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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铺子 ...


  •   十一日,乡试第二场。林臻玉捧水在盆外简单洗漱后,硬塞了些干饼子,便出了号舍静立于门前,卯末,考官依旧着人抬着木箱子,将卷筒一一从窗口放在案上,少顷,钟响,众士子入号舍,称入场,第二场开考!

      此时各号舍里的味道已经很不好了,天又热,蝇虫嗡嗡乱飞,许多士子边捂着鼻子边奋笔疾书。林臻玉很幸福,多亏他有经验丰富的老爹、细心体贴的母亲和手眼灵通的好友!自己才能准备的这般周全。林臻玉一边想一边将一把干蕲艾点燃,蕲艾是最好的艾,易点燃,烟少香味大,驱蚊虫去瘴气的功效还好,不一会儿臻玉的号舍里就溢满淡淡地清香。林臻玉将一片香蜂草叶子(即薄荷)含在嘴里,很淡定地去答卷了。

      十五日,乡试的倒数第二天,林臻玉拿饼子泡着水辛苦的嚼一口,“扑簌簌”饼子掉下许多渣来,臻玉无语的捏着硬的能当凶器的干饼子,继续使劲儿啃。因为天热,士子们只能多准备最抗坏的咸面饼子,任谁几天下来都面带菜色,更有好些身子骨弱或者年老的撑不住在号舍里昏厥到地上,被卫兵抬出贡院去。

      十六日,本科秋闱最后一天,今天出场并不按时间,只要答完卷,将卷筒及草稿纸放于案上,经巡查官员略略检视一下就可请出场。卫士凑若干完卷之人开放栅门一次,称作“放牌”。放出后大门复闭。一般是午前放第一牌,午后放第二牌,至傍晚放第三牌,然后就不再闭大门了。到戌初清场。

      午时,林臻玉将卷筒草稿纸摆放好,各物事都放回考篮里,用最后一点子水擦把脸,便报了巡检官员。巡检官看了看这位面色苍白但精神尚好的士子,点点头,嗯,至少不必传卫士来架出去……

      林臻玉被一群人围着回到宅院,水泱早就命人准备好香汤,臻玉大洗一通,美美吃了一餐饭,倒头便睡。

      次日晌午,臻玉一睁眼睛就发现水泱坐在床沿子上正担心的瞅着他。“什么时辰了?”水泱从怀里掏出一块精致的怀表道:“午时三刻。”“嗬!”臻玉一惊,“我竟睡了这么久么,怪不得感觉这般饿!”

      “呵呵”水泱笑着拉起臻玉,回向外室道:“进来罢。”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头儿走进来,身后跟着拿着药箱的马寿,马寿笑道:“大爷,你可是醒了!”

      “可好些了?”水泱问。“回爷的话,这位公子已是好了,只补补便可!”水泱点头,挥手叫他下去罢。

      “怎么?难道我还病了不成?”臻玉奇道,他觉得自己大抵就是没吃好加睡不好罢了。

      水泱笑道:“不过是求个安心罢了。”马寿笑说:“可多亏了沈爷!我们再没这般周全的,昨儿大爷倒头便睡了,沈爷早找了他府里的大夫候着,给大爷摸了脉,说大爷是劳累虚耗着了,睡一觉补补便大好了,如今,这可不就是好了么!”

      臻玉满是笑意的眼望向水泱,温声道:“多谢!”水泱瞅着那双黑亮的眸子,顿了顿,耳根子悄悄红了…

      臻玉被水泱拘在府里狠劲儿补了一场,数天后才放他出门去。

      醉仙居二楼雅间,顾清之端着玉杯,笑道:“可是过去了,那里头的滋味儿我是再不想尝的。”泯口儿美酒,又道:“想来春闱时要好的多,至少没有蚊虫,食物也不易腐败不是。”林臻玉、席双佑笑。但听靳康幽幽道:“春闱?二月?贡院号舍——可是四面透风的呀…给的还是‘冰’—井—水!”清之惨叫,伏桌不起。林、席大笑。

