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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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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然一大早就起来准备了东西,叫醒了含幽,帮她清洗了以后,又要喂她吃早饭.他发觉,她真的很容易脸红哦!吃饭的时候,她竟不敢看他一眼.其实,昨天她根本不同意他来喂她,可她连勺子都拿不起来,还弄洒了稀饭.所以他就煞有介事的生气了,一定要喂她.他还记得她那可怜兮兮和充满歉意的眼神.当时他就后悔了,为什么会那么大声的对她说话呢?不过,不这样,她有怎么肯,这么老老实实的来让他喂呢?
吃完饭,当他想抱她上车的时候,她又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为什么肯我来抱你?"
"我可以走的."她说的牵强.
"怎么走?"亦然有点生气,明明脚痛的要命,为什么就是肯他帮她呢?
"你可以扶着我."含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居然可以理直气壮的对他说话了.
"扶着你?你的脚可以移动吗?"
"我....我可以一只脚跳着,一只脚不着地."她固执的说着.
"你真的要那样走?"
"是."她坚定的点了点头.
"好吧."亦然扶着她,"我们开始了,你小心着点."
说者,含幽开始挪动了,第一步,她还可以忍受跳动带来的痛,可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她,根本跳不起来,再一步,另一只脚一麻,她差点跪在地上,好在亦然及时扶住了她.
不等她再说什么,就抱着她,向车边走去.真是个固执的女人!
含幽瞪了他半天,可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就把她放在车上,扣好安全带,出发了.
一路上,亦然第一次看到含幽这么喜悦的快乐,第一次听到她说这么多话,好象一离开那个城市,她就变了一个人.她的目光里不再有那么多的忧伤,那么多的顾虑,她好象一只被放出了笼子里的鸟一样,终于自由的飞了.....他开始发现,她象一个孩子为着看到冬天里冰冻的河水而欢笑,为着看到在寒冬里开放的野花而惊呼,她还对他说一两个小时侯的故事,唱一两句歌谣.一直一直以来,那个在他印象里楚楚可怜的含幽一下子变的明朗起来.他不禁有点感谢这次意外,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意外,他怎么知道她的内心里有如此动人的画面呢?
抚育院建在偏僻的村子里.这个时候,村里的人多半是在农休.亦然在含幽的指引下,很快的就把车停在抚育院的门口.这时已经是午后时分了,他们一下车就有好多人围了上来.他们并不拥挤也不吵闹,他们带着乡间农人质朴的微笑和羞涩站在一起.
从他们中间走出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妇人,她穿着白色的绒衣,给人一种慈祥的感觉.亦然知道他一定是含幽口中的院长.他抱着她,跟着院长走进院子里.看起来,这个院落并没有太多的孩子,显得安静祥和.
就在亦然把含幽放在床上,走出来的一瞬间,屋里的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多年未见的激动让她们无法言语.院长看着伤痕累累的含幽,捧着她的手,老泪纵横,语不成句.
"院长...."院长答应着她,抚着她耸动的背部,安慰着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含幽睡在院长怀里.象一个离家太久的孩子重新回到了故乡一般依恋着.院长扶她躺下,为她盖好被子,轻轻亲吻了她的额头,悄悄走了出来.
当她走过办公室时,亦然正坐在那里等待着她.
老院长仔细打量着这个青年,她的眼里闪现着笑意,"你是含幽的朋友吗?"
"是的."亦然很喜欢这个老人,她有着让人不可抗拒的亲和力.
"谢谢你把她送来."
"没有,"亦然很坦然的笑着,"倒要谢谢这个村庄让她第一次这么开心..."
院长的脸上闪过一丝遗憾,"她在那个城市里过的不太好...."
久久,院长又说,"到这个村子里走走,怎么样?"
亦然跟着她走出了抚育院.
冬天里,刚刚露头的青苗在阳光下显出强烈的生命力.村里弥散着醉人的香草气,偶尔听到不知名的鸟叫,虫叫,这静谧的空气让人间的烦躁顿然消失.
"她的伤是怎么回事?"院长和他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前几天,我们去郊游时,不小心弄到的,可是我们都没注意,后来又走了一段路,还摔了跤,可她....."亦然这几天一想到这些事情,就会觉得深深的内疚.
"她没说出来吧?"院长很了解的问.
