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晏夕儿

7、Chapter 7

　　时针还未来得及走到六点，无尽的黑夜，就已经把这个城市湮没。
　　墨蓝色的车窗外，只有五环路两边每隔几米的反光条，清晰可见。

　　宋迭望着这越来越稀疏的灯火，听着已经刺刺啦啦的电台信号，不禁皱了皱眉。

　　“怎么？怕我把你卖到穷乡僻壤去？”陈更翌灵敏地捕捉到了她这个略带狐疑的表情，立即调侃道。

　　“才没有……”她不甘示弱地嘟囔了一句，但显然，底气不足。

　　“放心，这就到了。”陈更翌笑笑，打亮了右转向灯，缓缓地向主路外驶去。

　　随后，他们便驶上一条坑坑洼洼漆黑的小路，没有路灯，只有月光，为他们点亮那一方之地，引向幽幽的尽头。

　　“你在这儿有房？！”透过冬季成片的枯枝，宋迭隐约看到，那一栋栋西式的白色洋楼耸立在斑驳的星光中，不禁大声惊呼：“陈更翌，大老板果然都是狡兔三窟的么？”

　　陈更翌没有作答。他利索的把车泊进自家的车库之后，便熄了火，示意宋迭和他一起下车。

　　“宋大小姐，你现在有家不能回，作为上司，我可是大发善心，决定收留你在此。这恩情，你是不是做牛做马都无以为报了？”陈更翌摆出一副主人的架势，把她领进了屋。

　　宋迭“切”了一声，没有说话。她走进屋子，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两层楼高的独栋别墅，竟装修地……如此朴素。白色的大理石砖搭配着红色的现代沙发，简约的垂曳吊灯衬托着褐色的实木家具，一切的一切，都是由简单的几何形状组成，没有繁复的雕花吊角，没有镀金的流线设计，餐桌上没有镂空的金属烛台，茶几下也没有价值连城的羊毛地毯。

　　“饿不饿？”陈更翌虽看出了她惊疑的目光，却并没有盛情邀请她参观的愿望。

　　他这简单的三个字，真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宋迭这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低下头去，摸摸自己扁平的肚子，朗声答道：“早都饿瘪了！”

　　“想吃什么？”说话间，他已经脱下了西装外衣，熟练地穿起围裙，一双眼睛闪现出了柔和的光茫。

　　看着他一副绝世好男人的模样，宋迭差点没有忍住，让自己大笑出来。到并不是说他有多滑稽，相反地，这样看起来，他身上的倨傲去了几分，反而更多了些温存。可正是因为这几分柔和，才让她觉得与她所认识的那个陈更翌，是那么的不相匹配。

　　“看来，宋大小姐今天是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陈更翌看出了她憋着的笑意，却也并不恼火，只是不冷不热地说了这一句。

　　什么叫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抓主要矛盾的本事，陈更翌可真是一点都不含糊。
　　果然，宋迭一听说要自己动手，脸上嘲讽的笑容，立马全部就褪了下去。

　　“你做什么，我便吃什么好了。”她这声说得软绵绵的，已经完全没了骨气。
　　“骨气”，在这个时候能当饭吃么？不能。所以，在“吃”字面前，一笑泯恩仇又有何难？

　　宋迭乐呵呵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陈更翌忙前忙后的身影，颇有一点报复的快感。没想到，这个叱咤风云的人物，也有为了自己下厨的一天。

　　红灿灿的油闷大虾，绿油油的蚝油生菜，香飘飘的豆腐粉丝煲，一个接一个，让宋迭垂涎三尺。
　　她邪恶的魔爪刚待伸向这些秀色可餐的美食，就狠狠地被一只大手打开。

　　“想吃饭？”陈更翌悠闲地倒了一杯红酒，递到她的面前，像是想起了什么，笑道：“可以。不过，在吃饭之前，宋大小姐需要答应我一个请求。”

　　果然是小人得志！宋迭有些神色鄙夷地看着他，说道：“你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谁说的？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叫有恩必报么？我救了你这么多回，只让你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不算过分吧？”

　　“那陈总难道没有听说过还有另外一个词，叫眦睚必报么？”仇还没报，怎能就先报恩？

　　陈更翌听到这个词，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他不知道，他们之间，竟然还有所谓的“眦睚”之仇。可他虽然不明所以，也没有出口相问，只是俊秀的五官中突然露出了颇为遗憾的神情，他长叹了一口气，慢慢道：“哎，那算了。这么多好菜，我就只好一个人慢慢享用了。”

　　“你一个人吃不会撑到么？”宋迭抄起桌上的筷子，又要趁势出击，却还是被眼疾手快的陈更翌劫在半路。
　　他笑得满不在乎，嘴角带着几分贱贱的感觉，气吐如丝：“这顿吃不完，还有下顿，下顿吃不完，还有下下顿……”

　　“你……！”宋迭眼看着盘中的美食一点一点地被夹走，心下开始有几分焦急。她咬了咬嘴唇，问道：“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情？”

　　见她有几分妥协，陈更翌嘴角的笑容更深了，“放心，不是什麽违反你原则的事情。你答应了，也不会吃亏。”

　　宋迭的眼中还有几分怀疑，可迫于自己猛烈抗议的肚皮已经发出了“咕咕”地叫声，她只好进一步地妥协道：“好！答应就答应。”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么！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当然还是保重身体要紧！

