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49 【番外】他和他（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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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段年华像流转在冰层下的水，顽强的岌岌可危，你看不见，它却固执地不停流动着，执着地不成为一段真正凝固的坚冰，它还在哪里，如果你能够想起来，能够找回它，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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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欧阳伯母老是叫你学这么多东西，辛不辛苦？”
那个时候的桃花眼还充满了天真，不像现在无时无刻不勾勒着风情，脆生生的声音就响起在耳边，逼真得仿佛自己真的回到了童年。
他听见自己同样稚嫩地童声回答道：“母亲也很辛苦，我不应该让她失望。”
然后漂亮的孩子伸过白嫩嫩的手怜惜地摸着自己的头发，眼中有种闪烁的异样光芒，充斥着他想说却最终没有说出口的心疼、无奈和悲伤。
……
“这个是御香斋的千金碎香饼，这些是拉温切尔的草莓焦糖布丁和吞拿鱼三明治，这个张记的酥皮蛋糕，那个是小林家拉面的鱼子手卷……还有这个这个，这个是我家大厨做的杨桃派，绝对比香格酒店那个牛皮哄哄的糕点师做的好吃一万倍！”
欧阳应歧颇有些无奈地看着少年从保温盒中一把把地往掏东西，不一会儿，草地上就铺满了城里有名或没名的小吃，但不用尝也知道，一定都是最好吃的，杨曲浓喜欢吃点心，所以没事就满世界地淘吃的，有些小巷胡同里的都能让他找到。
好不容易盒子里的介绍完了，没想到杨曲浓又解下背包，从里面小心翼翼地端出一个精致的纸盒，还没完全长开但已明媚异常的脸颊上是神秘又得意的笑容。
“ZangZang！最后压轴的来啦！这个是重中之重！”
杨曲浓这样煞有其事，欧阳应歧还真有点好奇，什么点心能好吃到杨曲浓如此重视。然而，杨曲浓摆尽了谱后，洋洋自得地揭晓：“这揍是本少爷亲自做的巧克力慕斯啦！”
欧阳应歧其实不爱吃点心，尤其是甜食，但是杨曲浓说他整天关在家里都呆傻了，一点也不懂得享受生活、追求乐趣，所以常常会带着自己喜欢的点心来给欧阳应歧品尝，吃不完也不在意，似乎只要可以找个理由让欧阳应歧静享片刻休闲就是他所有的满足了。
那一次是由其深刻的印象，十多岁的时候，杨曲浓第一次做东西给他吃，就在自家后院的草坪上，他把杨曲浓做的巧克力慕斯吃的一点不剩，虽然奶油打发过了头，巧克力和糖的比例也没调好，甜得腻口，但是欧阳应歧一口一口，吃了个干净。
午后静好的安宁，繁华的花丛里，少年笑容比花绚烂。
……
记忆力杨曲浓不是个喜欢哭的孩子，虽然长了张比姑娘还娇俏的容颜，可是性格绝对的男娃子，就是很小的时候翻欧阳家的墙从上面摔下来蹭了一头一肩的血，把大人们的腿都吓软了，他自己却还没事人似的，除了在看见自己的时候干嚎了几声，也不过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顺便引起他的愧疚。其实根本就不用杨曲浓嚎，欧阳应歧第一次看见那样狼狈惨烈的杨曲浓，饶是一向成熟的他脸都跟见鬼一样苍白，手心里攥得全是汗。
不过后来，欧阳应歧还是见识了杨曲浓的眼泪，第一次便是杨曲浓得知自己将要随父母出国的时候，大晚上的，穿着睡衣，连个外套都不披，脚上也是室内的棉拖鞋，直接就逃出了杨家，冲到他们家找自己。
欧阳枫雨乍一见他这副模样还道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可是怎么问杨曲浓都不说，直到看见欧阳应歧，嘴一咧就哭开了，毫无征兆地，前一面还算平静的脸，下一面便让泪水浸透，直接把首次见他哭的欧阳应歧看愣了，杨曲浓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紧紧抱着他，嘴里颠来倒去、毫无逻辑地嘟囔着什么“我不去！你在这里，我不想走！我不想离开你！你别让我走，你去和他们说，就说你离不开我，求他们把我留下！”。
还有就是一声声地唤他名字，直把他的肝肠都喊断了。又心疼又紧张地搂着纤瘦的少年，偏偏笨拙的嘴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不停地安抚他的背。
