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桑杏

9、贺青行

　　天辰四十年京城
　　楚天问穿越已经有些时日了，这里的生活她也已经基本能适应了。转眼就快要过年，楚天问想到自己如今也算得是背井离乡，往年楚乔都会回国跟自己过年，看着已经没什么年味儿的晚会，跟弟弟一起吃团圆饭，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是也很高兴。如今，只有自己独自一人，不免有些悲从衷来。但楚天问还有些阿Q精神，这里的某一个人，没准儿就是自己的祖先，跟活的祖先一起过年，她楚天问可是头一个。想到这里，她心里倒不那么烦闷了。小宝一家由于家乡已经毁了，所以打算留在京城过年，顺便帮岑天麟看着店。老吴家就在京城，自然是跟一家老小团团圆圆开心过年，而岑天麟则带着他的书童和贺青行一起回浙江过年。让楚天问意外的是，岑天麟让她跟着一起去越州，说是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小宝一家在京城过的第一个年，让人家一家人没那么多顾虑，而老吴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去他家白吃白喝那么长时间，而他们家人本来就多，多她一个没影响。这些又让楚天问深深感觉自己根本不属于这里，完全是个多余的人。但却是实话，楚天问最终决定跟岑天麟一行人一起去越州过年。
　　在马车上一路颠簸，走了半个多月，才到达越州边界。据岑天麟的书童说他们家处在越州中心，还得走五六天才会到。一路上见到的无非花花草草，灌木树林和一些途径的城镇，在跟着小宝一家走去京城的时候净是走小路，花鸟虫鱼没少见，还顺便从他们那认识了些草药，但现在是冬天，外面只有枯树枝和白雪，致使楚天问对马车外的东西一点没有期待，无聊透顶，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熬过了那么长的时间。所以这一路让楚天问对汽车和飞机的思念越来越深，她甚至觉得这两样东西是最伟大的发明。
　　又走了五天，终于到了越州城外的郊区。这里是一片树林，树叶全都落光了，树枝上残留着还未被阳光融化的雪。地上的草全都干枯了，伏倒在地上，有的还披着小块的雪。周围荒芜人烟，只有马车轮子压在枯草上的声音，这种环境让人觉得很孤独，仿佛天地间只剩这一架马车孤独前行，找不到可以停靠的地方。
　　在习惯了马车的颠簸后，楚天问已经能在抖动的马车里安然入睡，平常赶路无聊时就眯起眼睛养会儿神打个盹儿。正当她进入半睡半醒，即将与周公会面的状态时，一声高喝将她从迷糊中惊醒，她下意识睁开眼，只听车外有一个声音喊道：“要想过路，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留下，大爷留你们活路！否则，大爷叫你们活人来生魂去！”这声音粗犷有力，若是在夏日，只怕已将栖在树枝上的飞鸟全部惊起。楚天问轻轻掀起马车的车帘往外看去，马车前立着好些穿着劲装的汉子，个个身材健壮，手里拿着各种武器，有刀，有斧，更多的拿着长矛。为首的那名男子坐在一批枣红色的马上，穿着米白色的长衫，袖口和腰上用布条束起，显得整个人很干练。和他身后满脸遮挡不住戾气的人不同，他看起来更像个书生，面如冠玉，透露出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他身边的那匹乌黑的马上坐着的人长着一张四方脸，下巴上留着短短的胡茬，目光如炬，手里握着一把大刀，正是喊话那人。
　　那方脸汉子喊完话，过了许久，却没有人应他，他显得有些窘迫，又冲着马车喊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杀光你们再慢慢拿东西！”说完他脚下使力，骑着马往马车冲去。就在方脸汉子接近马车，将刀举起向车内砍去时，一颗石子飞过来将刀撞偏，才不致将马车里伸出的人头砍到。
　　“哟哟哟，吓死我了，老子还以为要死在这混蛋手里咧！”刚刚差点被砍到的人跳下马车，正是厨子贺青行。
