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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天诛卷 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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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时,远处又传来几声剧烈的爆炸声,耶律宗真更是气的双目充血,高壮的身躯不住颤抖。
大营被冲破的喊杀声刺激着耶律宗真的神经,他的怒气瞬间全然向白玉堂爆发。
“杀!杀!杀!杀——!把他们全给我杀了!”
但营中混乱,原本围在他周围的士兵早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瞪直双眼,不知是该听他的命令,还是听大营中将领的指挥速到被破营之处集结增援。
乱军之中,辽宋兵士战成一片,这血海中,既是他的死路,也是他的生门。众人阻挡下,耶律宗真也近不得展白二人身旁,但却也让他一时找不到逃出生天的门路——高耸的旗杆在脑海瞬间闪过,灵光一现,生机已至。
白玉堂万没想到,自己本已置之死地,却能在这时候打开一条后生之路。
阻挡的辽兵乱成一团,乱军中他勉力聚起真气,负着展昭施展轻功朝那插天旗杆飞身攀去,此刻倒像钻天鼠般游杆而上,不多时便攀住了杆顶招展的血幡。
白玉堂是不是疯了?耶律宗真看着他盘在杆顶,以为是他终于力竭退无可退,正冷笑两声,却在见到白玉堂接下来的举动后,立时明白过来他想做些什么。
只见白玉堂削断束着大幡的绳索,并迅速的将幡布四角分别缠在自己四肢之上。夜风鼓起他身上的血袍也将他缚在被后的大幡扬的好似鹏鸟展翅,他正不断调整方向,再不多时就欲乘夜晚狂烈的山岚而去!
“来人啊,放箭,给我放箭——!”总算反应过来的辽兵立即拉满弓弦,一支支夺命箭翎向还未飞离旗杆的两人射去。
耶律宗真拿过自己的战弓,黝黑的弓弦发出森冷的幽光。
士兵的箭镞不是被白玉堂挡下就是被太过狂烈的风吹的失了准头。但只见他满弦上箭,从小在马背上练就的百步穿杨让他手中的飞箭带着破云之势,直取展昭后心——若被射中,如此劲力恐怕两个人都会立即洞穿!
但箭指的目标不是别人,而是有通天之能的白玉堂!
再不容他等到足以载动两人的风力,白玉堂听得背后箭翎呼啸,他此时已呈离势画影斩不到背后空门,知道这一箭他只能避不能接!只好双足一蹬,便跃进大风中如比翼生翅的飞鹏,两个人的重量坠得大幡一沉,但又立即向上升去!
无奈时机未足,风力也只能托着二人不落下地面,却还不能带他们脱离险境。
身后,是毒蜂箭石骤雨般紧咬,大风中箭失虽不能及,但只要稍微下落三尺,变是箭至人亡。
就在这时,他才刚庆幸有惊无险,两个人终于从这血海地狱中生还,就听到身后响起让他心神具裂的布帛撕裂这声——白玉堂以为他已经躲过的穿云一箭却仍斜飞着擦过正缚着展昭所有体重的布条。
不,不要——!
立刻,在摇摆不定的半空中,他只感觉到身后的展昭正在慢慢的向下滑,随着布帛撕裂之声越来越大,他下滑的速度也就越快!一寸一寸,每一寸,都似鞭在他心头燃烧。
“猫儿、猫儿——!展昭、展昭!你快醒醒,你快醒过来!抓住我,抓住我啊——!”
不知是上天终于被他感动,还是方才的撞击终于让昏迷的展昭逐渐醒来。
其实自从白玉堂将他缚在背上共同对敌时,他潜在睡梦深处的神智就已经朦胧的意识到什么。无奈下在身上的麻药实在太强,他只能浑浑噩噩的感觉到一些变化。直到方才白玉堂被耶律宗真一枪扫得背跌在地,猛烈的冲击和疼痛下,他才开始从泥沼般的噩梦中挣扎出来。
此时白玉堂危机情急之下的叫喊,才让他的三魂七魄都回到体内。
“玉、玉堂……”
长时间的昏睡让他的喉咙干涩嘶哑,但这微弱的叫唤却带给白玉堂无限希望!
