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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菡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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菡萏是荷花的别名,是眼前这个巨大湖泊的名称,也是这个引路女子的名字。菡奴。
阿桃基本料理好了孙满庭的伤便将他和孙满庭送到菡萏湖。这是他们接下来要通过的考验。
等孙满庭醒来的时候,桃花溪已经到了尽头,孙满庭发现自己靠在一棵生得盛大开得繁茂的桃花旁,这个时候已经是日头偏西,余晖斜射下来,刺得人眼睛生疼。他张不开眼睛,呐呐叫了一声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语句,边上有人递了水到他唇边,清醒了些才听出来是萧若兰的声音。
萧若兰说,他中了桃花瘴的瘴气,从船上翻了下来,撞了头,可能会有些头晕头疼,不过刚刚阿桃已经给你诊过脉,她说你没事的。
孙满庭嗯了一声,才问道:“阿桃是谁?”
“阿桃是夭夭的姐姐,她们姐妹是掌管这篇桃花溪的,不过阿桃是医女,她去给我们拿些吃的,一会儿就过来。”萧若兰说着抬眼看了看,诶了声,“来了。”
孙满庭也不好奇,也没心情好奇,他的确是头痛头疼头晕地厉害,胃里隐隐作呕,难受极了。虚弱至极的靠着树,任由那个叫阿桃的医女,喂他吃药给他按摩,甚至拿了管玉箫出来,说是乐曲能够舒缓他的疼痛。
等阿桃去桃花溪的泉眼源头打水,孙满庭好了一些才想起来,他们这个队伍里似乎是少了人。萧若兰听他问,眼中的神色便阴郁了下来,但只是阴郁了那么一下,便轻描淡写的说,“都说了是考验,怎么可能人人都通过,他们没通过自然过不了。”
那究竟是被留在桃花溪之外还是被留在桃花溪里面,亦或是……死了?
“我不知道!”萧若兰一皱眉站起身,丢下这句硬邦邦的话,去迎阿桃了。
不知是之前昏迷的时候睡得太多了还是实在是月色下、篝火旁,吹箫的女子侧影太吸引人,孙满庭竟然有些辗转反侧睡不着。
等阿桃一曲平湖秋月了了,孙满庭出声道:“阿桃姑娘。”对方望过来,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作为接引人的,无论是阿桃还是夭夭,对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最想了解的这个桃花坞一定是讳莫如深,一点不会透露,既然探听不了,那又有什么好说。
可是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喊叫,有的,还有的问的。孙满庭深吸了几口气,却怎么都压抑不住心中那个磨人的小妖精。
阿桃挪到他身边,萧若兰已经侧身躺下睡着了,呼吸匀长而安静,她看了萧若兰一眼,转头压低了声音对孙满庭说,“你是孙满庭吧?”
“你也认识苏空青吗?”因前面有夭夭前车之鉴,孙满庭对自己的出名已经很不以为然了。
秀丽的女子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说苏公子好人,又对他道,你是他的朋友,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那谢谢。孙满庭看着她的表情,觉得下午那种恶心的感觉仿佛又去而复返,还更加厉害了,不过对着这么漂亮的一张脸,他还是忍了忍。小声说我不是很舒服,先睡了。说完侧身躺下。
柔弱无骨的手替他掩好被角手臂斜横过他胸口,突然从被中扯出他的手,在他手心飞快的写了几个字。孙满庭倏忽把眼睛睁得老大,等他想要问清楚的时候,阿桃已经起身返回自己的住处去了。
孙满庭掂量着掌心的“小心”这两个字,觉得夜越来越长,越来越难熬。
天方既白,日出东方,萧若兰睡得比他早起得比他晚,但好像没睡好,神色看起来反而憔悴了许多。阿桃笑吟吟地对他们说,恭喜二位通过桃花溪,只要再过了前面的菡萏湖就到了坞主的住处,两位就可以实现自己来到桃花坞想要达成的愿望了。
菡萏湖不愧叫做菡萏湖,整个仿佛看不到边际的湖泊,长满了亭亭荷花田田荷叶,硕大的莲蓬荷叶挤在一起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只有中间一条曲折木桥可供通过,木桥九曲,转角隐于红花绿叶之中,看不到道路的尽头,也看不到来人的身影。
