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

47、六

　　颉衍与她一起过了中门之后就不能再带骑兽入内了。一路从国府上来，看到的都是形色沉重的士兵，没有一个是禁军打扮，应该都是小司徒的人。卫然站在后面的时候看到颉衍想向他们问什么，那人却是摇了摇头，为他们打开了中门道：“小司徒在内朝，副尉如若有事还是直接去寻罢。”
　　两人入了中门之后立时就见了一座恢宏的阶梯，仿佛像是玉石打造一样白皙无瑕，两人抬头沿着那三米多宽近千层的台阶向上看去，竟然看不见头。再往旁边张望了下，显是没有其他的出入口了。
　　卫然不禁扭头去看颉衍，颉衍显也是被那没有尽头的阶梯震住了，这是她第一次来王都，更不要说上凌云山了。这时候见身后的中门已经阖上，只能硬着头皮往上爬，心中暗暗发憷，：这可是通向云海的山，难道真要他们一步一步爬上天去么？
　　卫然见了如此只能跟在她身后，可是两个人还没有爬几步，就发现面前豁然开朗，再往身后一看，那无尽的台阶竟然已经在脚下了。两人对视了一下，而后继续向前走去。
　　在台阶的尽头是一扇大门，两旁站着的不是侍者而是全副铠甲的士兵，上来问得他们要往内朝去，就打开门来指给他们：“穿过外朝从阶梯往上去就是内朝了。”
　　两人点头谢过后跨入门内，顿时扑面而来的是一丝甜甜的腥味，颉衍立刻皱起了眉头，卫然一时不解，待再往里面走了几步，才清楚弥漫在空气里散不去的是血腥味。
　　卫然曾经听人说过，外朝是下等官员居住的地方，在往上再云海上边还有个内朝，是高等官员的住所，从中门往内，都是平常百姓不得入的地方，如今怎么会有这么浓的血腥味？
　　颉衍面色如霜，回头去看门口的守卫，却只见得那朱红的大门缓缓阖上。她咬了咬唇对卫然说：“走吧，见了小司徒就什么都知道了。”
　　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卫然点头跟在她的身后。
　　外朝规格工整，各个官员宅邸都闭门掩户，道路上连一个人的影子也看不见。卫然和颉衍心内各自猜疑，不禁都加快了步子，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才看到了另一座阶梯，直直向上通往内朝。
　　早在中门的时候就卸去了身上的兵器，门口的守卫还是仔细地搜查了一番，才放他们通行。早有人在一旁候着，听他们说是从惠城来的，立刻就引着向内朝里去了。
　　内朝比外朝规格高了很多，宅邸皆是蓝瓦白墙，只是街道上依旧还是一个人也不见。而空气中血腥的气味，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郁。
　　那人领着他们来到一座大宅子前，卫然抬起头去看门上的匾，有些像中国的古文字，隐隐约约觉得最前面是个冢字。那人打开门来，入门就是一座假山屏风，并不显山露水，可是再仔细一看，地上一块一块打磨铺平了的，并不是普通的石砖，晶莹圆润地有些像玉石。
　　转过假山去才看到前庭，左边立着颗一人多高的珊瑚，右边则是一株玉树。上好檀木雕作的树身，枝头缀着翡翠片削成的树叶，郁郁葱葱。
　　再往里面走，满目的奢靡繁华，卫然和颉衍的脚步越来越沉，几乎迈不开步子。自从来到舜国，卫然随着转战几地，看到的只有满目疮痍。农舍残破不全，百姓衣不蔽体。民众苦苦求的不过是那一口能活命的粮食，和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在这个民不堪命的世道里，这些人就高高地住在云海之上，安然地享着这样的荣华富贵么？
　　颉衍半路被带去见其他将领，卫然站在临云海的一个亭子里等着，她看向那片被西斜的日头染成了淡淡的橘色的海，似乎能让人透过那清浅的水看见下世破败不堪的乡城。
　　“玉作阶，翡为台，琉璃铺瓦，金晶串帘。这是很久以前形容传说中的蓬莱的，谁能承想我如今竟然在冢宰府里一睹了此等胜景。”卫然还在出神的时候听见了身后的声音，比这亭子玉石雕的栏杆还要冰冷坚硬。她起身转过头去，就看见那仿佛还是少年面貌的人立在那里，不同于那波澜不惊的声音，翠绿色的眸子里盈满了怒意和杀气。
　　几个月不见，这人已没有她上次军帐中所见的那种隐忍，像是利剑出鞘，一身冰冷凌厉，让人望之生畏。
　　卫然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拜道：“见过小司徒。”
　　怀矣扶起面前之人，面上稍稍缓和了些：“就不用再叫小司徒了。前朝入仕官员全部罢免，你叫我的名字就是了。”
　　卫然对怀矣有很深的敬畏，她知道这个人就是所谓的国之栋梁，死国之义士，成非常之事的非常人。他虽然只居了小司徒的官位，却让大将军楚刈和他起事，一路招兵买马，直至攻下王都。她面前立着的这个少年面貌的人，在舜国的历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怀矣看着卫然，一个原来什么也不知道的女孩子，几个月来都是血与泪的冲洗，已经和原来判若两人。可如果只是见识过伤痛和死亡，还远远不够。只是变成了一个能够背负自己生命的人，这瘦削的肩膀又能受得住多少重担？他道：“你随我来。”然后便转身走出亭去。卫然在他身后跟着，才发现虽然在冢宰府内，一路却不曾见到家眷模样的人，进进出出的都是穿着铠甲配着兵器的武将。仔细观察下她才发现，这些兵器与她在军中见过的不同，远为繁复而精细，比起实战倒更像是装饰用的。
　　怀矣似乎发现了她不断打量的举动，转过头来道：“也是，你是山客，怕是不知道，这些人佩的是冬器。平常的刀剑是杀不死仙人的，必须要冬器。”
　　虽然只是平常的一句话，卫然却觉得其中戾气甚重，连空气中一直淡淡的血腥味，一时间也变得有些刺鼻。
　　怀矣领着她走向一座大殿，门口堵着粼粼的将士，似乎还有人跪了一地，她未曾看清就被领去了大殿后面。守卫的将士见是小司徒，都向旁边让开两条道来。将殿后的门打开后，只见一座绣着祥云仙鹤的大屏风，挡去了前殿的光景。卫然才想抬头去看怀矣，就听得前殿一个冰冷的声音：“鲁闕，你身为司服却伙同肆师□□，其罪当诛，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