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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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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臻不知道自己对卫然抱的是什么样的心思。是不是想和她交往,自己与其说是不知道,还不如说是不太愿意去想。卫然和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她的身上有一种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还记得卫然被四人困住时,抬起眼来那黑色眸子里的光芒,即使是杀气也依旧明亮,亮得夺人心目。想要再靠近一点,再了解一点,即使是微不及道的细节,他有些难以自抑。
出院的那天他把卫然送回去,就在她租来的房子门口看见了那个男人的身影,头发剪得很短,眼睛里隐约有血光的男人。卫然看见他似乎没有意外,对着他点点头:“秦老师,等很久了么?”
秦桓一下也没有看禹臻,只看着卫然道:“两天。”
卫然掏出钥匙来开门,还是平平常常的语气:“我出了些意外,住了两天的院。进来说吧。”秦桓丝毫没有客气地走了进去,卫然转身看禹臻,“一起进来吧,你不是想知道过去一年发生了什么。”
三个人在沙发上坐下,各怀心思。卫然看了他们一眼开始说:“一年前AA428失事,一直没有找到残骸,因为它并不是坠毁在中俄边境,而是穿越通道掉在了另一个世界。”
秦桓看了眼不能置信的禹臻,开口解释:“所谓的通道打开时空连接两个世界,我们称之为蚀。”
“之所以一年以来音信全无,是因为我已经不在这里,而是在一个被称为常世十二国的地方。”
现实和幻想的距离,往往比薄薄的一张纸还近。
禹臻站在阳台上看灰蒙蒙的天,手伸进口袋里想去摸烟,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戒了很久了。
卫然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放在他面前的扶栏上:“难以相信么?”
禹臻叹了口气:“不如说是反而解释了很多事情。”
秦桓也走了出来,点上了一支烟抽了口,缓缓地吐出烟雾,然后看着那慢慢焚烧的烟说:“我之所以追着你问,并不是因为猎奇。我是柳国人。”
卫然曾经猜测过,如今得到证实之后只是问:“是柳国的仙人吧,所以语言相通。”
秦桓点了点头:“的确,我被冲来这里已经有四十年,昆仑与常世的链接不同于倭,我早就放弃了回去的念头。但是如今柳国却还没有剔除我的仙籍,虽然语言相通没有了障碍,但我担心国内是不是有什么大事。昆仑与黄山相通,虽然被蚀冲过来的人少之又少,却总应该是有的。所以这几年来我一直在找,哪怕是有人能带来一点柳国的消息也好,你是我找到的第一个,也是我听说过的唯一一个能够回昆仑的山客。”
卫然并不惊讶他这么说:“飞机坠毁的时候只有两个人逃了出来,一个是我,一个是现在舜国的麒麟。”
“原来如此。”秦桓点了点头,“你和徇台甫熟识么?那可曾听到关于柳国的消息?”
柳国的事情怀矣曾经对她说过,就在邀她入朝为仕的时候。卫然仔细地想了想,然后说道:“听说蓬山上的舍生木结了柳的卵果。”
“卵果?”秦桓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会是这样,我离开的时候台甫还健在,难道说台甫找到的王只在位了不到四十年么?”
卫然看了看他,然后别过眼去:“我听说的是柳国已经连着两任台甫都没有找到王,芝草折山。”
秦桓像是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身形有些动摇:“两届台甫都…怎么会这样,难怪没有剔除我的仙籍,没有王在芳华宫,自然不用急着去找三公。”
这些话听在禹臻耳朵里,一半是不解,一半是好奇。而卫然却能体会到一字一句其中的深意。折山,就是国土荒废到了连凌云山都要折倒的程度,像之前舜那样她看起来已经满目疮痍的国家,都还没有用上过折山这一词,柳的土地如今是何面目?
她没有话语可以来安慰秦桓,只是把自己听过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民间传言天帝因为刘王重用山客与海客而发怒,因而两届麒麟寻王不果,芝草折山。”
秦桓面色更白,连烟都从颤抖的指尖掉落在地上,曾经进言于刺王,向他推荐了第一个被任为官的山客的人,就是当时的太师秦桓。他扶住了栏杆稳住自己的身子:“怎么会这样,主上重用外来之客,乃是因为向往昆仑和蓬莱的繁华,是为百姓所想,亦没有违反天纲,天帝为何发怒?”
卫然看了看他:“这只是我听见的传言,柳与舜相隔甚远,且舜一直在战乱,只有零星的消息传过来。”秦桓听见却没有什么反应,带着血色的眸子里神情涣散,仿佛眼前又看到了那双如宝石般蓝紫色的眸子,盈满恨意。
话尽于此,三人皆是沉默。一直没有出声的禹臻却开口了,对着卫然说:“你先休息吧,我们或许都有事情要回去好好想想。”
秦桓听他这么说,好像稍微回了些神,只是对着卫然一点头,转身向门口走去。
卫然点点头,移步想要送他们到门口,却突然一阵怪风,吹起薄薄的窗纱飞舞,从她面前撩过。然后她听见一个人的声音,仿若在月下的琴弦,轻轻撩拨出淙淙之音:“原来您在这里。”
她转过头去,一个穿着玄色衣服的男人站在那里,和北宫一样雪白的皮肤,蓝紫色的眸子像是盛满了世间的欢乐和悲伤,金色如丝缎般的头发长长地垂下来,在他身后迎着风飘舞。
那人上前来一步,看着卫然说:“我已经找您很久了。”
旁边的秦桓看穿着台甫的常服的那人,面上不知道是什么神情,半晌低下头去躬身敬道:“廉台甫。”
禹臻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卫然笔直地站在昏暗房间里的身影明明近在咫尺,却让人觉得遥不可及,那个背影仿佛一把利刃,割开了他们所处的两个世界。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金发的男人在卫然面前跪下去,低下了头:“遵奉天命,恭迎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