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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 11 ...


  •   她微卷的睫毛在白皙的脸旁上微微的颤抖,从薄如青纱的眼睑上垂落,嵌在她沉静的睡颜之中,是那么的毫无伪装,惹人怜爱。

      宋迭坐在副驾驶座上,均匀的呼吸缓缓地从鼻腔之中传来,微偏的红润面上,还扬着淡淡的微笑。

      陈更翌借着打进车窗的路灯,默默地注视着她。
      昏黄的灯光,在她的脸上留下几个氤氲温柔的光圈,让她面部的轮廓看起来是那么的模糊,竟好像完全融进了夜色,宛若烟雾棉絮,朦朦胧胧,绵绵软软。

      原来,她睡着了的时候,竟是这个样子。
      陈更翌看惯了她对着他板起的一副面孔,如今端详着她似笑非笑的甜美容颜,心下不禁有些恍惚。

      “陈更翌,原来我还这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呢?”说话间,一只嫩白的小手已经在他的眼前上下晃动了起来,一明一暗的光线,让他从怔仲间惊醒。

      初盹过后的宋迭,一睁眼,便看到了陈更翌凝视着她的目光。那目光中像是暗藏着点点星光,竟散发出一种夺目的璀璨光芒。第一瞬间,便把她的思绪堵在胸口,憋得她喘不过气来。

      陈更翌轻瞟了一眼她微微有些得意的表情,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钥匙在打火孔中旋转,巨大的轰鸣声带动着星火,在干燥的空气之中迅速燃动,“睡醒了?去哪儿?送你回家?”他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另外一只手则握在档上,出声问道。

      “嗯。”宋迭点了点头,见自己的玩笑话并没有招致他的讽刺,第一次温顺乖巧地像只小猫。

      可惜,好景不长。
      从短暂的失神中脱困出来的陈更翌,大脑的运作速度又恢复了如爱因斯坦一般的才思敏捷。他勾了勾唇角,讥讽道:“刚才是谁说自己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了?”

      “难道不是么?要不然陈总怎么看得那么出神?如果不是因为我太美,就是因为陈大老板爱上我了?不过……比起后者,我还是更喜欢前面那个答案。”宋迭在经过惬意的小憩之后,早就来了精神,面对着陈更翌的突然发难,精神抖擞,临危不乱。

      “嗯,宋大小姐是太美,美到人都快到中年了,激素分泌的还是如此旺盛。你看左脸那几个活泼的青春痘,真是我们梦寐以求的青春标志呀!”

      陈更翌也意识到,他的这句话说的是多么的刻薄,可在大脑成功传递“停止”的信号前,他情不自禁地又接到:“难怪那个什么体育委员,即使结婚了也一直对宋大小姐念念不忘呢。”

      “比起陈总,我还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陈总才可谓是情场高手,走到哪儿都处处留情,我们公司的小姑娘们一个个被陈总迷得神魂颠倒,可都等着下嫁豪门呢……”面对着他尖利地话语,只是稍有气焰的小火苗,却像突然着了氧气,顿时间在宋迭的心底烧成熊熊大火。

      “哦,原来我还是个香饽饽呢?你倒是提醒了我,下次去你们公司的时候,我得好好参谋一下,也是时候该交个女朋友了。”陈更翌对她的讽刺好像颇为开心,一副自己是万众瞩目唯我独尊的模样。

      “原来陈总也是有这个凡心的呀,我见陈总二十六岁妙龄还没个女友,也不着急结婚,还当陈总是……有其他方面的特殊需求呢。”宋迭的这一句一语双关暗示他是同性恋的话语,已经非常明显,陈更翌地脸色,霎时间,变得铁青。

      车子缓缓地停在宋迭的公寓楼下,连发动机还未灭,陈更翌就冷冷地开口道:“下车。”