      “唔,听说这都城九艳阁里的美人儿个个千娇百媚,才艺双全。”不一时清之又笑道,“哥哥带你们去瞧瞧?”众人皆撇他。靳康家教十分之严,靳大人翰林出身,最讲究礼仪风范,而席家更不得说,双佑是席家三代唯一才学可望科举入翰林的,席大人恨不得安双眼睛在他身上,稍有懈怠就会招来席大人…至于臻玉,四人中他最小,秦楼楚馆是从未见识过的。

      双佑轻轻掬起酒杯,放松道:“距放榜还有月余,此一闲然倒有些不适了。”靳康笑:“可不是,待让我们去将这都城游顽番罢?”臻玉清之的扇子细看,也道:“嗯,要寻么些精致灵气的好玩意才好。”又忧愁道:“重阳日是回不去了罢?馥玉四岁生日给他过不得了,不知会不会伤心?”靳康笑道:“你这般娇宠疼爱妹妹弟弟的,倒是少见。”清之瞥他:“你又招他!谁不知臻玉说起他弟弟妹妹总是不停!”双佑笑道:“小馥玉的生日么,我们这些当哥哥的也要给他些精致小玩意儿才好。”

      “我想在都城盘两间铺子,此一番来见这的宅子虽修葺但也破旧,日后好些时候要来这都城的,不如大肆整修翻新下,有铺子也多些个照应,有些事儿也便宜。”另三人皆坐直了,听臻玉再说。臻玉指指三人道:“你们才学自不必说的,若是将来得中,咱们这般世家,断不会随便放出去做个小官的,少不得翰林或是六部了。双佑在叔父家必非长久之计,清之也要置个好宅子罢,靳家虽有别院,可这人情往来耗费不菲,靠着俸银,还不得睡窝棚?再者虽家中会供给,若有自己的进项,岂不更好些?”三人皆服气。

      双佑问:“可是有章程了?”清之言:“莫非臻玉要带我们入伙?那可是大好事儿!”靳康道:“此次来京,家里给了不少的银钱,几乎未动,这倒是便宜。”席、顾连连点头。他们可是眼馋臻玉的铺子好久了,清之善画更喜画儿,双佑爱马,靳康爱印章,三人每每遇见心爱之物,常因银钱之故失之,他们的月银并家常赏赐虽丰厚,却抵不过一幅名画儿、一匹骏马、一块前朝印章动辄上千的价钱啊。眼见臻玉买物,从未在意过银钱,自然羡慕臻玉有自己的进项。

      林臻玉早打算好要在都城置些铺子,不说自己将来入仕,便是因着贾府也是很必要的。母亲身体病弱,他和父亲想尽法子也不中用,若是…为了牢牢把握住林海这二品大员的姻亲关系,贾府势必要接他们兄妹来省亲,有些自己的铺子,用的吃的也舒心不是!

      来都城前,贾敏私下里给了林臻玉两张地契房契,她知道儿子不缺银钱,但京中不比其他地儿,花费十分惊人,贾敏担心儿子受委屈,就将当年她出嫁时父亲私底下给她的两间铺子的地契给了儿子,万一之时也有个保障儿。这地契是荣国公为小女儿的私房,连贾老太太都不知道。

      臻玉道:“这都城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比之江南更胜,且京中之人更为有富贵。都城的东西华贵,江南物事精致,比来还是江南的更美些,又稀少。若有一两间铺子卖些精致灵气的物事,尤其是江南布匹绣品比都城好上许多,那这铺子旺盛也不在话下了。”说的另三人眼睛闪亮。

      席双佑因问:“都城物贵,这好铺子更是难寻价高,你且说需得多少银两才得?”靳康道:“曾听别院老仆提起,这中等大小的好铺子也要价万两之多,却还有价无市。”说的三人又愁起来。