　　宋迭二话没说，便开始了毫无淑女形象的狼吞虎咽。顾不得细细品尝，填饱肚子才是关键。这犹如蝗虫过境一般的效率，显然让陈更翌有点震惊。

　　“你好歹也是个女人，就算不是大家闺秀，也该装地动作秀气一些吧。”陈更翌发出啧啧地赞叹，语气中颇有几分嫌弃之意。
　　“在你面前，有什么好装的？”宋迭却不以为意，直接抛出了杀伤性地有力回击，“我又没把你当个男人。”

　　他的面部线条，在那一刻，突然僵硬了起来。想他玉树临风，英姿飒爽，虽不算是含着金钥匙出生，可也好歹算个首屈一指的青年才俊。多少少女做着他这个陈总的春秋大梦，居然也会有人，没有把他当男人看？他不禁苦涩地笑了笑，说道：“你喝点酒吧，小心别噎到。”

　　宋迭瞪了他一眼，却出乎意料地采纳了他的意见。她仰头一饮而尽，却抹了抹嘴，好似颇不过瘾，重新把酒杯递到了他的面前，道：“再来点！”

　　陈更翌不禁觉得好笑，“你要是渴，就去喝水。这酒可不是用来给你解渴的。”
　　“哼。堂堂陈总分明就是小气，舍不得这点酒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地太急，宋迭白皙的脸上，慢慢渗出了几缕酡红。

　　“别喝了。再喝就醉了，你醉了，今天答应我要事可就做不成了。”陈更翌夺过了她手中透明的玻璃杯，仍旧笑吟吟地说道。

　　“陈总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你吃饱了么？”面对着她的咄咄逼问，他却并不急着回答。

　　“嗯”，宋迭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她又一次摸上她的肚皮，现在那里，已经和吃饭前有着天壤之别了。

　　“好。”陈更翌像是很满意她的回答，缓缓问道：“那宋大小姐可否还记得，我们高中最后的毕业舞会？”
　　“毕业舞会？”宋迭皱了皱眉，大脑中的思绪拼命拉扯，仿佛想要飞奔着，把她带回那个盛夏光年。

　　她记得，她身着着那件粉色的礼裙，裸色的高跟鞋，乌黑直亮地整头黑发垂在脑后，在镁光灯的照射下，是那么的五彩斑斓，缤纷美丽。那昏暗夜色中的十八岁少女，显露出了她在学校中从没有过的妩媚，那强势外表下，女子特有的柔软，终于暴露在外。

　　她微眯着双眼，看着舞池中的灯红酒绿，却只是淡淡地抿下一口橙汁，什么也没有做。

　　突然，一只宽阔的手掌，摊到了她的面前。她循着着这手掌，向他的主人望去，才发现，这个对自己邀舞的少年，竟然是那个平时讨厌到骨子里面去的陈更翌。

　　她心下一个计划已经油然而生，可脸上，却扬起了甜美地笑容，不动声色。她慢慢地抬起自己修长纤细的玉臂，向他的手掌中搭去。

　　那动作十分缓慢而又悠扬，颇像是一个矜持的少女在自己的爱人面前刻意佯装出的那份高贵。可就在她的手与他的手，只有0.01厘米的时候，她突然加重了力道，狠狠地，拍了下去。

　　只听一声脆响和宋迭得意的笑声，同时响了起来。
　　看着陈更翌微微涨红的手掌，宋迭笑着赔罪道：“实在不好意思呀，我看有只蚊子，没忍住，就帮忙你打了。下手力道有点重，你，不会怪我吧？”

　　她眨着楚楚可怜的大眼睛，诚恳地看着脸色铁青的陈更翌。
　　陈更翌只是瞪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有再说，立马收起手臂，气鼓鼓地转身而去。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那种初尝胜利的快乐，还是能让宋迭沾沾自喜。

　　不知道为何陈更翌要旧事重提，她只是笑睨着他，说道：“陈总不会这么记仇吧？七年前的事情，陈总还记得这么清楚？”

　　“没错。宋大小姐，让你说着了，我今天就是要好好的，报这个仇。”说着，他已经点燃了几支烛火，关掉了明亮的照明灯。

　　他缓缓踱至她的面前，再一次，伸出了那只纹路清晰的手掌，“我要你答应我的，便是陪我跳一只舞。”

　　施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突然翩然而起，那悠扬的乐声，从DVD机中缓缓而出。
　　陈更翌嘴边的那一抹笑容，时隔七年，依旧没变。

　　这一次，宋迭没有再耍什么花招，而是乖乖地把手搭在了他的手中。他这只手扣紧她的十指，而另外一直手臂搂过了她纤细的腰肢。

　　他带领着她，在空旷的客厅中起舞。
　　他们的步伐，配合地是那么的天衣无缝，这是第一次，宋迭发现，原来，他还是个很好的舞者。

　　她随着他迈步，旋转，一圈又一圈，一曲又一曲。不知道是否是酒精的作用，宋迭的头脑竟有点发昏。

　　在陈更翌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她突然大笑了起来，“我现在倒是有点好奇了，你七年前的舞技，是不是如现在这般出色。”

　　笑着笑着，她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而大脑中的氧气，更像是被人抽走了一般，让她的视野变得一片空白。

　　她在潜意识里，不自觉地向前靠去，直到落尽了一个结实宽广的胸膛，她才方觉得满意。

　　“宋迭，”那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变得酥麻柔软，轻声在她耳畔唤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是那么的像达西，和伊丽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