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入伙 ...
-
离鸿被安置在了一间偏院里,他之前被掳走的物品也被一一归还,不过是一柄佩刀和些许随身衣物。傍晚时,有个胖胖的小子推门进来,将手中的铜盆举得老高:“请公子洗脸。”
离鸿“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我可不是什么公子,你叫我小……”他蓦地住了口,脸上的笑意也涩了,“叫我离鸿就好。”
那小胖子咽了口唾沫,小声问道:“离鸿就是狼主给你起的名字么?好威风……”
离鸿有些语塞,上前接过他手中铜盆:“你是做什么的?”
“我在这儿打杂,大名叫做王贵,公子你叫我阿贵就好。”小胖子说话时眉毛一跳一跳的。
“你别叫我公子,听着怪怪的,我们差不多大,你叫我一声兄弟也行,”离鸿抓了抓头,问道,“你也是风狼的人么?”
阿贵立刻摆手:“咳,我算什么,怎么敢说是风狼的人,只是个打杂的下人而已,是苦娘拨我来照顾公……照顾兄弟你起居的。”他改口改得并不顺溜,偷偷吐了吐舌头,“我们都听说了,你见了狼主,竟然还毫发无损的出来了,武功一定很高吧!”
离鸿连连苦笑:“我武功稀松平常得很,这次全是运气,”他见这小胖子为人还和气,趁机问道,“你们似乎都很怕狼主,为什么?”
阿贵听他这样问,忙向屋外看了看,紧张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咱们私下可不敢议论狼主,不过你既然问了,我就悄悄地说给你听。我在这里帮工做了五六年,狼主只来过这儿三次,每次都有人倒霉,头一次是老堂主犯了什么过失,连同天南堂几个掌事的当日就被处死了。第二次是风狼内的一场集会,狼主在云州歇了两日,偏偏派去服侍他的人毛躁,听说是碰落了他的面具,那间屋子里三十个人可是一个都没活下来。”
阿贵一面说一面惨白着脸咂舌头,离鸿却愣住了:“狼主平日里还戴着面具?”
这下阿贵可吃惊极了:“你你你不是见过狼主么?你见他没戴面具?”
离鸿忙解释道:“当时黑得很,我什么也没看清。”
阿贵这才缓过气来,看了他半天:“你的运气当真好极了,要是看见他的脸,一定不能活着出来……这次只死了一个人,大伙可都松了口气。”
离鸿默不作声地洗了脸,又试着从阿贵口中探些其他的事情:“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前天来得迷糊,一直都弄不清楚。”
阿贵这次答得爽快:“这里是云州。”
“云州?”离鸿从未听过这个地名,又问道,“风狼是这里的帮派么?”
“你竟什么都不懂,”阿贵又惊了,很快向他解释道,“云州只是天南堂的地界,风狼里还有朔北、河西、平东另三处堂口,各有各的天下,除了狼主谁也号令不动他们。”
风狼规模竟如此之大,离鸿暗暗感叹了一句,又道:“阿贵,这风狼……究竟是做什么的?”
阿贵连连摇头:“这我可说不清楚,他们常常离开这里十天半个月,回来了便通宵玩乐。没人敢来云州做买卖,所有吃穿用度都是他们派人从别的州县买办来,手笔极大,好像有花不完的银钱。”
离鸿皱了皱眉:“我见他们杀人如草芥,你不怕吗,为什么要在这里做帮工?”
阿贵摇了摇头:“我爹说外面有苛捐杂税,又有强盗草寇,一旦乱起来,半夜里不知谁就砍了谁的脑袋。在这云州城,不管是官府还是土匪,都没人敢涉足风狼的地界,反而安稳得多。”
离鸿一愣:“你爹也在这?”