      这“逐客令”让宋迭的脸憋得更红,她对他的发怒不明所以,简直觉得他不可理喻!可她还是二话没说,整个人麻利地解开安全带,轻巧地从座位上跳了出去。

      随着有意而为之地猛烈甩门,“砰”地巨大声响,在漆黑的夜色中扩散开来。

      宋迭的身影还未来得及消失在向高处蔓延地楼道里,陈更翌就已经猛踩了一脚油门,调转车头。橡胶轮胎和水泥地面的剧烈摩擦声,尖利刺耳,让许多熟睡的人们都不禁在梦中一滞。

      “宋迭这个小妮子!”陈更翌边开车冲上了路面,边扯开了紧束在领口的领带。微微凸起的喉结,轻轻颤动,胸腔中那无名的躁动挥之不去,不停地牵引着他的情绪。

      这个小妮子竟然敢在专门打探得知他有可能不会出席同学聚会时,才前来参加;这个小妮子竟然敢在他一次又一次解救她水深火热之后,告诉他被他爱上着实太悲情,这个小妮子居然,居然……敢那么的招蜂引蝶?

      一向嬉笑怒骂不行与色的陈更翌,也有这样狂躁暴怒的一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四散的血液在身体里流窜,湍急沸腾,热得他有些莫名的恼怒。

      陈更翌不敢深想,也不愿意深想。
      他怕自己仔细的琢磨,会得到一个他不愿意面对的答案。

      “如果不是因为我太美,就是因为陈大老板爱上我了?不过……比起后者,我还是更喜欢前面那个答案。”

      宋迭的话语像是一个施了魔法的咒语,在他的脑海中久久徘徊不去。
      “死女人!”他又一次把手狠狠得敲打在方向盘上,愤懑地说道:“被我爱上,究竟是有多糟糕!”

      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样的不欢而散,竟演变成了一个漫长的冷战。

      陈更翌忙着签署审计年末的各个运营状况,也忙着阅览明年年初的各个项目的策划案。这种焦头烂额的日程,已使他无暇分心再顾及其他。

      “阿翌!”突然探进半个脑袋的魏轩,把陈更翌愁容满面的神情,尽收眼底。
      陈更翌继续紧锁着眉头,丝毫没有心情与魏轩寒暄,简单明了地直接问道:“什么事儿把你给吹来了?”

      “呦,听你这话,我还非得有事才能登你这个三宝殿了?”魏轩咂吧了一下嘴,露出了一脸无辜被伤害的无良表情。
      “到底什么事?”陈更翌却早已习惯了他的伪装,丝毫没有动容。

      “陈大老板可真是重色轻友,对宋迭那维护劲儿都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可对待你好兄弟我呢,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魏轩一点点走进他的办公桌前,扔下了一个透明的档案袋,叹气道:“明日的早报。关于铁道部部长的报道,劳烦陈老板审批一下?看您可否还算满意?”

      陈更翌抬眼看了魏轩一眼,又缓缓地拆开了绕在档案袋上的细线。
      早报的样板上已经用各种注册记录,登记记录,昭示了铁道部部长曾经吸毒嗑药这样一个事实,证据确凿,不容抗辩。

      “满意不满意?”魏轩见他刷地一声,重新把那一沓厚厚的白纸送回档案袋之中,又一次出言问道。

      “嗯。”言简意赅,表达了陈更翌的态度。除此之外,陈更翌什么也没有再说。

      他的思绪,因为本市铁道部部长的出现,而转移到了宋迭的身上。

      一个星期没有讲过话的死女人,居然一点也不打算向他来道歉。自己这是犯什么贱,他忙着为她摆平冤家,可她呢,竟连一点歉意都不曾有过!他可是她的顶头上司,她难道连一点巴结讨好的觉悟都没有么?

