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3]拾光》顾明漪

37、番外四

　　那是普通的一天，天空照常下着雨，这场雨已经下了半个月，阴霾而且揪心。苏茉言照往常一样起早到医院给老伴送饭，一如既往的小笼包+粥，在车上一边看着雨一边心想今天是酱肉包，他一定会喜欢吃吧。

　　正是上班的高峰期，公交车上人很多，她只坐两站就到，一面小心翼翼的不把保温套拿歪，一边迈着不大的步子往医院走。

　　明明是阴雨天，他的轮椅却还在小阳台上摆着，她把保温套放在桌子上叹了口气，一定是小护士又偷懒了，一大早又没有太阳，他习惯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就回来，但是小护士就忘了把他推回来吧。于是她悄悄的走上前，小心的把轮椅推回屋子里来，把毛毯掖了掖，满足的笑了。

　　四个包子，一碗粥。粥是小米粥，大夫说他已经不能大幅度嚼咽，所以她特地做的小米粥。

　　一边把粥端到他面前一边又小心的吹了吹，怕烫到了他。但是他就坐在哪里，一直看着她笑。她有点害羞，老夫老妻了，还总是这么看她做什么？但是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最后她生气了，把粥放在桌上，转过去不看他。

　　过了一会儿，还是她最先忍不住了，赌气的跟他说，你再不吃，我就去倒了。他叹了口气，跟她说，萌萌，你这样不好呢，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要不一起吃吧。

　　她背对着他笑了。

　　好。

　　穆家兄弟俩在门口看到母亲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母亲坐在椅子上，对着轮椅慢慢的在喝粥，阴霾的天空没有阳光，毛毯堆在轮椅上，那个轮廓就好像父亲还在。就好像无数个如常的白天里母亲给父亲做好饭带来一样。

　　一颗泪珠沿着脸颊跌落在碗里。

　　PART 2

　　无数个寻常的白天里她靠在他的轮椅边打瞌睡，他用眷恋的眼光打量着她，依依不舍，这样的眼神，小护士见了都偷偷扭过头去擦拭眼角。

　　时间不多了。

　　他也知道。

　　相濡以沫的几十年，她从不会做饭到现在小辈都追着她让她熬粥蒸包子，她包的小包子和熬得粥永远是最好吃的，他吃了一辈子，都没有吃腻。

　　呼吸急促的时候她正在给他倒水喝，一抬头，银发苍苍，眉眼间却依稀当年的秀丽文静。他看着她想笑，却痛苦的皱眉。她慌了神，大声的喊大夫，他努力地挣扎着不顾一切的睁大眼睛看着她，这一面一面的，没准哪一面就是最后一面，他不想孤零零的离去，他想最后一眼看到的依然是她。

　　相伴多年，曾经的朋友相继离去，只有他们还在互相陪伴，如果他也走了，她该怎么办？他努力着，死撑着，硬挺着，默默的陪着。

　　她在外面紧紧的抓着衣服，死死的盯着门口，一言不发。大儿子忍不住跟她说，妈，你要不要坐会儿，没准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出来。她摇摇头，依旧盯着里面。

　　大夫揭开帘子的那一刻，他睁大眼睛，看着踉跄扑进来的妻子，不自觉的泪水沿着面颊蜿蜒而下，他的面色变得红润起来，想要说话，却依旧说不出来，于是他将手抬起来，放在她的头上，就像许多年前那样轻轻的抚着，在心里默默的说，萌萌，别哭。

　　她没有哭，脸上全是泪。

　　他的眼前开始出现许多画面，好像往日的所有一幕一幕过电影一般在眼前浮现，最后定格于那个游戏，桃溪石畔牵衣而坐的蓝翼少女，他站在她面前，邪影在背后傲然而立。

　　那是他一生中最美丽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