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五)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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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1976年
地点：格尔木至西宁路上
两人逃出来时已三更半夜。黑眼镜一连驾驶了四五个小时后，有些受不了，他朝后面躺着那人喊，“喂，会开车吗？”后面那人翻了个身，没有搭理，又死睡过去。
妈的，白搭。黑眼镜暗骂了声，只能强逼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开车。
黑眼镜估摸现在走的路连一半都不到，接下去的路还得自己撑下去，真有够呛的。再看后面那人，趴着、侧卧、仰躺姿势随意变换，手腿都垂地板了，舒服得要命，心里就极度不平衡。老弱病残自己好歹也占了两份，却这么个下场。你小子真不知死活，等爷回去好好调/教下。
天际开始泛起白光，公路的两边空荡荡，连路灯也没有，唯独两个车头灯圈钉在眼前不动，单调得直让人犯困，而且破晓时分冷得很，长时期固定了个开车姿势让人疲惫不说，肚子也开始饿着叫。要是有个平房，说不定还可以讨顿热饭。黑爷都有直接停在路边的冲动了，不过想想偷了解放卡车不论，还扛着枪招摇过市，不被当成反/革/命都偷笑了，还是逃命重要。
这头还没想完，突然一对光圈射入了眼里，黑眼镜还没看清楚车身，它就忽地在他们前面来了个急煞，侧身转了半个圈，伴随尖锐的煞车声，一个势头横在路中间，挡在解放车前进路上。
黑眼镜才看清楚那也是辆解放卡车，同时车仓里一下子跳出来了好些军兵，每人手里都扛着把机关枪，不稍两秒已围成一排站他们车前，紧紧瞄准了黑眼镜来车。军兵旁边倒有个小兵，摇着红旗示意他们停下来，意思是不停就别怪他们了。
妈的，停的人才有病，还不如搏一把。黑眼镜直接骂道，“哑巴，坐好了！”还没等闷油瓶有机会反应，他便一脚子踩足了油门，决心直撞过去。远远那小兵见状，旗摇得愈加猛烈，那些扛枪的军兵看来了个疯子，一下傻了眼，枪头都瞄不准了，随着解放车冲到离军车不到10米处，军兵瞬间一窝蜂散开，纷纷外逃。黑眼镜猫低上身，直接待死，也顾不着后座那人，大叫了一声，“左边，快逃！”。
三米，两米，一米，妈的，都来不及倒数，解放车头右侧一霎那猛地撞上另一辆车的尾部，车身强烈一震动，发出“哐当”的巨响，伴随尖锐的铁皮摩擦声、撕裂声。半个车厢的铁皮褶皱了起来，右侧车门被撞得甩飞出去，车窗玻璃开裂到全碎成一颗颗，牵连整个车厢严重的变形，一切如同电影慢放一般映在黑眼镜眼里。
他看到对面的解放车被撞得旋转起来，同时一瞬，身子由于极大惯力不受控制地往前直冲。一切的一切，黑眼镜拉开左侧车门的手，连同他扔枪出门的动作，还有他余光中闷油瓶踉跄地冲出车门的动作，触觉视觉瞬间变得缓慢。
他闭上了眼睛，飞身出了车厢，也不知道地面在哪里，只顾蜷缩着身子，一直往外掉，最后落在公路旁的沙地里不受控制的滚了好几圈，身侧几米处突然爆发出一股强烈而滚烫的冲击波，逼得黑眼镜又滚了一圈，几乎同时是骇人的“磅”地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黑眼镜吃了几口泥，咳嗽着睁开了眼睛，才看到自己解放车冒出了滚滚的烈焰浓烟，闷油瓶也在旁边撑扶着腰，咳嗽着站起身。幸好逃得及时，不然真炸成爆米花。还未及想下一步，两人看到那些军兵扛着枪从后面飞快地追了上来。
妈的。黑爷啐了一口，和闷油瓶立即拾起□□，“咔擦”一声拉动枪械上膛，决心负隅顽抗。那些军兵正冲到离他们四米远，他们早端起了枪，朝着黑眼镜两人正要疯狂扫射，突然一个黑色圆物掉落在两群人的中间，未及反应，落地那一瞬刹那炸开。两人来不及躲避，一股呛人的烟雾冒冲而来，直涌眼睛鼻孔。
黑眼镜眼泪都要彪出来，他撑住身子，拉了闷油瓶一把示意继续逃。他刚咳嗽着回头，见一个矮小的老头，在向他们猛招手，操着奇怪的口音，沙哑的声音吼着“快快、快！”而他旁边是一辆老旧的面包车。
两人等不及犹豫，顾不上那止不住的眼泪，马上用尽力气直奔过去，跳上了面包车。老头也不等他们关上门，顷刻一个流畅的转车，飞快地往西宁方向直冲而去。
时间过于急促，黑眼镜和闷油瓶还没坐稳，就直接躺倒在座椅上，相互盯着对方一身狼狈的模样，身上累累的擦伤现在才开始有了痛意，不自觉笑了出来。
这时，从背后看那开车的老头，头发稀疏银白，头顶着新疆帽。老头还没等两人发话，就自言自语似的，唧唧歪歪地吐了几句话。黑眼镜一时没听懂，问了几次“什么”，老头也重复了好几次，方才听懂他在说，“角、角刀牛的兄、兄弟？”。