直到慌里慌张的杨父杨母追来，解释了一切，大家才弄清楚状况。欧阳妈妈帮着安慰了杨曲浓好久，杨曲浓就只是低头黏在欧阳应歧身边，不说话。
那天晚上，杨曲浓是在欧阳家过的夜，他爸妈见儿子实在舍不得朋友，便让他和欧阳应歧在分别前最后一起过一夜。
两个少年躺在床上，杨曲浓死死咬着牙，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却没有哭出声音，只是无声地落泪，把欧阳应歧看得心中着急，只能捧着他湿漉漉的脸，不断为他抹去泪水。
“你别伤心，你要想我我就去看你。”
“骗人，欧阳伯母才不让你出门。”杨曲浓带着浓重的鼻音，瞥他一个白眼。
“……那我在这等你回来。”
“我要走那么久，你肯定忘了。”
“忘了什么？”
“我们的约定。”
一瞬间，欧阳应歧都明白了，总是冷冷淡淡的脸上竟泛起笑意，拇指摩挲着杨曲浓的脸，语气无比认真地说道：“你放心，绝对不会忘记的。我会陪着你，我们说好一辈子都在一起的，不会忘记，也不会丢下你。”
“真的啊？”杨曲浓抽着鼻子，眼睛红肿，但不知是灯光太强烈还是什么，泛着水光的眸子亮得不像话。
“真的。”
是真的。
那些约定，他们说好的，都不曾忘记过……
欧阳应歧睁开眼，天还没有大亮，房间里满满的阴暗，明明昨夜睡得不晚，可是他却有种深深的疲惫感涌上心头，昨夜的梦境像是种逆行，将他同杨曲浓的以前重放了一遍，梦境的最后，曾经的约定在脑中回响了一遍又一遍，伴随着一声悠长的叹息，让他分不清自己清醒与否。
曲浓……曲浓……
没有忘记啊。
我答应你的，怎么会忘记呢。
有些话，早就融进生命了。
许你的一辈子，就在这里，现实太多的无能为力，如果我左右不了自己，至少要护你一世潇洒自在，那才是你，才是我的曲浓啊。
房间静得甚至不像有个活人，欧阳应歧躺在床上，连呼吸声都淡去了，沉寂如完美的雕塑，眼角镶着一颗不易察觉的钻石。
在公司忙碌一天后，欧阳应歧回到家中，母亲在等他吃饭。
母子俩坐上餐桌，一时无言，连咀嚼声都听不见。
片刻，欧阳枫雨率先开了口，“小歧啊，上次那个王小姐，你觉得怎么样啊？”
“很好。”欧阳应歧垂着眼，随口答道。
欧阳枫雨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敷衍，有些微不满地皱起眉，“那天的事我可听王董事说了啊！那是杨家的儿子吧，怎么敢这么胡闹呢？就算是开玩笑，也太……不要脸面了些，妈知道你们从小感情就好，那事是不是你叫他办的？”
欧阳应歧吃着菜，不说话。
“不管是不是你们联合起来欺负人家女孩子，这事都办的太摆不上台面了，杨家小子怎么想的啊？哪有这么骗人的！这要传出去，你还做不做人了？小歧，你听妈跟你说啊，那孩子吧，小时候还是很乖巧的，可是长大后……唉，我虽然不常见他，也大概听说了些，这出了趟国果然是不学好，我听说他私生活可乱了，老杨和他老婆都不在国内，孩子就无法无天了。你长着个心眼儿啊，别还跟小时候似的，人是会变的，以后别和他走太近了，惹一身腥！诶！儿子？小歧，别吃了！你听见没啊？！”
停顿了许久，欧阳应歧放下碗筷，抬起头直直地看着自己母亲。
“妈，他很好。”
“好什么呀？年纪轻轻的不学好，就知道胡来，你看他认识的那都是些什么人呀？妈知道你跟他是朋友，那朋友还有交心不交心的呢，妈是过来人，你听妈的没错，别老跟他凑一块儿啊。”
微微偏了头，欧阳应歧闭着眼揉太阳穴，觉得自己脑中乱哄哄地响，吵得头疼。
“妈，他不像你想的那样，而且，你儿子也没你想的那么好。没什么好近墨者黑的。”
“说什么呢儿子，你昏了头吧？就杨家小子不学无术的样子，能跟你比？我儿子优秀那是从小就人人都知道的！”欧阳枫雨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便是她亲手栽培出来的儿子，几乎没有谁不羡慕她有这么一个懂事又有能力的儿子，人说富不过三代，可她家不一样，儿子争气，不仅没有因为出身豪门而自甘堕落，反而把家族事业领导得蒸蒸日上，这样的福气，哪家有？！
“妈！他不是不学无术，曲浓他……他很好，你别说了。”
欧阳枫雨看不见，她儿子放在桌下的手紧握成拳，暴起了青筋。
做母亲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联想到杨曲浓和同性来往的传闻，她警惕地瞪着儿子，“你和他，你们，真的只是朋友吗？”
话说到这一步，欧阳应歧简直是挫败地狠狠叹了口气，按照他一向孝顺的形象，当然应该否认，可是自己真的想否认吗？明明不只想当朋友的，究竟是为什么，把自己和那个最重要的人逼到了这一步？
他又想起了昨晚的梦中，年幼的自己对杨曲浓说的话——“母亲也很辛苦，我不应该让她失望。
”
不应该，却不是不能。