　　贺青行指着马背上的方脸汉子喝道：“萧二狗，你个老小子，你想弄死老子啊，日后吃不到我做的菜，馋死你个老小子！”方脸汉子见到贺青行，刚刚的一脸凶相一扫而光，满脸堆笑，跳下马来说道：“诶，贺老，我这不是不知道是你吗，你知道我们打劫的也是把头提在裤腰上过活，当然得有那股子狠劲儿，不然谁把钱给我啊？你让我们这么多兄弟喝西北风去呀？”他说着将声音放低，小声的对着贺青行的耳朵说道：“贺老大，你以后别当那么多兄弟面儿叫我萧二狗，以后他们都该笑话我，我这威信就全没啦！”贺青行看起来比那汉子大不到十岁，那汉子却似乎对他十分恭敬。贺青行似笑非笑地看着萧二狗，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大声说道：“成，给你个面子，不叫萧二狗了，叫萧琼花，如何？”贺青行说这句话时特地将声音提高一个度，力求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到。这一叫效果立现，那些身着劲装的汉子大多捂着嘴偷笑，但有个别实在忍不住的还是笑了出来，这一下，让越州无人不晓的撼天寨二当家丢足了脸面。这萧琼花出生前家里已有六个哥哥，父母希望再生个女儿体己，于是早早便把名字起好了，哪知又生了个儿子，萧夫人决心把他当女儿养，于是连名字也没有改。但往往事与愿违，萧琼花越长大月粗犷，加上家里条件较好，整天跟着哥哥们上山下地，十足一个小彪汉，他母亲的女儿梦这才完全破灭。到后来萧父被人排挤，仇家甚至雇杀手杀他家人，最后只有他逃脱，被当时撼天寨的寨主收养，待到他再出现时已是撼天寨二当家，心狠手辣，他成名之战便是将那为富不仁的仇家灭了满门。老寨主有三不劫，不劫老弱妇孺，不劫贫苦穷人，不劫清正明官，这也使得撼天寨深受百姓赞扬。萧琼花作为二当家，平时在寨中说一不二，极具威信，没有人知道他还有这么个娘娘腔的名字，连坐在马车里的楚天问一行人也忍不住笑起来。萧琼花满脸窘迫，转过身去对着一众兄弟喝道：“不准笑！”人群立时就安静了，但看得出大家还是努力地在憋着，有的脸都憋红了。萧琼花喊过之后又转过身去，一脸正经的对着贺青行说道：“贺老，请叫我萧二当家！”贺青行还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萧琼花，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说道：“成，小琼花长大了是该有点威信，以后老子叫你琼花二当家！”说完这句话的贺青行脸上已经笑开了，双眼含笑看着萧琼花，这倒使得萧琼花不能发作，他对着贺青行无计可施，只好转移话题，指着枣红马上的青年男子说道：“贺老，那个后生就是老寨主的孙子，名立忍……”他说着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整理了一下思绪，才接着说道：“隆哥他，死了，在山里遇到狼群……”贺青行听到这里，脸上有一点动容，但稍纵即逝，他看着马上的青年说道：“也罢，他死了这担子就该你挑了，你好好辅助那孩子！”萧琼花点了点头，接着对马上的青年说道：“立忍，快来拜见贺老！”马上的男子毫不犹豫从马背上跳下，动作干净利落。下地后他双手抱拳，单膝跪地，“拜见贺老！”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朝气。贺青行忙伸出双手将他扶起，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嗯，不愧是闫家后人，比你爷爷和老爹丝毫不差呀！”
　　寒暄一阵后，贺青行便决定跟着萧琼花一行人回山寨叙叙旧，而楚天问和岑天麟继续进城。贺青行明明比那萧琼花大不了多少，但萧琼花一口一个贺老叫着，贺青行就是一厨子，却让一个山匪对他恭恭敬敬，这许多不免让楚天问很好奇，后来从岑天麟口中得知这贺青行之前也是那寨子中的人，年纪不大但辈分却高，曾经跟着老寨主拼杀，是寨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可是后来他一心钻研厨艺，就不太管寨中事物。岑天麟的父亲是做吃食起家，家里更是收藏了许多极好的食谱，因为结识了岑天麟的父亲，贺青行便金盆洗手，下山来到岑家钻研食谱，才成就了今天的厨神。据岑天麟说贺青行自己形容做土匪和做厨师，都是拿刀的活，区别只在于一个是宰人，一个是宰其它生物罢了。贺青行的出身确实让楚天问吃了一惊，之前只觉得贺青行厨艺极好，除了脾气稍有那么一点怪以外，还是个不错的人，看他平时对食材的细心程度，绝对想不到他曾经是一个双手沾满人血的土匪。这人一旦做一件事情做久了就会形成一种惯性，遇到相同的情况就会下意识地用习惯的方法去解决，而且有些事是会上瘾的，久了不做心里会痒，而贺青行从前杀惯了人，难保没有形成习惯，没有成瘾，由此可见，他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没事还是少招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