亦然没有回答.
院长的目光飘到了远方,带着对岁月的感叹长叹着,"我相信,你会给她带来星光的,你要相信自己...."
"上帝会帮助你们的,爱所爱的一切,爱万物之爱...."
"你耐心些,放慢脚步等等她,帮她从中走出来,...."
看着院长渐渐远去的身影,他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轻易的放手,他不会,不会的.....
乡村的夜幕时,还点着古老的煤油灯,泥土的墙壁上会落下来一些灰尘.借着幽暗的灯光,他千万遍的看着她.记忆里那个总是不能安然入睡,常常惊醒的她,是不是第一次睡得这么安心?是不是只有在这个地方她才能找到安全?
披上衣服,慢慢走到院子里.漆黑的夜空里挂满闪亮的星星,天空都变得空旷自由.如果时间可以停下来多好啊,他多么希望时间就这样停留吧,让他守着她,这样守着她吧.....
含幽就这样离开了城市,她的伤在这里真的好的很快。上个星期医生来拆纱布的时候,都不敢相信,她的伤口痊愈的这么快.还说,或者再过些日子,她就能下地走路了.还清晰的记得,她当时兴奋的就喊了起来,那种不可掩饰的快乐,连他都觉得不敢相信,那么开心的声音,是她的吗?
他结结巴巴的叫她,"含...含幽..."
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忘形,脸就红了,也不再说话.
他后悔死了,都怪他,看,她又不说话,当时的他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送走了医生,他回来的时候,她正在试这用喝药.哆哆嗦嗦的想往嘴里送.可才到半空中,勺子就"怦"的一下就落到碗里了,溅的药水满身满脸的.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就用手去擦她的脸,急切的问,"怎么样,烫到没有?烫到没有?"
她先是一怔,连忙用手去挡开他,这么一动,就碰到了伤口,痛的她叫了起来.亦然停住了动作,他不敢再动一下,好害怕她又要乱动.
茫茫然的坐下,他为自己的卤莽而道歉,含幽低着头,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她还是有些怕他,怕他走的太近,怕他眼里关切目光,怕他不经意间对她的微笑.好象在唤醒着什么一样,怕不想,也不敢再去看他了...
藏不住自己的受伤,亦然沉默着不说话,他端着药,送到她口边,他没有再看着她.
含幽在偷偷的看他,她的心因为他的不语而收紧....
看着她喝完了药,亦然走了出去.她还在怕他吗?还在抗拒他吗?多想再看到那一日抱她上医院时依恋的眼神,他甚至曾自私的想过,如果她的伤不好就好了,那么他就可以一直守着她了.不想再回到屋子里,不想再看她躲躲闪闪的样子,从这里看着她,听着她幽幽的长叹,他的心又痛了...
第三个星期的早上,他就回了城.要装作对她的事情一无所知还真是不容易.
晚上就接到边蕾打来的电话,抱怨着他的离开和含幽突然的走掉.他吞吐着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就说自己好累,挂了电话.奔波了这么多天,他是真的累了.可合上眼,怎么都甩不开含幽的脸,有哭的,有笑的,有喜的,有悲的,仿佛放电影一样在脑袋里反反复复,有他们在海边的相遇,有他从海里把她救出来的场景,有他们那么神奇的再相见,还有之后的种种种种,一幕幕的上演着.从只知道她的哀愁到品尝她的深情,含幽在他心里越来越清晰,他浮上了笑容.他知道了,终于知道,原来很久很久以前他就爱上了她,爱上了她啊.....而且,她在慢慢的接受他了,不是吗?院长不是也相信他会为她带来幸福吗?她在信任他了,不然她怎么肯让他送她到抚育院呢?亦然靠在床上,他又在乞求了,乞求上帝来帮帮他,快点帮他靠近她吧.....
想到这里,虽然离开她还不到半天的时间,他就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了.分明是一分一秒也不能停止去想念着她呀!拿着画笔本来想让自己平静的,可什么也画不出来,还是在不停的思念她.是的,是的,要回去,要回去见她,这个信念这么强烈的冲击了他.
含幽看着他的时候,真是吓了一跳.他满脸的疲惫和颓废,什么话也不说,坐在靠椅上.她刚想问些什么,他就示意她不要说话,而他呢,竟然那么快的就睡着了.