看着白玉堂沾满血污泥污分不清五官的脸,身下是真实温暖的身体,背后的寒风刀刮似的让展昭生疼,他却在嘴角扯出一抹微笑,玉堂,他终于,终于找到自己……,但一清醒,就立即发现方才梦中的血池地狱皆为真实,此刻他们正身陷万军之中。不远处两军交战之声如在耳畔,两个人身在风中险象求生,却因风力不足仍不能脱离险境。
“猫儿,猫儿!你快抓着我!”双手必须稳住张开的风幡,他现在只乞求展昭能靠自己的力量攀附在他背上。
“不……,不……”
布条眼看就要完全断开,白玉堂更是疯了般大叫起来,但让他胆战心惊的是他只感觉到展昭仍在不断下落,却不能感觉他往自己身上抓的力量。
“猫儿你在做什么!快抓住我——!”
“玉…堂……,我抓不住…你……”
展昭也正试图抓住白玉堂宽厚的肩膀,但他的双手却怎么也使不出足够的力气,只能让自己的指尖在那颤抖不已的背上渐渐剥离。
“猫儿——!”
“玉堂……,你、你走!”他已经明白过来,他们还在辽营上空的原因是两个人的体重,风幡不能承载。
“猫儿——!你在做什么——!”白玉堂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惊惧过,他只感到展昭又要离开他了,他们才刚靠在一起的体温又要再度变的冰冷!
他不顾一切的大叫起来,却只来得及听到展昭风中的残句——
“玉堂……,我…等你来……接我……”
布条终于完全绷断,展昭只觉身子猛的一沉,就似浮云般到了风里,他感觉不到自己在下坠,却能看到天空中映满火光的厚云在自己眼中不断倒退。他嘴角含笑的看着白玉堂瞬间被托起的身体,欣慰的将自己交给黑暗的深渊。
白玉堂只觉得身上一轻,然后,背上瞬时一片刺骨冰寒,凛冽的狂风终于瞬时将他托上高天,他甚至来不及解开纠缠在手腕上的绳子去抓住展昭自半空中断然坠下的身体,就被猛的刮到云层之上,身后的火光和嘶喊,都被撕碎在呼啸的风中。
他没有看到展昭掉落到辽兵之上的情景,只觉得一片冰凉的泪水在风中被扯碎成无数粉沫,胸中似被这冷风吹开一个无底的深洞,里面只有无尽的绝望、寒冷、寂寞、自责、憎恨,和他都已经不能再感受到的灵魂深处撕裂的声音。
夹杂群狼呼啸的烈风,就像那夜撕碎白玉堂所有灵魂和希望的声音。
刮在脸上的寒风更似刮在他心间,一刀一刃血,他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他的
身体已经疲累不堪。
那夜展昭推开他后,他总算能借东风之力离开那充满死亡的地狱。但,他却
也把灵魂留在了地狱之中。
自从陆经渔袭营成功后,他便一直在战败的辽军附近徘徊。
他已经不再关心辽宋之间究竟是斗个你死我活还是和谈解决,现在在这个世界上,他只关心一件事,他只关心他的猫儿,只关心展昭是否还活在人间。
如幽魂般潜伏在辽营附近,他就像游荡在荒原上的鬣狗,倾颓,受伤,失去对一切的意志,只剩下心间那点点火焰还没熄灭,支持着他的生命之灯在永夜中摇曳。
身上大大小小的创口都不再流血,只在伤口周围的皮肤结了一层白霜。白玉堂宁愿身体里所有的热血就这么离他而去,就让他死在这里。可是他偏偏没有死,他带着展昭的希冀和对更绝望的渴望,苟且偷生。
他怕死后,不能在奈何桥畔看到那个总是红衣带笑的身影,不能看到那抹云淡风清的蓝布衣衫。但他活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是在绝望与绝望中不断的挣扎,就像在惩罚自己,只有更多□□上的痛苦,才能让他支持着活下去。
他不止一次想要结束自己残留的生命,但这条命,是猫儿给的,他不能,不能让猫儿在奈何桥上等的太久了。
都说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这短短的七天,对他来说就像是在地狱里沉浮的七生七世。
他总在想,自己只要迟上一步,他的猫儿就会一个人在那个阴冷孤独的地方等着自己不知多少年。
但是,他却没死,他还留着一条烂命,怀着心中被自己否定了千万次的希望,在黑暗与绝望中苦苦挣扎。
从黎明到黄昏,从黄昏到霜星满天,白玉堂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躲在辽军刑场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坳里,看着一批又一批因疏忽过错而被军令正法的人被押到这里,一腔血就像菜市场里被捏碎的鱼,满地没有了头的尸体和滚落一地的头颅焚烧产生出令人作呕的弄烟,甚至让他在昏沉中产生了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