      臻玉笑道:“我手中有两间铺子的地契,以前租赁给别家了,初来都城时就使人前去商榷,这几日已是空出来了。”三人大喜。又细细商量一番。林臻玉要四人各占两成半股,其余三人不肯,道:“已是占了你的便宜,可不能这么着。”

      最终四人商定,两间铺子一间布料绣品,一间珠钗首饰,林臻玉说有一处铺子极大,还可隔出一间来作些胭脂水粉,众人笑他:“怎俱是这女儿家的买卖?”臻玉笑道:“岂不闻这妇人女子的银钱最好赚么?”四人持股:臻玉三分,其他三人各二分,余出一股来作延请掌柜、绣娘、匠人等杂事之用。臻玉笑道:“我这三分里,要单出一分来与一好友,不过不必在意,他再不会管铺子的事儿,也不与咱们的契约相干,只是有时借他名头一用罢,若我作铺子不予他知道,那人可会生气。”

      靳康道:“是在你江南的铺子参股的那人?不若我们众人分出一股来给他,岂不更好?”席、顾二人皆称是。臻玉忙摆手道:“可不必如此,在我的股子里分他,他再愿意没有的,不过京城水深,咱们初来,他家势大,借个名头儿。”又笑道:“我与他自小相识,他可从没缺过银钱,只是爱参合我的事儿罢了,最不在意这些的。”又叹说:“小时我怕他瞧不起这‘商’事儿,置铺子瞒着他,可是跟我生了好大一场气,后来又在我的铺子里参了股才好了。”

      清之笑道:“这也不奇怪,就有许多人不耻这商事儿,更有寒门士子说‘侮辱圣贤’,可哪个世家没有些产业?又不是咱们亲自去管,自有人去打理,出面的也不过是咱们的随从管家罢了。”靳康笑:“很是,很是!说什么金银粪土,难不成要清高到饿死自己和父母妻小才算‘斯文’么?”

      只双佑细心,思量一阵,犹豫问道:“臻玉,你说他在你所有铺子里都有参股?那……”林臻玉知道这是好友为自己担心了,靳、顾二人也听出不对来,都担心的瞅臻玉。“不必忧心,他在南边的作坊产业也给了我些股分儿!他这人有些冷肃,出身又好,对外人极是难处,自拿我作至交后,总想着要护着我罢了。再不必担忧他的!”只臻玉没说,水泱那些南边的产业是他哥给他的两处私矿和大片的庄子土地。

      双佑笑道:“是我小人之心了。”臻玉道:“这原是挚友才说的,我心里再受用没有的!”说的大伙儿都笑了。臻玉没说他那好友的名讳,三人也没提,想是林大人在京中的世交罢。

      一时商定,席双佑叹道:“这可帮了大忙了,我家老爷子早说明年会试若是得中,就交我叔叔走走路子,少说也得某个六部的缺儿,肯定是要长在都城了,这般一来,倒是全了我的心事儿,不必和叔叔一家子挤在一块儿。他家虽大,可人也太多,几个堂弟很不省事儿,我再不想参合进去的。”

      臻玉道:“铺子开起来,倒是置办几个好庄子是正经,不打眼不招诟病不说,若以后你成家立业,这才是能支撑的妥当产业。”靳康道:“说的是,咱们家里公中的产业大多是庄子,铺子什么的多是爷们和太太手里的私产儿。”又说起仕途事儿,林臻玉只说明年的会试他是不考的,待下科罢。众人皆明白,臻玉实在是有些小,就算是真过了会试,恐怕也不得用,不如下科再考。

      自此后,各行匠役齐集,金银铜锡以及土木砖瓦之物俱全,一应摆设点景等事,又有水泱门下的唤山形的制度,很快便按林臻玉的大体要求修葺完,林臻玉不过无事时来看望看望,最紧要处和他商议商议罢了。

