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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39 景然的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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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段时间总是会晕倒,母亲就陪我去了几趟医院,无非都是气血虚弱,需要调理,母亲就在那间若虞买下来的新房子里开了炉灶,又炖又煮的,每日换着花样给我进补,于是那段时间里,厨房里常常是中药的苦味和汤品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我每每闻到都会想吐,母亲却锲而不舍,不看着我吃下去绝不离开。
我的父亲闲来无事,就在小区里转悠,和楼下的邻居熟了以后,就开始他敲敲打打的工作,不时地到东家修个水管,西家接个电线什么的,慢慢的竟在物业上谋了个职位,每日里就带着他的工具袋朝九晚五地上班去了,而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小区里就没有一个不认识这个乐于助人的铁师傅的。
若虞自那日说了那样的话后,果然就规规矩矩了,并不给我太多的压力,隔三差五地过来,带些小礼物什么的,都是可着我的心意挑选的,绘画的书呀,画笔,纸张什么的,都不夸张。我留他,他就在这里吃饭,我如果不留他,他就在我房间坐会就走,有时就看我随手在那里涂鸦画画,有时就转述一些他听来的笑话给我听,我大多不笑的,他也不气馁,就自己讲自己笑,无趣的很。
李婉来看过我一次,带了很多贵重的礼物来,我想她是不知道我和若虞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但私底下却像是听若虞交待了什么,只探病别的事绝口不提,她那样一个八面玲珑的人自是哄得我父母愈发的觉得把我嫁给若虞是对的。
我病着,自是没有办法和父母吵闹,而且我的父母自从搬到这里以后,争吵似乎也越来越少了,我的母亲,终日里笑眯眯地,和邻居们说话也是客气而又礼貌,完全不似在家乡的那般泼辣模样。再加上我姐姐和姐夫把外婆从家乡送了过来,这样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面是我母亲盼了许久的,我就更不能再提起要回家乡的事情了。
只是我的性情变了很多,大部分的时候是沉默寡言的,从不接他们的话题,即便是他们是有事问我,我也是恍然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若虞在的时候,总是把那种疼惜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我一回头,他又马上移开了,若无其事地为我端茶递水的,好像我是他的客人一样。
这样蜷着,冬天就来了,我去医院里取药,平日里都是母亲和我一起来的,那日邻居的大婶喊她打麻将,她犹豫再三,还是心痒痒地去打麻将了。我自己到了医院,取了药出来,从大厅里经过的时候迎面就碰到了景然,隔着三三两两穿梭而过的人群,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却没有看见我,只走到一边弯着腰咳得厉害,只是短短几个月不见,他的样子愈发的瘦了,面色又灰白的厉害,看起来是病的很严重。
他直起腰的时候突然就看到了我,我能看出来,他其实不想见我,只是面对面想要回避已是不可能了,他只有努力地笑了笑,冷如寒玉的眼睛里蓦的有了一丝温暖,他问我:“还好吗?”
我的眼睛马上就湿润了,没有办法回答他,只是落泪。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父亲和若虞在小区门口等我,看我下了车,若虞很快奔了过来,目光里都是担心,却没有说话,还是父亲说:“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了。”一连说了几句,听起来似是终于松了口气的样子。
上了楼,迎面碰上母亲,她拉过我“阿弥陀佛”了一声,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打量了我,直到确认我是完整的,才拉我过去吃饭。
我默不作声地吃完饭,等大家都放下了筷子,我说:“我有件事情要和你们说,我要搬出去住,明天就搬。”
所有的人都怔了一下,我不等他们开口,继续平心静气地说:“景然病了,我要搬过去照顾他,你们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我都要去。”我坐着不动,目光从他们每个人的脸上瞟了一遍,我母亲是震惊,父亲就望着母亲,他一向没有主意,凡事都要等着我母亲发号施令。而若虞,目光定定地看了我两秒钟,愤怒,委屈,不解在他眼中转了一圈,然后他什么也没有说,站起身拿了外衣走了,我母亲就在他砰然关上门后爆发了。
她这些日子的温婉柔顺因为我的这句话而消失无踪,我想她一定是对我失望之极,原想感化我的,温暖我这个一向有问题的孩子,却不知道我还是如此的冥顽不灵。
她哭一阵,闹一阵,一直持续到午夜,但还是没能阻止我义无反顾地搬进了景然的家里。
景然咳得很厉害,又不停的抽烟,那间新租来的一室一厅的房子里常常弥漫了烟味,我躺在厅里的沙发上经常会被那浓烈的烟味呛醒,我就会在午夜里从温暖的被窝爬出来到他的房间夺了他的烟,连同烟盒里的烟一同揉碎扔进垃圾桶里。
他也不和我争吵,等我出去了,他就会拿出藏在抽屉里,衣柜里的烟继续抽,我也只能在他第二天坐在阳台上翻看报纸的时候来一次彻底性的大扫除,他所有的烟都被我翻出来在他面前踩碎了然后清理进了垃圾箱,他看着我苦笑,一边咳一边说:“何苦呢,西西,你回去吧,我一个人能照顾自己。”
我清灵灵地笑,说:“我就是不回,就是要让你欠我的情,让你这辈子还都还不完。”
我为他煲汤,为他在清晨里做好喷香的早餐,我期待他振作起来,不再每天抱着一叠报纸都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不再每天都沉醉于研究购买彩票之中然后再在午夜里盯着电视开奖以后失望又绝望的骂娘,不再每日半醉半醒的抱怨世事不济,命运不公,不再每日咳着都不愿到医院看病和吃药,而是整日的抽烟,没玩没了。
他起初还能耐心地和我说话,任我在他的家里折腾着摆上一束花,或是在太阳好的时候打开窗子呼吸一些新鲜的空气,后来就不耐烦了。他心疼他省吃俭用买来的烟,我去抢的时候他会发火,他会说:“西西,你烦不烦呀,你管好若虞就行了,管我做什么,这些花呀草的,能当饭吃吗,你是不是以为我很有钱呀,你赶快回去吧,我养不起你!”
我倔强地说:“我不用你养,我有钱,可以供我们花很长时间的,就算花光了,我也可以出去找工作,画画赚钱,我们不会没有钱花的。”
“西西!”景然很生气,说:“我怎么说你都不明白是不是,我不需要你照顾,也不需要你同情怜悯,你走吧,让我清静一下行吗?”
“我不走!”我依然坚持着说。
他愤然走进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接下来的日子,他不和我说话,我就找话给他说,他不吃我做的饭,我就强行端到他面前,用勺子往他嘴前送,他瞪我,我就笑,只是我没有再去阻止他抽烟,他的工作一直没有着落,心情自然不好,抽烟就成了他解决烦闷的唯一途径。
我上网查了很多的方子,为他熬了清肺止咳的银耳百合汤,做了雪梨膏,我买了电的暖风机回来,每日把房间里熏得暖暖的,再撒上丝柏和佛手柑的精油,景然的咳嗽就渐渐有了些好转,只是他一直不肯吃药打针,炎症终是不消,就好一阵,咳一阵的,有时候日夜都不停歇,我还真怕有一天他会咳成肺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