黑眼镜这才判断出来那结巴的老头话里“角刀牛”正是“解”的意思。黑眼镜才笑笑说，“还能不是？”
老头也发出一声怪笑，操着浓厚的新疆口音答，“那、那我就、就放心、心了。”
尽管老头口齿非常不灵便，却很爱说话，他看黑眼镜笑容满面，就唧唧歪歪了讲了一大堆，黑眼镜把他口吃的部分去掉，才简炼出他大概讲的是家里琐事，那老头在格尔木与西宁中间的多巴镇生活了将近五十年，年轻的时候去城里出卖体力活，赚几个钱养家糊口，石匠活、泥水活、玉匠活，修路，没什么苦力活是没干过的。现在老了，没力气了，儿子大了能干活养家，女儿也找到满意的人家嫁去，现在就是天天家里等吃的，和邻居老头们聊天瞎扯，孙子都有好几个。
“大爷，那您怎么认识角刀牛？”黑眼镜扶了扶镜框，饶有兴趣地问道。
“那、那个，”老头听到这个问题立时变得开始吞吞吐吐、犹豫不决，磨蹭了半天才不好意思回答。
大概十年前，老头还在做新疆玉小买卖，那时来了一个南方人，称呼自己为解刀牛，说很喜欢他的玉。他买下了许多后和老头商量，说多年后会有两个年轻人从格尔木过来，需要他帮忙。他承诺了一个价格，先给老头两成现金，等事后再付清。老头那时刚抱孙，家里正缺钱，而且听着解刀牛开价很高，一时见钱眼开，听他说不会出人命不用负责，便是答应了下来。那时那南方人就给了他一些武器，让他藏起来。当时老头也没多想，就放个箱子埋在地下，后来没想到如今那南方人真找上门来，便匆匆忙忙的把埋着的武器挖出来，带上去找黑眼镜他们。
黑眼镜见老头结结巴巴地说得真切诚恳，也就不过问，反而是老头问黑眼镜和闷油瓶该怎么称呼，黑眼镜说喊自己“瞎子”就成，便回头看了一眼闷油瓶，这时闷油瓶还是一动不动地俯躺在座椅上，也看不到他的脸，就笑了声，说，“那小哥叫哑巴。”
那老头听着不明白是别称，以为是真实姓名，也笑着结巴道，“丫、丫，好、好姓。”
黑眼镜听着嘿嘿笑了两声，没再说话，也躺下来休息，就是老头还不知趣地自顾自的说着，他们会先去他在乌兰县的一间房子休息，处理伤口。那间屋子是老头以前的祖房，里面还有些棉被什么的都有，每半年老头都会回去收拾，这次知道年轻人要来，也提前准备了些。房子还算偏僻，应该不会有人发现，等天黑，换了他儿子留在祖房的摩托车，再继续出发。只要把他们送到西宁，那边会有人应接。
面包车在田间车道绕来绕去，最后到达老头祖房时都已经过了中午时分。这时两人一身尘土才有了清理的地方，老头看他们进了房间收拾，翻来了些外用药给他们自己处理，便慢腾腾地去烧菜做面。
老头等年轻人都吃饱饭，就推搡着他们进房休息后，才畏畏缩缩、姿势不正地端起那解刀牛给的冲锋枪，守在院子门口侧边，对着远处的田地发着呆。
老头正沉迷于景色中，突然一只手放在老头的肩上，把老头吓得跳了起来，枪也吓得丢在地上。老头回头，才见到那个满脸胡腮长发男子。
老头对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窘迫，但是又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坐下来。闷油瓶看老头一副狼狈相，无奈的摇了摇头，捡起老头的枪械，也在门的另一侧坐下。
他熟练的捣弄了一下，枪就上膛，他毫不犹豫枪口就对准了老头，压低声音问，“你是谁？”
老头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愣了，扑腾着就跪倒在地，喊着大爷饶命，结结巴巴地说他本来只想赚点小钱，根本不想惹是生非。闷油瓶听后却摇摇头，手指就按上了老头地太阳穴，“说，谁让你来的？”
老头太阳穴一阵剧痛，想不清楚事情，一下子双手扶地，跪着招供，“是、是个女娃、她让、我来，”然后老头就伤心地哭了起来，口齿更为模糊，“她、她说不照她做的，就别、别怪她对我我家不手、手下留情了，钱、钱她还是会照付……”
“她是谁？”闷油瓶眼里十分淡漠，继续问。
“我、我也、不、不清楚，”老头面依旧朝地，死不敢抬头，一副畏惧得颤动的姿态，“她、她只说她叫阿、阿變。”
“哦，还挺像她作风。”这时候黑眼镜也走了出来，笑了一声地同时踢了老头一腿，老头一时不稳侧倒在地上。黑眼镜确定老头毫无防备，也没有练过武的小动作，才把畏缩的老头扶起来，“让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大爷冒险，看她是别有用心。”
“大爷你也够折腾的，去休息吧。”黑眼镜给老头打了个眼色，老头才颤巍的点头，便听从地进屋休息。
见那大爷进了另外一房，黑爷才拍了一下闷油瓶肩膀，笑着说，“變爷也是九爷的伙计。两小时后我来替你。”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五)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