被通缉……那个时候我几乎可以肯定你是克里斯安的儿子了。”安路斯有条不紊地诉说了自己的推测经过，斯坦在一边露出佩服的表情。

　　“看来，我露出的破绽还挺多的。”杰森苦笑着摇了摇头，也好在他遇到了的是安路斯一行人，如果是别人，也许他现在早被换为赏金了——不过一般人大概没这么恐怖的观察力吧？杰森将在他怀里爬来爬去的科比尔抓到自己的膝盖上固定好，以防他摔下去。也许，小孩子最容易感受出一个人是心怀善意，还是恶意，所以尽管杰森总是做出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表情，科比尔却一点都不怕他，他正自得其乐地玩着杰森的头发。

　　杰森犹豫了一下，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要不，我们还是分开了……龙鳞之刃是我父亲的遗物，更是我父亲的希望，我是不可能把它弄丢的，但是正如你说的那样，带着它，我的身份又很难被隐瞒，如果继续同性的话，说不定会给你们带来厄运……更何况，你们还要去休斯顿卡，而在那里，关于我的通缉令正贴得到处都是。”

　　“所以，你害怕了？”安路斯慢慢地拨动着拾来的干柴，让它们烧得更旺盛些。

　　杰森一怔，随即脱口而出一句浑话：“放屁，老子是为你们好！”他从小在军营中长大，那些与父亲交好的士兵都喜欢笑他男生女相，于是为了改变自己不够阳刚的形象，学了一嘴士兵们常说的粗话。后来等他长大了，自然也知道了真正的男子汉形象不是靠脏话来建立的，而是一种力量的体现，但是有时候心情太急切了，还是会脱口而出那么一两句的。

　　安路斯漫不经心地说：“想个办法一了百了不就好了，当然这样一来，就需要你放弃已有的身份地位。”斯坦捏着拳头站在一边，看样子想要狠狠地砸杰森一下，却又怕误伤自己的弟弟，他一脸不高兴地说：“我们难道看上去是那种贪生怕死会舍弃自己兄弟的人吗？”

　　“我现在的身份地位？难道我不是一个臭名昭著的投敌叛国者的后裔吗？这有什么不好舍弃的？！总有一天，我会把那些属于我父亲的荣耀一点一点都重新建立起来，我要让背叛他陷害他的人得到应有的下场！只有你们，我敬重你们，感谢你们的接纳，我要离开不是因为瞧不起你们，而是……我父亲最忠诚的下属将这把龙鳞之刃从前线带回来，他们将我从学校中护送到暂时安全的地方，可他们为了保护我，再也回不来了，你们知道吗？！我不希望你们像他们一样，如果真当我是好兄弟，就不要因为我死在我的面前！”杰森咆哮着，把他怀里的科比尔吓了一跳，他没有哭，但是眼泪却从眼眶中溢出，淌过他俊逸的面容。

　　维克托满脸担心地看着三个孩子，托尼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走到杰森的面前，将要哭不哭的科比尔抱回自己怀里，安慰杰森说：“你这孩子，听话只听半句，既然安路斯刚才那么说，肯定是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方法，你就安心地跟在我们身边吧。”说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托尼身为长辈，他不同于略显懦弱的维克托，他一直是很有主见的，但是现在，他却越来越习惯遵从安路斯的决定，这大概是因为……安路斯终于长大了？

　　杰森胡乱地将脸上的眼泪一抹，看向安路斯。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安路斯不慌不忙地拍了拍手，将手上的脏东西拍去，他露出一副再无辜不过的表情：“我忽然想起，有一种被称之为禁忌的炼金术，用那种方式可以将一个人的灵魂分裂，然后制造出几个一模一样的替身来……”

　　“你的意思是说，我该像切面包一样把我的灵魂切片吗，那么一来，我只能走向疯狂。”杰森虽然不是魔法师，但是他的知识面很广，知道这种方式的弊端在于哪里。

　　“不不不，我没说将你的灵魂切片。事实上，只要你死了，他们就会撤销对你的逮捕令了。所以，我们只是要用那种方式制造出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身体，而没有注入灵魂片段的身体看上去就和一具尸体无异……你懂了吗？”安路斯神色淡定地说出了一个万无一失的方法，但是下一秒他却又毫不客气地打击了杰森，“不过，暂时只能让你继续小心躲藏了，毕竟所有被列为禁忌的炼金术都需要不少珍惜的原材料，我们现在可是一无所有呢……”