呵，欧阳应歧，你早就知道的，这些大人眼中的乖巧不过是你遵循自己所学的一种本能执行，所有事情都是该不该做，却从来没有想不想做。这些，你从来都不是不知道的，还有曲浓，他看在眼中，却不曾说出口，就是太照顾自己，太爱惜自己……
“我出去走走。”
话音未落，人已风一般地出了门。欧阳枫雨目瞪口呆地看着儿子第一次违逆自己的意思，心中的不安不断膨胀。
欧阳应歧裹着黑色风衣出了大门，雪已下了一天，此时入了夜，入目是黑与白堆砌的世界，扬起头，让丝丝冰凉落在脸上，咬进心底。雪很黏，白天只会觉着麻烦，现在却似乎还嫌它不够凉，因为仿若自灵魂最深处蔓延出来的寒意远比雪更甚。
欧阳应歧转身进车库，开着黑色奥迪离开了家。
迷茫地开着车，他并不太了目的地在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转动方向盘，冥冥中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操控了他的身体，让他朝着一个方向前进，抑或说，那是种本能。
换挡熄火，欧阳应歧静静望着车窗外一栋公寓的某层。那是杨曲浓现在住的地方，自从杨曲浓回国后被欧阳应歧第一次拒绝，他就搬离了最初那个庄园，在外面买了一间单身公寓。
杨曲浓从来不曾告诉欧阳应歧公寓的地址，就像他从来想不到，无数次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欧阳应歧停着车在他家楼下，静默地望着那扇永远也不会开启的窗。
用手抹开车窗上的白雾，恍然间想起，今天是情人节啊。
对自己而言，情人节只是个普通的日子，但是对于“风流”的杨曲浓来说，大概该是极热闹的一天吧？此时他该在哪里呢？可能在酒吧，可能在宴会，可能……在另外一个男人的怀中。
欧阳应歧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想要给那个人打给电话……
虽然是晚上，但是公寓里没开一盏灯，无尽的黑暗里，杨曲浓坐在私家吧台上，面前摆了一杯红酒，手中把玩着手机。
他有些神经质地转着手机，黑暗吞噬了他所有的表情，就像他沉浮在死寂中的心，让虚无逐渐吞噬得一干二净。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终于下了决心，杨曲浓开机解锁，想都不用想地按下一串号码。将手机举向耳畔的时候，他放在吧台上的手轻微地颤抖着。
……耳边传来的忙音，最后粉碎了他所有的希望，他“啪”地将手机扣在桌上，果断地关机拔卡，过程中，双手抖得像是濒死的人。
低哑地笑声飘荡在房中，从胸腔硬生生梗出喉咙的嘶笑凄厉更似呜咽。
你还在盼望什么呢？杨曲浓，别傻了……
欧阳应歧无力地放下手中只剩一阵忙音的手机，果然啊，情人节，他又怎么会闲着呢？也许，这一次，是真的要放下。
夜已经深了，苍凉的街道上，昏黄的街灯下，只烙下两行轮影。
欧阳应歧发动车慢悠悠地开在街上，积雪很深，他不敢开得太快，不经意间眼角的余光擦过后视镜，欧阳应歧突兀地踩下了刹车。
打开车门，迎上那个匆忙跑向自己的人，欧阳应歧冷漠的脸下心脏开始加快跳动。
“呼……呼……”
积雪几乎淹过了半个小腿，杨曲浓追得很累，此时见欧阳应歧停了车，他支着膝盖深喘了几口气，才慢慢直起身走向对方。
纷飞的雪花小了很多，凝成一颗颗极小的冰晶，在黯淡的灯光中，闪烁着晶莹剔透的五彩光芒，点缀出一妆童话般的世界。
一望无尽的苍茫中，只有那两个紧紧相依的身影，不需要言语，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便心知肚明。他们不是没有默契，只需要一丝正视自己的勇气。
杨曲浓捂着胸口，在那里，满满的像有什么即将要溢出来一样。
如果不是他心中太过堵得慌，如果不是他突然兴起想要开窗透透气，是不是一切都会大不一样？
第一次，他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幸福就握在自己手中。
这种滋味太过美妙，一切圆满了的甜蜜感，只要品尝过一次，就再舍不得放掉。约定还在，我们还在。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的问题出现，但是只要像现在这样，你属于我，我属于你，于他们，便是地老天荒。
他和他，一个太笨拙，一个太天真，但幸好，有生之年，我们遇见的是对方。
作者有话说第49章 49 【番外】他和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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