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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盛夏初战本领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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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正值盛夏时节,眼前一片明快,绿是沉甸甸的。风卷着炙热拂过,荷塘里的莲叶便像一位羞涩少女般提着裙角翩然起舞。那风搅乱了眼前的安宁,停在莲叶尖尖角上的蜻蜓也惊慌失措地逃跑了。没有了春的稚嫩,夏变得沉稳又不失生机。杨柳安祥地站在岸边摇曳着,仿佛在恬恬地诉说。
不过,没人有闲情逸致欣赏这一美景。
人群中两位青衣男子正被围攻,准确的说是一个青衣男子和一个青衣少年。从相貌上看那男子约摸三十来岁,文质彬彬,风度翩翩。那少年也就是十二三岁的样子,眉清目秀,气度不凡。两人的眉眼和气质都极像。
如此文雅的人被围攻也是颇为奇怪。
围攻的人群中有一位长脸深目,骨瘦棱棱的老者。他手持乌黑的长棍,满脸怒容,口无遮拦地大骂道:“季舒玄你个卑鄙小人,快快交出玄冰剑,不然别怪我不给你手下留情!”那个叫季舒玄的男子从腰间刷的一响,拔出长剑,青衣少年也随他一样。两人一左一右,向前杀去。刹那间清光激荡,剑花点点,一位僧人模样的少林弟子已经被削去了一只胳膊,殷红的带着体温的腥咸液体在空中飞溅。那位口无遮拦的老者登时呆住。
众僧人见同门受伤,一个个火冒三丈,挥杖舞棍,向季舒玄和少年打去。两人只是轻轻避开,连衣角都没带到半点,棍杖皆落空。这时,一位蒙面黑衣女侠,抢步而上,刹那之间三发暗器已经脱手,那少年只是微微扬剑。谁也没有想到他小小年纪竟拥有如此浑厚的内力,暗器被长剑生生反弹了回去,每一发都正扎要害。少年皱眉轻咳,好像中了一发。
场面为甚混乱,季舒玄和那个少年左冲右撞,只见得清光激荡,两人在断臂中挣扎。
季舒玄是武林中声望颇高的武当派掌门,如今位列江湖第一的容云鹳的得意弟子。容云鹤早已年逾古稀,自己的得意弟子也在江湖出人头地。季舒玄所使的剑法乃是汲取武当派祖传的太极剑和九阳神功的精髓,由容掌门亲自教授的云阳剑法。云阳剑法可谓是博取众长,以柔克刚,以动制静。常常是剑未出鞘,对方早已抱头鼠窜。季舒玄的性子温和,不爱打斗,能逼他出剑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场面颇为血腥,各门派乱作一团。人数众多的是少林弟子,呲牙咧嘴,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挥动着兵器,颇有章法地袭来。
正斗之间,一位五十来岁身材瘦高的老头缓步而来。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僧人,一位生着一对儿鼠眼,干瘦干瘦,肤色蜡黄;一位憨头大脑,肥肥胖胖,走起路来还晃晃悠悠。这三位僧人皆身着黄袍。
“各位同门请住手。”瘦高的老头大喝了一声,挥杖舞棍的少林同门们全都放下了武器,让出了一条路。季舒玄知道这老头儿是少林派的掌门人清远禅师,但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哪门子药。如今少林在江湖中和武当派势均力敌不相上下,再者武当的祖师爷乃是少林犯错了的门徒张君宝,要是给少林的和尚们惹急了,定是两败俱伤。
清远走到季舒玄面前,指了指他身边的少年,接着缓缓开口:“武当如今有五侠,贫僧没有机会目睹当年武当七侠的英姿飒爽。今日既然是季三侠在此,贫僧想见识见识你徒儿的本领。”
季舒玄是无语到了无厘头,虽说自己徒儿的武功已经到了一定境界,小小少年在江湖里也属二三流的人物,甚是罕见。不过这老头儿肚子里不知装了多少鬼主意,他连五成的把握都没有。
少年信步走到了中间,眉宇间是淡淡的自信。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气息,全场的躁动不知去了哪里。风轻轻拂过衣料,勾勒出他一双修长的腿。清远在心里暗暗地笑了,虽说这孩子是武当的人,但小小年纪竟气度不凡,心里也颇是喜爱。
清远走到少年的身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接着缓缓说道:“臭小子,看看你能不能受得起我这十招。”这老和尚还真不见外,对着少年就左一声臭小子,右一声臭小子的叫。少年依旧笑笑,微微点头说了一声“请。”
清远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不是狐狸状的奸笑,是发自内心的慈爱。呼的一拳,他向少年当胸击去,所用的乃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七星拳。少林七星拳原系少林七星门的看家拳,其特点是手法凌厉,腿法多变神奇、身法自然巧妙,舒展大方,手、眼、身法、步、精、气、神、内功浑然一体,犹如楚霸王临阵,其势雄猛。众弟子很是奇怪,自己的掌门竟然使出了看家本领对付这个毛头小子,季舒玄的冷汗是不停地往外冒。
左手在拳头上轻轻一按,借余力轻轻巧巧地避开。少年使用的乃是武林至尊,宝刀屠龙中的“武”字诀。如燕子伏巢,蜻蜓点水,动作干净利索又不失文雅,颇具观赏性。惊奇的不是众僧人,而是少年的老师季舒玄。倚天屠龙功他看掌门做过,但容云鹤是个性格奇怪的老者,偏偏是谁都没教,自己的徒弟是怎么学会的?可能是容云鹤喜欢这孩子,便教授了罢。
