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德川晖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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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回到家时，天色已完全变暗，手里的饭团也凉了个透。心脏仿佛在耳边狂跳，深呼吸了一路都无法平静下来。
从她成为幽灵妖怪的第二天，二代目魑魅魍魉之主奴良鲤伴的名字就如雷贯耳。奴良鲤伴和她生前爱慕的那位男子拥有同样的名字，可无论如何，她难以想象这两个人会是同一个人。
里屋的隔扇门滑开，少女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细长的眸子瞥了一眼女子，道：“姐姐回来的好晚啊……难道遇见过去的情郎了？”
女子吓了一跳，连忙垂下头，道：“饭团凉了，妾身去给你热饭团。”
“姐姐。”少女小步走出来，缩在桌台旁，两只纤细的胳膊抱住自己，仿佛在取暖，“姐姐，取个新名字吧，过去的，再多，再深情，都是过去了，都该遗忘掉了。”
女子没有接阿织的话，低头看着篮子里的饭团，道：“阿织，妾身去热饭团。”
阿织笑了，清脆的笑声又是自嘲，又是凄凉，听起来完全不符合她这个天真烂漫的年纪。
女子走到灶台旁，一边热饭团，一边回想起十年前的事。
十年前，她刚成为幽灵妖怪的时候，遇到了阿织，阿织说自己也成为幽灵妖怪不久，两个人应该互相帮助，才能活得更久。
她当时一心想自杀，可阿织质问她‘为什么要自杀？’
对她来说，理由很简单。因为她成为了妖怪，而妖怪是杀死母亲大人的凶手，自己最痛恨妖怪。
而阿织却说‘难道，我们不应该以超越常人的高度来嘲讽世人么？这才是我们跳出轮回再生的目的。’
阿织约莫十五岁，而她说话的方式和凄清的眼神仿佛一个经历过世态炎凉的中年人。
仅仅在一念之间，她决定活下去，以妖怪的身份保护那些受妖怪欺负的人们，然后有一天，或许再遇到那个人，或许有机会和那个人白头偕老。
……
第二天，女子去了花台寺。
烂漫盛开的棣棠花前，竟然站了个人。墨绿色的和服松松系在腰上，黑色的卷发束一束落在身后，金色的眸子仿佛染上了棣棠花瓣的颜色。
站在这里的竟然是人类的鲤伴……
女子喃喃道：“鲤伴大人……？”
自从十年前的一别，她再没见过这样的鲤伴，好像这个人类的鲤伴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江户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奴良组二代目。
同样的名字，同样的脸，奴良组的二代目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花花公子，这和她所认识的奴良鲤伴相去甚远。
而且，一个头发上扬，一个头发下垂，外貌和气质都有一点点不同，所以，她坚信两个人是不同的。
奴良组的二代目总大将和十年前她爱慕的人是不同的。
奴良鲤伴好像也注意到了她，取下一朵散落的花，走上前，别在她的发间，笑道：“很美。”
一切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女子惊讶道：“鲤伴大人……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鲤伴皱眉：“奇怪？”
“妾身消失了十年啊。”
一双温暖的手抚上她的脸庞，鲤伴温柔道：“还好你没死。”
女子脸色一黯，一种不想让喜欢的人知道自己是妖怪的想法油然而生，而且，随着他眼神愈发温柔，这种想法就愈发强烈。
女子向后轻轻退了一步：“不，妾身……妾身……奴良大人，你认错人了，妾身不是坂原棠，妾身是她的姐姐。”
“啊？”
女子深吸一口气，坚定道：“妾身是坂原棠的姐姐！”
鲤伴顿了很久，道：“……是么。”
看着鲤伴眼中渐渐失去的神采，女子有些后悔了。
明明承认自己是坂原棠就好了，明明承认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和他相守了。可……不知为何，内心深处在呐喊着惧怕。
十年前，她由京都显赫武家独女变为江户街头孤苦无依的普通女子，至今性格和言谈举止都和以前差了不少……
鲤伴曾说喜欢她的率直，而今她变得内敛，不知他还会不会喜欢……
正当女子冥思之时，鲤伴笑了笑：“哥哥告诉我，昨天他见到你了，我以为你一定会来花台寺，所以在这里等你，原来错了么？”
“啊，你哥哥？”女子眨眨眼，窃喜道，“原来他是你哥哥，果然你们不是同一个人，妾身没……妾身的妹妹没有喜欢错人。”
“你不喜欢我哥哥？”
女子一想到昨天酒馆里他调戏良家妇女那副恶心色狼样，阴沉道：“会有女子喜欢那样的人么。”
“是因为我哥哥是妖怪么？”
“嗯……也不是。妾身成为妖怪之后才知道，原来妖怪不全是坏的，不过妾身讨厌他是因为他的性格。”
“我哥歌在妖怪里的声望还不错，我希望你能容忍他的小毛病，若你想他改，他会变得很温柔很专一。”
“这样啊……”
鲤伴笑着摸摸女子的头：“听说你没有名字？”
“嗯。”
“你姐姐是棣棠花，不如你叫山吹花如何？”