这样的来了,守着她了,和所有人一样日出而做,日落而休.每天闲下来,就找来纸笔给这里的孩子画张画,就是这么小小的画就会让这些孩子们乐上半天,他们四处炫耀着.看着她因为孩子们的欢呼而绽露出的笑容,他的心也象喝了蜜一样的甜!他有些遗憾,应该把颜料和油布都带来的.不然,他也会把这里的风光画下来,还有,如果能和她在这里转一转该多好啊!这样想着,第二天,他就把家里的东西都搬来了。大小画夹,一叠叠的油布,画画的用具,放了满满一屋子.并且,他还为她准备了轮椅.虽然她用不了多久,可是留在这里,也许会有别的人可以用的着吧?.....最重要的是,他可以推着她到村子里去看看,这个季节已经有如火的残阳了,可淡淡的橘红也值得人们留恋.
"会不会想去看海呢?"当他推着她走在田埂上的时候,他问着.
"会,常想."含幽回答着.
停在田地边,亦然蹲在她的身边,"还在想夜的海吗?"
含幽愣了愣,没想到他还记得他们谈的那些话啊...."会想夕阳西下的海,还有白天的海...."
"还有呢?"亦然追问.
"还有?"她反问.
站了起来,摇了摇头,又推着她往前走,这次是含幽在问了,"亦然?"
"什么?"
"你刚才要说什么?"
"没什么."亦然笑着,还以为她会想念黄昏的海,还以为.
"真的吗?"含幽不太相信他,她明明看出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真的."
"可...."
"你说我能画下这里的景色吗?"亦然岔开了话题,他不想对她掩饰,可是如果说出口,她是不是又象小兔子一样跑会了洞口呢?
"要画这里的风景吗?"她转过头看他,"当然能了,你画的那么好,怎么会画不出来呢?而且,我觉得,如果你来画人物,也一定会画的很好.你以前画过人物吗?"
亦然低头看着她微笑,"画过,但很少."
"为什么呢?一帆就喜欢画任务,可他的景就画的不太好."什么时候,她在提起一帆的时候,也这样自然了呢?
"小时候,老师骂我说我画的人物象怪物,我就真的画了小人像贴在他的背后,后来被老师发现了,叫了大哥去,恨恨的训斥了我.从那以后,我就不喜欢画人物了.可其实,老师还是很喜欢我的,他只是气我的不争气罢了."
"所以你就不太画人物了吗?看不出来,小时侯的你,很调皮的嘛!"
亦然又笑了,"怎么,看不出来吗?"
含幽点点头.
"现在怎么样呢?"他问.
"很沉稳,有好象..."
"好象怎么?"
"其实,你挺孩子气的."她是想说他心事重重的,可她还是没有说出来.
"是吗?"她知道吗?一直不怎么画人物的他,把她的画像粘了满满一个画室吗?她知道吗?他的画里的人物始终都只有她一个....
含幽没有回答,以为她不知道,当他问他为什么的时候,她要怎么回答,仅仅是她的感觉吗?
他们又平静了,没有言语,没有交谈,沉默着回到抚育院.亦然只在离开她的房间时,说了句"好好休息",她顺从的点头.她尚且不愿去触及他,不肯去触及他.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她只希望自己快点好起来,安定了自己的心,不再因为他一个失落的眼神,一个失意的表情而起波澜了,她有着无所知的惧怕,无所知的牵挂,他....看着窗外寂静的旷野,她困顿了,为什么他几次三番的让她陷入茫然,他在想什么呢?他要做什么呢?她不自觉的又想起了前几日他送来的画,那一副满天星斗,一江忧水的画儿,迷幻着的蓝紫色的色调,朦胧的无边无际的辽远从这画上升起.当她看到它的时候,那么不经意的就感受到了愁韵,是他的人在做画?还是他的心在做画呢?她看的出,他眼睛里的矛盾和挣扎,她想把他从那深深的泥潭中拉出来,可她.....那一次,他在离开的时候,给了她一个那么寂寥的叹息,从此她不得安宁.往事前尘,一次次的相遇,分离冲到了脑海.是吗,他与她之间的纠纠缠缠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含幽的心缓缓的沉落,闭上眼,这一夜,他梦见一帆对她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