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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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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宫门早已上钥了,而我却毫无睡意,为了白天皇上说的立储之事。愈想愈烦,遂悄然起身,裹了件披风散步去了。
低头信步走着,隐隐从琼苑左门那边传来些声音。
我循声走去,悄悄隐在门边上。
“哼,你没见今儿个皇上抱着她急奔回来的样子,啧啧~真是不害骚。”啊,是金秋的声音……虽说我早知金秋不是我身边的人,可猛一听见她在背后这样肆无忌惮的说我,还是心头一阵难过。
“自古红颜多祸水,呵呵,而爱新觉罗家又多情痴……”声音尖细,想是哪个宫的太监吧。
一阵掩嘴的切切笑声,“哎,你说,皇上到底知不知道她根本就不是废太子的亲女儿?”
“嗯,应该知道吧。当年那事,不少老宫人都还有印象呢。否则你我怎么知道的呢?再说,呵呵,要是不知道,怎么会独独对这个女儿这么特殊,独门独院,常常私会。不是金屋藏娇是什么啊?呵呵,说不定早就明为女儿,实为宠妾了呢……”又一阵刺耳的笑声,我心里一阵腻味。不,气愤!怎么会被说成这样?难道,别的宫人也是这么想的吗?
“呵呵,好妹妹,我说,咱们也有些日子没那个了,啊?哥哥可想死你了。”尖细的太监声音,拿腔拿调的说话,我更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等我反应过来这话里面的含义,又生生出了一身汗。
“瞧把你给急的,这不才五六天么?”
“哎哟我的小祖宗,今儿个你就依了我吧……”
“去,瞧你那熊样儿……”
一阵吧唧吧唧亲嘴允舌的声音。
……
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些实在大大超出我的意料。虽然在书上见过记载,可真刀真枪的撞上,却的确是头一遭。
恶心、惊讶、慌乱交织下,我转身快步走开,没几步却撞到了一个人。大惊,一个闪躲,站立不稳,那人用手一扶,站定,转头看去,却是金夏在微微颔首。
我止不住轻轻颤抖起来,金夏扶着我的肘,轻拍了拍,像是要安慰我。
她怎么会神出鬼没的出现在我身后?她一直跟着我吗?是监视我难道?
我颤抖的更厉害了。
她悄悄扶我慢慢走到一个石桌边上坐定,见我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后退半步,突然跪下,轻声却清晰的说,“格格莫怪,奴婢不会害格格的。只是担心您身子,半夜风大,恐您在外晕倒,所以悄然随后,远远守着。求格格恕罪。”
“哦?是吗?金夏,你三番几次,行踪诡密不定。你到底是何身份?!还是好生对我说了吧,若是等内务府来问你,哼哼,到时可要吃大苦头的啊。”我拿腔作势道。
“格格恕罪,奴婢先前回禀您说大事未定,不能透露。但现下形势却已大不同了,格格想要问什么,奴婢定当如实禀告。”金夏温顺的告罪,让我反而有点不知所措。
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金夏,你所说的大事是指什么?”
“禀格格,是指立储。”
“啊?你的主子是谁?”
“是圣祖皇帝。”
……?!这个答案大大的出乎我的意料。我承认,我不断的猜测过金夏背后的主子是谁。也只猜到最大的可能是皇上。万没想到,居然会说出圣祖来。
“我不要问了,你把前后大致说给我听吧。”
“是,格格。”
“奴婢是圣祖爷的死士之一。自奴婢记事起,就一直密领圣祖的旨意。格格出宫外出,其实圣祖爷是知道的。只是并没有立即命我等带您回宫,而是让我等暗中监视保护格格安全。所以当您遭歹人抢掠的时候,我等奉旨,密令官差出面干涉。而当您回宫后,奴婢就被派到咸安宫去当差,圣祖爷是怕格格您再偷溜出宫,受到更大伤害。去年十一月,奴婢接到圣祖爷最后一道密令,上曰:若当今圣上即位一年之内,未立四阿哥弘历为储君,就去江宁找寻持有另一半玄木令之人,此人有圣祖爷的一份密诏,可拥立十四王爷登位。若圣上立了四阿哥弘历为储君,则此密令就此罢休……”那厢,金夏缓缓叙述前因后果,不紧不慢。
而这边,我却已是手足出汗。这,太出乎我的意料。原来,一切都在康熙的掌握安排中。天哪,真是,是该说他太过英明,还是心眼太多的好?