环佩在风中交响,阿桃走后,有人才从木桥走来,菡奴是不同于阿桃和夭夭那样明艳秀丽的女子,清丽婉约的脸容和气质,广袖十二破仙裙,环佩和袂裾飘飘,在菡萏湖上,如碧波之上的仙子一边卓然。
菡奴对他们道:“菡萏湖只有我一个人掌管,也就是说你们只要通过这一关就可以见到坞主了。什么都不要问,问了我也不会说,你们只要记住跟在我的身后走,不要回看头就行了。”
她再三叮嘱,无论中途发生什么事,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够回头。
萧若兰隐隐有些不屑的嘟囔,故弄玄虚,有什么可害怕的。
孙满庭跟着她往前走,侧耳倾听了一会儿,问他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萧若兰刚想说你紧张过度了,话还没出口脸色忽然剧变,虽然还在行走,浑身却已经开始颤抖了。
孙满庭想问他怎么了,前面引路的女子从桥外婀娜的花丛中折了一只水莲,娇嫩鹅黄的小莲蓬滑过她雪白的肤,长睫低低一垂。你不用管他了,顾好你自己吧。
有风从湖的四面八方涌过来,吹得荷叶翻飞花瓣飞扬,菡奴撩了一把被吹乱的发,低声说气起风了我们要走的快的一点,不然一会儿起雾了就更不好走了。
这时萧若兰突然向天长啸了一声,双膝猝然跪地,一张脸被双手捂住,从嗓子里嘶哑出来的声音不断叫着什么。孙满庭忙伸手去扶他,菡奴回头喊了一句别,可来不及拦住,萧若兰已经抓住他,紧紧抓着他,双眼暴突地盯着他,那双眼睛绝对是孙满庭此生以来见过的最恐怖的一双眼睛,眼白充血目次欲裂,仿佛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一样。
孙满庭拍了拍他的手,轻声说:“萧公子你镇定一些,镇定一些。”
“把海上花给我!”萧若兰已经陷入疯狂之中,全无理智,抓住孙满庭的手就不放。时而狂吼时而哀求,“我求你,我知道之前把你打晕了推下水是我的不对,可是我必须要拿到海上花,你答应我好不好,你的朋友既然已经见到了桃花坞主,那必定是拿到了海上花,你答应我,如果我拿不到海上花,就把海上花给我好不好?”
孙满庭呼吸一窒,他虽然觉得自己之前晕得有些蹊跷,却没想到竟然是同行人下的手。正无言间,萧若兰陡然发起狂来,将他整个人压倒在桥上,另一只手扼住他的颈脖,喊道:“你若是不答应,我不如现在就掐死你,掐死你,海上花就是我一个人的了……呃!”
不知从何处涌出来蔓延了湖泊的迷雾,衣袂飘飘在轻薄的雾中摇晃,明如玉的手一挥,萧若兰剧烈颤动的身躯一晃,缓缓松了手向后倒去,那双赤红充血的眼睛还死睁着,似怨似念。
菡奴折身回来,问孙满庭道:“你没事吧?”却见对方睁着一双迷惘的双眼直勾勾看着仰面倒下的萧若兰,眼角有泪似坠未坠,眉宇含悲,哀戚悲恸,一派的愁云惨淡,心中暗暗喊了声糟糕。四周迷雾渐浓,她正要伸手去拉孙满庭,正北方天空中突然炸开一簇烟花,她顿了一下手,不敢再越雷池,垂手站在一旁静默等候。
“其实我一直想知道像苏公子你这样名门大族的长房嫡孙,怎么会懂得真心两个字。”
案上依然有琴,琴却在苏空青手中,昨日苏空青将琴讨了去,说是要等孙满庭来了好操琴一曲为他洗尘,顺便庆祝他们重逢。桃花坞主看着满天的彩霞就笑,说你苏家三公子果然不愧是名门望族之后,真是什么都会。
不巧会一点而已。苏空青一直在练那首《山之高》,当初他们都喜欢这首词,可偏偏是这首词,让何兰雪找到了刻意恶心他们的机会,特意给女儿取了其中皎皎为名。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苏空青要用这首词,重新赢得孙满庭的欢心。
苏空青说真心这种东西其实谁都有,只是有人忘了有人藏得太深,有人不认识而已。顿了顿,他又道,其实说苏家是名门望族,那都是门面而已了,现在的苏家,现在所谓的那些名门望族都只剩个壳子而已,表面看起来光鲜亮丽,内里已经坏了。
苏家的家主他的父亲还有他同样出自名门望族的母亲,看起来一个是君子一个是佳人,其实一个风流成性一个□□不堪,夫妻两个各玩各的,他的父亲后来喜好上男色,他记得那一年自己十二岁,亲眼看到清秀美貌的少年在父亲面前脱光了衣衫和同样美貌的少女一起坐在父亲的睡榻之上,父亲看到他不经意闯进来,甚至连遮挡掩饰一下都没有,甚至让那些美貌男男女女抬起头来,问他有没有喜欢挑一个回去暖床。
桃花坞主又重复问了一遍:“我就是知道大族这样的风气才想知道,苏公子你怎么会有真心?”
苏空青想了想,还是没直接回答,而是道:“我想知道满庭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