      半个月后,林臻玉召集各好友来看,只见这两间铺子相隔不远,竟都在铜驼大街。都城有四五处大商用街,铜驼大街是世家豪门的公子哥儿及高门大户的采办们最爱来的,都城比南边儿民风开放,也有些夫人太太带着帷帽,乘车来逛。早几年铜驼大街的店铺就没得卖了,这儿热闹但不喧闹,路能并行四五辆马车,是个好去处。当然,这里每家铺子卖的东西都是上品,价格不菲。

      店铺布置的很华贵秀雅,雕栏画栋,大手笔用玻璃镶的窗子,各色名贵花草,精致的摆设,二楼的精巧雅室,后院招待贵客的楼阁,看的人十分意动,席、靳、顾三人都思量着再补写银钱给林臻玉。

      林臻玉招呼三人坐下,席双佑发现窗边竟挽着两匹丝布,不解,因问:“这是什么?”臻玉走过去将之解开,拉上。三人发现原是纱帘子,这帘子细密鲜亮,十分清透,雨过天晴色上面用银线绣着百蝶穿花,底下坠着穿珠子的石青络子,精致秀美。

      臻玉笑道:“这铺子卖的净是女子用的东西,北方那些太太们是常能出门的,就是那些个小姐,若是受家里爱宠偶尔也有出门来的机会,将这玻璃窗子用纱帘儿遮上,外面就看不清里面了,又透光。”又道:“当然,若是太太小姐,自然有人迎去楼上的雅室或者后院阁里去。但是,别忘了,大户人家的专管这些胭脂水粉、布匹首饰的买办也都是些妇人,再有那规矩不甚严的富户,家里的有余产添嫁妆的小户,来这儿的都是些女子,自然要巧些。”一席话听得三人晕头转向,只叹:“竟这般玲珑的心思!想到这些…”

      说笑一会,林臻玉道:“这儿都收拾好了,只待将货摆上就好了。”靳康道:“运布料的船已到了直隶,明早就能搬运来。”靳大人是扬州布政使,掌一省之政,而靳夫人娘家是姑苏世家,着亲随去办,自有那做纺织的大商人凑上来,选了数家,定下契约,很容易就解决了货源问题。

      至于珠钗首饰的店铺,却有些不好办。他四人派人四处去收玛瑙琥珀、红蓝宝石和翡翠玉石以作原料,而珍珠臻玉道他那好友在南海边有处采珠厂,他亦有一分的干股在那儿,不必去他处收购。又在江南高价求请好手艺的匠人。因此,这首饰的店铺这几日是开张不了了。

      四人品着茶,吵吵嚷嚷一会子,定下了两处铺子的名字:“锦绣坊”和“珍宝轩”,虽简单却易记上口,又比其他铺子用“同”“泰”“和”“茂”“瑞”“昌”等字的名字雅致些。

      酉时,金乌西坠,红霞轻移。臻玉正与好友道别,却听身后门扇轻响,有人进来了,臻玉嘴说:“铺子尚未开张。”转身看见水泱,笑道:“今日不是有事么?怎的这时候来了?”又笑着向好友道:“这是…沈泱!”指着好友道:“席双佑、顾清之、靳康。”“想是听我提及过对方。”水泱早知道臻玉几位好友的身家底细,如今对号入座罢了。那三人却有些怔愣,没想到是这般出色的人物。众人寒暄几句,水泱对林臻玉道:“回家罢。”臻玉对好友道别。水泱向几人微微点头,就牵着臻玉的手上了马车。

      一直到车马远去,三人才回神,一个说:“不知这沈泱竟是这般毓秀人物。”一个道:“为人确实冷淡,但看着与臻玉倒十分好。”一个说:“我最不喜这般人物!若同其一道儿听曲赏香,还不得沦为陪衬?!”另两个皆不屑:“哧!”

  • 作者有话要说:  O(∩_∩)O哈哈~,醉仙居出现了,以后还有太白居啥的,话说这是我最爱的两个酒楼名字~~
    第二更送上,亲们印个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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