我摆摆手让她打住。我需要时间慢慢消化一下。
“格格!”金夏咚咚在地上磕起头来,“圣祖曾答应过奴婢,完成最后这个任务,奴婢和奴婢手下的人,去留不拘……”
我扶着晕乎乎的脑袋,“你要走么?可以,我会报内务府说,你有功,提前放你出去的。”
“不!格格救了奴婢,奴婢万死不能报恩。奴婢愿永远追随格格,为格格效犬马之劳!”她说的抑扬顿挫,慷慨激昂。
我却觉得像是做梦,一切都那么那么不真实。
突然,想起来什么,我急问,“那金秋呢?她是什么背景?”
“回格格,她是八爷九爷的人。在您身边也是为了监视废太子的活动。那外面跟她说话的叫赵桧儿,在敬事房当差。”
“你说要一直追随我,是么?”
“奴婢如违此誓,当天诛地灭,挫骨扬灰!”
“不,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罢了,既然无人可信,不如暂且信你。
“金夏,你是玛法的死士,我信你不会害我。你现下带两个人,去金秋的屋子给我仔细的搜,有些什么该出现,不该出现的东西,通通给我搜出来。”
“嗻!”
金夏扶我回到绛雪轩后,又约莫过了一刻左右,金夏提了个小布包来复命。
打开布包细细一看,都是些男女闺房的事物,其数量和逼真程度,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又羞又气,命金夏远远的丢了它。可转念一想,我又不是武则天,有那个本事留上官婉儿在身边,我若是留这么个存有异心的人,指不定什么身后莫明其妙被人害了,还不自知呢。于是命金夏先放在一边。
看着那布包,心中翻转千回。八叔,对不住了。淑儿在这宫里也是步步为艰。虽不知道这金秋到底去和年妃商量什么,但是肯定,此女不可多留。现下皇上对我的疼爱,已让她尽收眼里。不管皇上对我有几分真心实意,此情又能持续多久,我都不能让她有任何机会利用到我去让您对付皇上。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不能。八叔,抱歉了,今儿,或许是老天给我的机会。
心头主意已定,吩咐金夏传金秋来,我要连夜突审。
我端坐主堂上方,身后右侧立着金夏。轩内其余人等奉命各回各屋,不许多嘴。金秋已在面前跪下,脸色潮红,眼神妩媚,我更是坚信了我的猜测,把金夏从她屋里搜出来的布包往她面前一丢。
金秋一愣,抬眼看我,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转瞬即逝,她开始磕头,却丝毫没有畏惧,嘴里嚷嚷着,“求格格饶命…………”
“饶你?哼哼,本格格何德何能啊,今儿饶了你,他日这事成了别人的把柄,到时谁来饶我?”
“格格是皇上的心头肉,谁还敢对格格不敬?奴婢也是正值青春年华,怀春之心也是有的,没那个福份得仰圣宠,又被锁在这深宫之内,奴婢,奴婢……”又叩头。
若是细想,她说的也是实情,再说,这样的事情,在顺治年间,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的。
可我今儿是下了决心要除去她的。冷笑一声,“青春年少的女子,被锁在这深宫大院之内,满腔热血没处消散,做出这些腌臜之事,也是应当的,是吧?好歹你不是狐媚了哪个主子,是不?”