“我爹是这儿的厨子,我娘在这里做些缝补浆洗的粗活,我从小就在云州长大,风狼的人虽然古怪,却很少为难我们这些下人。”
见他提起家人时脸上露出舒展的笑意,离鸿心中酸涩,忍不住羡慕起这个小胖子来。
阿贵跟他聊了半天,也没了起先的拘束,搓了搓手道:“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下去了,等晚点给你送饭来,苦娘吩咐说你现在还不能随意在城里走动。”他挤了挤眼睛,“若是你能留在天南,我往后常来找你说话。”
“好!”离鸿一口允诺,他已许久没有与人敞开心扉交谈,实在是孤寂得久了。
夜半,屋外起了北风,离鸿睡得不安稳,紧了紧衣衫来回翻了两个身,却听呼啦一声,窗棂应声而碎,竟有人闯了进来。他腾地从床上跃起,来人的胳膊已经挥到了近前,他侧身一避,腰上却已挨了一脚。手上与那人拆招的时候,他已飞快地思索了起来,敢来这里偷袭他的必然是风狼内部的人,却不知除了那侏儒张陀都之外,还有什么人想置他于死地。
这人身影飘忽如同鬼魅,功夫极是精妙,离鸿根本挡他不住,接了两招后便抽空避入墙角,拔下自己的佩刀。虽只学过不足一月的梅花刀,但好在他领悟极快,此时一手倒提了刀,直刺对手肋下,那人转身避开,长袖一甩,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来。离鸿不曾见风狼有人佩着缠腰软剑,正疑惑他身份,那人手中的剑已游龙般到了面前,离鸿撩起刀,还未出招,却见那剑身缠上长刀,随即手心一麻,精铁所铸的刀已被豆腐般切断了。
对手将他手中断刀夺过,向地上一扔,弹指间点燃了屋内烛火,向桌边一坐,讥笑道:“我当是什么不世出的少年高手,天南堂中传得神乎其神,说是连狼主也青睐相加,还赐了名姓。原来就会这几招三脚猫的功夫,还想留在风狼,真真笑掉人的大牙。”
离鸿刚要反驳,却又猛然呆住,他指着灯光下那人惊讶地道:“是……是你?”
坐着的年轻人停了笑,微微拧了眉头:“你见过我?”
“你不记得了,那天,在破庙里……”离鸿提醒了一句。
年轻人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拿着灯又向他脸上照了照,这才道:“你是那个……小叫花?”他摇摇头,似乎自己好笑,“你倒是长高了,没料到狼主让我来试的那个小子竟是你。”
离鸿一怔:“狼主让你来试我?”
年轻人摆了摆手:“还没轮到你向我问话,说起来,你不是去太虚宫了么?怎么,被那群臭道士赶出来了?”
被他一提,离鸿又想起那日在太虚道宫门前被施舍了一串钱的事,神色一黯便闭了嘴。
“被我说中了?”年轻人又快活起来,拍了拍手,“我就说吧,臭道士最是抠门,你后来又流落到哪去了,怎么被抓来的?”
离鸿虽然不喜欢他的口气,却还是一五一十地将辗转到米铺再到江南镖局的事说了一遍。
年轻人点了点头:“也该你倒霉,前些时候天南堂接了笔生意,买的便是送往建墨摄政王府的这笔贺礼,这里的规矩又从来都是劫货不留人,你偏偏跟了这趟镖。”
离鸿微一迟疑:“你们风狼接的都是这样的生意?”
年轻人笑了一声:“不止不止,天下没有风狼不接的生意,只要银子足够,建墨皇城那位九五之尊的脑袋我们也能取来。”
离鸿眼睛一亮,上前了一步:“那……摄政王景盛的命你们也能取?”
年轻微微一怔,他看了离鸿一眼:“你想取他的命?”他想了想,忽然道,“这么说,你混入江南镖局,是想押送镖银去摄政王府,然后趁机刺杀他?”
离鸿微微变了脸色,紧紧抿了嘴巴。
年轻人见他默认了,怪笑一声:“摄政王府高手如云,守备森严,你这样去恐怕连景盛的面也见不着,”他摸了摸下巴,“我若是把你捉到官府去,说不定能换点赏银。”
离鸿咬了咬下唇,低声道:“难道说,连你们也不敢动他?”
“收起你那不中用的激将法,”那人哼笑了一声:“说实话,这个人不好动,他不光大权在握,江湖中的势力也有插手。你若真想杀他,我给你指两条路。”
离鸿立刻道:“哪两条?”
“第一么,你去经商行贾也好,打家劫舍也好,挣那么十来年的银子,等到足够买下摄政王的脑袋时再来找我们。”
离鸿低低问道:“摄政王的脑袋,值多少?”
年轻人点了点指头:“还没人估过,我且跟你说个行情,前些年有人买过个侯爷性命,报酬么,是九麓山的一座金矿。如今一手遮天的摄政王,身价总得比他高个十倍吧。”
看着离鸿难看的脸色,年轻人又咧嘴笑道:“知道你不是挣钱的料子,不如考虑第二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