“行。”
“山吹花下的美丽女子。山吹乙女如何？”
“好。”
“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诶？”
没等山吹回答，她已被揽入思念已久的怀抱，温暖又熟悉，满是他的气息和他的味道。
山吹花下，她仿佛还是十年前的她，而他又长高了不少，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怀抱也因此更加温暖。
女子心中不断默念着他的名字，想深深铭记下这个时刻，以后，恐怕要和他成为陌路人了。
鲤伴松开她，在她耳畔低声道：“你是幽灵妖怪吧，那你妹妹坂原棠也是幽灵妖怪？”
“啊……不不，她、那个她……”
“有困难就去找我哥吧，你别看他那样，实际是个好人。”
“好好。”
几句寒暄后，人类鲤伴离开了。花台寺的满院春花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十年来，她年年春天会满怀忐忑地在这里等待，可人类的鲤伴大人没有出现过。
……
灰色的墙面忽然浮起一层水纹，紧接着，一个少女穿墙而出，少女的双眼毫无笑意，而嘴边的弧度颇为玩味。
“姐姐，他是你情郎？”
山吹半天才缓过神来，道：“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看起来，他很喜欢姐姐啊。”
“是么……”
“他替你取了名字，还说有奴良组帮助你，不是很喜欢你吗？”
山吹捂着双颊，把脸埋在手里。
阿织摇摇头：“你明明就是坂原棠，为何要欺骗他？”
山吹沉默。
阿织继续道：“你想让他思念坂原棠一辈子？哈哈，没可能的，世间的男人不可能为了一个死掉的女人哀悼一生。”
山吹捂着脸的手指微微一颤。十年间，她每天都在拼命把这段美好的初恋埋藏在心底，拼命不去回想，可能他也是一样的吧。
“算了算了，姐姐。不过倒是有个疑问呢，我只听说奴良组新任总大将是个半妖，可从来没听说他还有个弟弟……会不会他也在骗你？”
“不会！”女子坚定道，“他从不骗妾身。”
“好好好，姐姐又激动了。”阿织轻轻一笑，“说起来，姐姐要的寺子屋，我帮姐姐建好了，中间有好心人帮忙，我们改天专门去感谢他吧。”
山吹的心情忽然从思念的悲伤中抽离，笑弯了眉眼，激动道：“阿织！太感谢你了阿织！”
阿织以袖子掩面，笑道：“要谢就去谢一个人吧，他帮忙最多。”
“他叫什么？”
“他啊……听起来是个大人物的名字呢，据说剑术也是名满天下的，号称天下第一剑呢。”
“这么厉害的人物啊。”
“德川晖彬。”阿织笑意更浓，“这是他的名字。怎样，是个大人物吧，改天去见见他。”
好心情一下子又被打乱，山吹缓缓吐了一口气。
德川晖彬，好像是那封家书中父亲精心挑选的贤婿。
其实没什么，不过是父亲擅自订的亲事罢了，况且听说对方对成亲没什么兴趣，两个人也没见过面……
山吹笑了笑，却发现阿织的眼眸里染上了浓重的伤痛，仿佛一层细密的水，遮在眼前，既没有凝聚成泪，又不是十分清晰。
那样的伤痛似乎比她和鲤伴的别离痛上一百倍，浓浓的，用忘川三途的河水也化不开。
……
鲤伴早早地回家了，嘴里哼着小曲，心情不错。一进门，鸦天狗第一个被震惊到，领着一群乌鸦在奴良组后院上蹿下跳，落了一地乌鸦毛。
“好了好了，不就是早回来一会儿么，至于么？”鲤伴空手拎起一只看起来十分瘦弱的乌鸦仔，左摇摇，右摇摇，作势要扔远。
“等等等等！！！二代目！！！”鸦天狗尖叫着夺走可怜的小乌鸦，放在手里，捋了捋小乌鸦参差不齐的黑毛，疼惜得不得了。
鲤伴睁一只眼，问：“你儿子？”
“嗯嗯。”鸦天狗摸摸眼角，这是他小儿子，最疼爱了。
“哈……你那美人老婆生的？”
“废话！”鸦天狗一拳砸在鲤伴脑袋上，“不是她还有谁？谁像你这个不合格的二代目一样乱找女人啊。”
“喂喂，话不能乱说，仅停留在说说话的阶段好不好，而且我决定了，以后再也不随便和女人说话。”
鸦天狗又一次被震惊到，手里小乌鸦宝宝差点落地。
“鲤伴，你找到喜欢的女子了？”
轻细的声音从走廊里飘出来，鲤伴抬头一看，正是他江户第一名医的伟大母亲。当然，以前是江户第一美人名医，现在母亲年岁渐渐大了，美女的名号渐渐撑不出，遂让给鸦天狗他老婆，濡鸦。
“啊……这个嘛……”鲤伴挠挠头，想到了刚给取名字的山吹乙女。
她说她是坂原棠的姐姐来着……可怎么看怎么是同一个人啊，就是性格相差比较远。
璎姬柳眉一紧，道：“还没有？我看全江户的女孩子都不愿意接近你，你确实该收敛行为了。”
“妈，恋爱这种事急不来的，你看老爹，多老了才……”鲤伴唰地捂住嘴，改口道，“老爹也是顺其自然啊，要不然怎么会碰上美丽的母亲大人。”
璎姬微微一笑，道：“你这臭儿子只有嘴甜一个优点。”
璎姬理了理粉红色淡雅的罩衫，缓步朝里屋走去。
鸦天狗早就溜得没了影。
鲤伴长长舒一口气。
哎，他美丽的母亲大人开始在意年龄了。
还记得几年的一天晚上，一声惊人的尖叫几乎震塌奴良组的屋顶，据老爹说，母亲梳着梳着头发，发现了第一根白发，遂很有失公主形象地尖叫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德川晖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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