“小子,还真有两下。”清远发自内心地夸奖了一句,“第二招来啦。”左手柔,右手刚,如落英般袭来。这是少林罗汉堂刚柔并济的一招左右穿花手。北派拳法讲究阳刚有力,而南派拳法讲究的是刚柔并济。别看这招拳法表面上绵软无力,实则攻防灵活,堪比谢逊的七伤拳法。
众人同情地望着少年,觉得他快撑不住了。少年依旧先使了“武”字诀轻巧地避开,然后出奇不意地向清远的背后袭去。这回他用的是“林”字诀,左右夹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臭小子居然打我,哼哼,我非得教训教训你。”清远的手指瞬间变成拈花微笑状,一股暖气直升他的丹田。拈花指的第四式露草斜阳,在众人目不暇接的情况下猛地袭出。首先是冲着少年的胳膊,在瞬间却转向了咽喉要道。所谓弹指一挥尽,拈花神功深不可测啊。
季舒玄更奇怪了,他明明看见清远禅师的眼里泛着慈爱,写满欣喜,为什么攻势一番不让一番,一番比一番强。不过,他的性格也比容云鹤随和的多,他的老师啊,简直就是个怪老头。
这已经是第三招了,少年的头上竟然连一滴汗都没有,众人看来他能撑得过一招就不错了,想不到……
依旧是侧身躲开,他用的是落英拳法,身体如泥鳅般敏捷地窜到了另一边。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缕了缕鬓边散乱的的头发。
清远笑道:“好身法,再接我一招。”左拳圈花扬起,曲肘当胸,虎口朝上。这是少林拳中的“黄莺落架”。想当年,无色禅师就以这招对付郭襄。这算是少林本派武功最精湛的招数之一了。这一招他仅使了三分力。清远禅师从小专攻少林拳,如今已经练到了精神之处,实在是威力无穷。当年他就是凭借着这招“黄莺落架”在武林大会上名震四方,最终成了少林的掌门,在他拳下死伤者无数。他闭着眼睛就能做出少林拳中的一招一式,章章法法更是烂熟于心。
情急之下,少年使出夺命一指禅功。这不是本派的武功,所以他用起来也不是得心应手。在清远的胸前左杵右杵了半天,终于使出了“天”字诀,左右开弓,挡住了他凶猛的攻势。
清远知道这小子用的不是本派功夫,不过可笑的是,他居然在鲁班门前弄大斧,夺命一指禅功是少林的基本功夫。要不是他走了一下神,哪里至于放他一马。
接着第五招、第六招、第七招环环相扣,令人措手不及。清远禅师显然是不想至少年于死地,所以出的皆非夺命招数。那少年也能应对自如。看他们老少二位比武,甚是一种享受。
第十招,清远用的是铁砂掌。嘿,铁砂掌,顾名思义,是用铁砂练出来的掌功,属于硬气功范畴。铁砂掌属阳刚之劲路。用连砖头、木头都能劈得碎的无敌铁砂掌对付一个瘦弱的美少年,他能受得住吗?
少林的弟子们基本上都看呆了,清远眯缝着老眼笑着,想看看这小子究竟能使出怎样的花招。
令人震惊的是,他居然受了这一掌,更惊奇的是少年的身子纹丝不动,如木桩一样定定地立着。眼神如幽深的潭水,没有一丝波澜。
登时,全场掌声如雷。十招过去之后,少年完好无损。季舒玄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清远走到少年身旁,用手轻轻拍了拍他问:“臭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武当三侠季舒玄弟子裴毅,前辈请多指教。”语气从容不迫,言谈举止彬彬有礼,好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
清远禅师一挥手,众少林弟子就都随他退去了。只留下季舒玄和裴毅师徒二人。季舒玄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倒下了,赶忙回头去看。裴毅只觉得胸口有无数湍急的江流在翻腾,嘴里满是腥咸,他难受地闭上眼睛。和刚刚的淡定自若比,现在他显得弱不禁风。季舒玄赶忙扶起他,只听得“叱”的一声,季舒玄的衣衫上就染上了一大片血迹。裴毅摸着胸口喘息着。
“毅儿!”季舒玄喊了一声,没人答应。
“毅儿你醒醒!”依旧没人答应。
季舒玄知道,凭裴毅瘦弱的身躯能撑下清远的三招就不错了。而他竟顽强地挺了过去。他的内力已经快要耗尽,最后一招铁砂掌没来得及躲开结果生生受在了身上。这下子,弄不好连命都快没了。他抱起裴毅却不知往哪里跑,朝着北方的一座宅子径直地奔去。
凌家,一位身着羽纱长衫的男子正焦急地在阁楼上踱着步子。他年龄略微比季舒玄小些,却显得、更为成熟洒脱,浑身上下透着一种不羁的气息。不错,他就是季舒玄的五师弟凌夜天。在武当的众侠中他年龄最小,约摸二十七八的样子。他的武功是最出众的,不过他二十五岁时就不参与江湖的纠纷,过着清闲的日子。
季舒玄慌慌张张地跑到那座石青色的宅子。那宅子素雅至极,没有繁琐华丽的装饰。一扇木门半掩着,透着古朴与清新。季舒玄的脚步慢了下来,这样的景致让他的内心平静了不少。他咽了口气,轻轻叩响了大门。
一位身着羽纱长衫的男子打开了大门,他和季舒玄对视一望,接着两人抱着裴毅就急匆匆地往屋里走。
“三哥,毅儿他……”凌夜天客套地说了一句,看见季舒玄阴着脸便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他自小精通医术,看样子是中了什么毒。
他们把裴毅放在床上,凌绝顶把脉,季舒玄去取银针。凌夜天的手一直在颤,头上的汗珠不停地淌。他拿银针封住了裴毅的百会穴。
季舒玄知道,他的徒儿伤的不轻。他从未见过自己的五师弟连续把脉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