“谢格格体谅!”金秋的话里更多的是镇定的讽刺。
听的我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她方才在琼苑说的话,她说皇上是喜爱我的。……脸上不由一阵红,心里恼羞不已。总是觉得她话中有话。
强压心头情绪,面无表情的说着,“哼,体谅?你何时需要我体谅?!我体谅你,你可体谅我?以前种种,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那时我体谅了你,你是如何回报我的?哼。我这清清白白的绛雪轩,给你糟蹋的乌烟瘴气,你还叫我体谅?我尚未出阁,身边的人竟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来,你叫我体谅?我今儿若容下了你,别人会怎么说怎么想?‘奴婢都这样管不好,主子还能好么?指不定也是个狐媚子、□□货儿。’你自己不要这身前身后名,我可不能不顾自个儿清白的好名声!”
金秋听到这儿,已然猜到我是借题发挥,不可能饶了她的。猛的抬眼对上我的眸子,像是最后的鱼死网破一般,冷笑道,“清白的名声?”
“格格您还有什么清白的名声。高热不退,皇上在格格的屋子里彻夜坐了三天,哪个嫔妃的牌子都没翻。这就是格格的名声!”
她声音渐渐大起来。
“皇上为了格格,硬是逼死了亲生额娘,拘禁了同胞弟弟。这也是格格的名声!”
她从地上站起来,死死瞪着我。
我心中一凛,金夏已然挡在我前方,静静和她对峙着。
金秋全然不顾,像着魔似的,自顾说着,“皇上每次来这绛雪轩,或是格格去养心殿,都屏退了旁人,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谁人知晓是否也做了什么腌臜下流事。这就是格格您的名声!”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已经不受控制,嘶哑着叫喊。“这紫禁城里,哪个都不是瞎子,哪个都不是傻子。纵然是对亲生女儿,也没有这么好过。何况是侄女?恐怕,皇上是当真喜欢格格,不是作女儿侄女,是做女人的那种。要不是碍于世俗,怕是格格您早就被封嫔妃了吧。又或许是,格格和皇上,郎有情妾有意的,于是商量好,顶着这么个养女名头,共处一处,也算是金屋藏娇了吧。哈哈哈哈~~”
“啪”!金夏甩手给了金秋一个耳光,怒道,“你这下流胚子,敢这么无中生有的辱没主子,就是禀明皇上,凌迟了你,也不为过!”
一丝鲜血从金秋的嘴角沁出来,她用衣袖毫不在意的抹了一下,怒视着金夏,又带着蔑视的看了我一眼,冷笑一声,“做的人都做得,还说不得么?”
我被她说的话震得目瞪口呆,只觉得天旋地转。是气吗?那世,更肮脏的辱骂我也听过。可是为什么我今日却这样难受?难道真是被说中心事?一直不愿意正视的心事。我以为我只是利用皇上的情意,保全自身。我以为,我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时刻掌控着自己的感情。我以为,我不会喜欢上这么个冷面君王,即使清楚的感觉到他喜欢我。我以为,我以为!!
可是今日金秋的话,却是无情的扒开了我所有的伪装。所以我会生气,我会愤怒,我会羞愧。天哪,难道,不知不觉中,我玩着火,终于,引火上身的也爱上了他吗?
我眼前一片模糊,全然震惊于自己的思想斗争中。
可金夏看我这模样,以为是被气的,扬手又要打她。
我抬手制止道:“罢了,随你去说吧。反正明白告诉你,今儿你自己了断,还能落个全尸,我会奏禀皇上,绝对不牵连你的家人。然,若是你硬逼我把这布包往皇上跟前一递,到时送命的可就不止你一个了。”
话毕,我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那怪异的冷笑在我自己听来都觉得不可思议,我怎么可以这么无情无耻?!
扬头,我看向金夏,“夏,你说,□□宫闱,会不会灭族呢?”
“回格格,不止是灭族,还得连坐。”
“哼,好,太好。”我的喉咙再次发出冷笑,“夏,扶我回屋休息。一会或许我要去参见皇上呢,可不能因为休息不好而面色晦暗,让皇上担心啊。”
“嗻。”
我,骄傲的站起,款款绕开呆立的金秋,尽量以优美的步伐离开,再也不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