      人,果然是犯贱的动物。
      自己越不在意的人,招惹自己的次数越是多;而自己在意的人,却偏偏根本不屑来招惹自己。

      突然,他抄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又随手顺起了写字台上的车钥匙,三步并作两步,向自己的地下车库走去。

      他把车缓缓得泊进离宋迭公寓只有两个街区的停车坪里,双手插着口袋,迎着呼啸的北风,向宋迭的小区走去。

      他用手随意拨了拨被风吹乱的碎发,坚毅的线条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之中。
      为什么要来?陈更翌不知道。只是突然想来了。想来了,于是便来了。

      他的步子走得很缓,时而深时而浅地脚印印在还未融化的积雪里,形单影只。

      突然,他脚下的步子一滞。
      不远处,一个娇小的背影映进了他深邃的瞳仁里,是那么的熟悉。

      那个背影微佝着背,坐在一个红色的小板凳上,嘴边呼出的哈气,散漫在凛冽的风里,凝结成一滴一滴,白色的小水珠。

      而她的面前,摆着一个巨大的画板。画板之上,夹着一副初稿。稿上流畅的线条,已经初步勾勒出了一个活泼的形象。

      “姐姐姐姐,你画完我了么?那顺便,把我妈妈也画进去好不好!这样我爸爸看到这幅画一定会开心的,他一开心,就一定愿意多陪陪我和妈妈!”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七八岁小毛孩,晃荡着自己的大脑袋,攀着宋迭的胳膊,小声哀求道。

      宋迭握着铅笔的手已经有些发僵,可她实在不忍心打碎小男孩心中的梦,于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包在姐姐身上。”她专注地伸直胳膊,用自己的拇指和铅笔衡量着另外一个中年女子脸部的比例,而后笃定地,落下一笔又一笔。

      陈更翌站在她的身后,安静地注视着她。
      他仍旧保持着漫步时的姿势,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动不动。而聚精会神地宋迭,却丝毫没有察觉。

      生命中的两幅画面重叠交织在了一起,那个曾经为他执笔的少女,又一次生动地,浮现了在他的眼前。

      “陈更翌,我叫你别动!”宋迭看了看画稿中那个只画了一半的脸,愤恨地对陈更翌大叫:“我才画了一半,叫你别动,听到没有?”

      彼时的他们,还只是高一刚入学的少年。他还未曾锋芒毕露,她也只是初崭头角。他们的关系虽算不上亲密,但也并不像如今的水火不容。

      如果说她宋迭此生最怕的事情是唱歌,那他陈更翌此生最怕的事情,便是作画。人无完人,一个五音不全,一个画如枯槁。

      可偏偏在对方的生命中,一个唱歌犹如天籁,一个画画惟妙惟肖。

      “别动,别动,你想拿优就不要动!”宋迭的铅笔在白纸上落下一片又一片的阴影,浅灰的色调已经依稀描绘出他英俊的线条。

      这一次的美术作业,竟然是画自己的素描自画像。平日里画花画草,就已经快要了陈更翌的命,如今画人,更是让他无从下手。如果让他丑化别人也就算了,毕竟他不少斤掉肉,可如今让他提笔丑化自己,他可真是万万做不出来。

      好在他的同桌是一个爱管闲事见义勇为的女侠,拜这位女侠的好心所赐,他陈更翌的美术作业,就在她的代笔之下,成功得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优秀。这惊天地泣鬼神的进步,把美术老师都狠狠地感动了一把。

      可陈更翌不知道的是,宋迭为了画这幅画,真可谓是呕心沥血,鞠躬尽瘁。
      她要努力地靠近他的画风,努力地描摹他平时画画的技巧,努力地让老师以为是出自他自己的手笔。

      他的身影伫立在夕阳下,身后逐渐拖长的影子衬托得他更是高挑。
      分崩离析的思绪一点点回归,回归到现实里这个冷风刺骨的黄昏。

      他望着眼前的宋迭,望着这个寒冷冬日里时不时冲着自己的手心呼哈气地宋迭,望着这个努力得想让鲜活的形象跃然纸上的宋迭,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如果说每一个人的灵魂都要在初踏社会时,被残酷的车轮碾碎一次再重新拼起,那么宋迭的灵魂,却仍旧干净地一如往昔。

      两只铅笔在相隔十年的平行世界里,都上下舞动着。
      一样的不仅是她画画时认真地样子,一样的还是她十年未曾转变的,一颗热忱于助人为乐的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Chapter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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