　　杰森沮丧地说：“我出逃的时候太匆忙了，身上根本没有带多少钱……”所以才会沦落为接C级任务，背着让人觊觎的龙鳞之刃，只为了赚七个金币的“悲惨”地步。

　　“没关系，我们有这个……”安路斯微笑着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枚墨石，他将这块墨石朝杰森丢过去，洋洋得意地说，“所以，我们只要到达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城市，将手上存货的一部分脱手，就有足够的金币来购买帮你脱身的炼金材料了。”

　　“这……这难道是墨石？”杰森看着手里的黑色石块，瞪大了眼睛。光明神在上，他到底是遇到了怎样的一群人啊，明明是五个（包括小包子科比尔）平民，为什么他们竟然会有这种在帝都中被无数贵妇人趋之如骛的珍惜饮品，而且听安路斯的口气，他们还有很多？

　　“是啊，你要喝一点吗？”安路斯丝毫没有注意到杰森的震惊，毕竟他认为杰森曾经身为贵族，这种东西应该见得不少了——他完全忽略了自己本来生活在奇修国第一贵族的庄园里，即使同样曾经是贵族，他和杰森的见识也是完全不一样，有着天壤之别的！

　　“不，不了……”尽管在杰森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已经晋升为子爵了，但是因为没有封地，日常的收入只是父亲的饷银，所以家境在帝都中只能勉强算是中等，而如今杰森还过了三个多月的逃亡日子，所以更知道金钱的珍贵。如果值几百个金币的东西就这样被自己喝下去了，他一定会遭天谴的，杰森咽了咽口水，正要选择拒绝，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安路斯又掏出两块墨石来，用光剑开了一个口子，让大家分着吃。

　　托尼看到杰森的迟疑，大概猜中了他心里的想法，便将一块墨石递给他说：“吃吧，我们现在穷得只剩下墨石了。”

　　穷得只剩下墨石了……

　　穷得……

　　这些人的脑回路果然和常人很不一样……

　　因为和杰森同行的原因，他们一路遮遮掩掩，倍加小心，差不多一个月之后才到达有着天空之城之称的卡帕城。卡帕城地势不高，但是这里的天空非常蓝，当你站在城墙上抬头远望，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及天上的白云，天空之城由此得名。而因为新任的城主路易斯公爵奉行享乐主义，整座城市在他一系列的改革之下，越发美轮美奂，是奇修国最著名的旅游城市。宽松的税收环境，也使得卡帕城商贸活动十分繁荣。

　　这是他们第一次进入一等城市，进城之后的第一件事情照样是去佣兵公会交接任务。因为杰森也加入了他们的“无名佣兵团”，而且这一路过来接连完成了不少护送收集的任务，所以他们现在的佣兵团等级已经顺利晋升到了C级。至于斯坦，他的实力在杰森堪比魔鬼训练的操练之下，突飞猛进，如今已经是三级武士了。

　　从佣兵公会出来之后，安路斯带着斯坦和杰森拐进了一家服装店。他们三个人不仅穿得寒酸，而且一路奔波而来，进入卡帕城之后，甚至还没来得及洗澡休整，现在是个人都能闻到他们身上的汗臭味。就算服务员专业素养极高，也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番，不过他还是尽责地走上前，询问他们需要什么样的服务。

　　安路斯似乎想到了什么，朝杰森使了使眼色。后者意会，立刻做出一副粗鲁无礼的样子，态度恶劣地说：“瞧瞧这上面的标价，就这么一个小斗篷还需要一百个金币，这是抢钱吧？是看我们乡下人好欺负，对不对？告诉你们，老子可是十一级的武士！”

　　十一级的武士在卡帕城还真不够看，服务员顿时觉得无语，虽然觉得他们一定买不起，但还是微笑着解释：“这位先生，真的不好意思，但是我们三叶草商行一直都是奉行诚信经营、童叟无欺的。这件斗篷的内衬中刻录了三个由十九级魔法师画下的魔法阵，可以提升穿戴着的防御力，而外层的绒毛更是取自八级土系魔兽拉加尼兽腹部最柔软的部分，需要采集十三只以上的拉加尼兽才够制成这件袍子。”

　　“老子不管，我今天就看上这件袍子了，但我身上只有十个金币，你们说怎么办吧！”杰森在军营中看惯了兵痞们耍赖的样子，尽管他瘫这一张脸，但演起无赖来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儿。他撸起袖子，将背上背着的大刀抡下来——龙鳞之刃因为目标性太大，已经被收入安路斯的空间里，这只是从一个铁匠那里买来的普通刀具——刀尖在地面上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刻划声。店里的其他几个客人一看这样的情况，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