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八个未来 ...
-
２００９年９月２８日，１１：５０。
柳生宣判仁王无罪后，这场漫长的审判终于画上了句点。案件还遗留下很多疑点，比如菊田究竟怎么得知学生会的各种信息，比如早乙女怎么得到实验楼的钥匙，等等。
哭够了的菊田未必不肯把一切都说出来，也许还能拖出海斗是幕后黑手这一真相。川下却毫无探索全部真相的意图，或者说她已彻底对这一切没有了兴趣，在法庭宣判后就静静地离开了。
未来下意识地朝她离去的方向走了两步。还有很多话想跟川下说，还有很多问题想让川下为她解答。可是……
“前辈！”苍木拦住了未来，“你的身体没事了吗？”
“啊，抱歉，小靡，让你担心了。我现在很精神呢，你看在法庭上也没有事吧。”
苍木不说话地上下打量她：“现在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刚才太可怕了。万一前辈有什么事，我也要追随前辈殉情。”
未来忍不住喷笑：“嗨嗨，为了你我也不敢死。”她感慨万千地伸手抱了苍木。明明是强势的主动拥抱，她的动作却更像小动物蹭进了主人的怀抱。平时未来也许会有些在意自己的身高，现在她却毫不介意，“在我身边的人是小靡，太好了。”
被萌红了脸的苍木赶紧回抱：“是呢，我和前辈绝对不可能发生川下与菊田那样的事情。前辈绝对不会丢下我。当然，我也绝对不会出轨的。”她说着紧紧抱了一把未来娇小的身体，像抱心爱的洋娃娃一样在她柔软的红发上磨蹭，“前辈，好可爱，请和我结婚。”
未来附和着用轻快的语气回应：“啊，我好开心。不过好困扰，结婚礼服是要穿白无垢还是婚纱呢？”
之前离开辩护席和柳生一起旁听菊田招供的仁王，不由自主地朝未来的方向看。柳生推了推眼镜打趣道：“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什么结局？”
“在这样激烈的战斗后，九十九桑没有选择你，也没有选择那个人，而是选择和路人ｈａｐｐｙ ｅｎｄｉｎｇ了。”
仁王似笑非笑地回应：“如果这是电影，编剧真心让人吐槽不能。”
开过了玩笑，柳生感慨中带着一些后怕地说：“不得不感叹，女人的仇恨真可怕。”
“以后做噩梦时大概会梦见那个川下的笑容。”
柳生不由打趣道：“比起九十九桑，川下桑应该更接近你喜欢的类型。”据他所知，仁王喜欢的是足智多谋又有点腹黑的女孩，和未来截然相反才对。
“经过这次审判，我决定永远地放弃‘工于计谋的女孩比较有趣’的想法。”仁王衷心地说，“还是咪酱好。”
柳生想吐槽，九十九再好，她背后的那些可怕人物你还嫌惹得不够？别一副谈论自家老婆的口吻，快醒醒……
这边的未来和苍木歪歪腻腻地倾诉完友爱后，话题自然重新回到了这次审判。苍木说：“没想到川下的真意是这样的，我这种完全无关的人都被震撼了。”
“是呢……”
“川下和菊田，很像厄里尼厄斯。”
未来失笑：“小靡真喜欢希腊神话。又是哪个神话人物？”
“厄里倪厄斯是司复仇的三女神的总称。菊田是代表嫉妒的墨纪拉，川下则是代表报仇的底西福涅。”
“确实蛮贴切的……那么还有个女神是谁？”
“不安女神阿勒克图，似乎没人能对号入座的样子。”
“是吗，还真是巧了。”未来苦笑，“我大概就是阿勒克图。”让海斗沉浸在无尽不安中的那个阿勒克图。
离开法庭后，由仁王请客，他、柳生、未来与苍木一起吃了午饭。不仅是川下，海斗也不见踪影——未来知道海斗就在学生会，但是他自今早开始一次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未来毫无继续逛海原祭的心情，也谢绝了仁王他们让她去休息的好意，而是返回了弓道部继续工作。到了黄昏的时候，学校公布了这次海原祭的各个奖项。弓道部与学生会合作的真人ｒｐｇ夺冠，而仁王班级的模拟法庭得到了特别人气大赏。
公布了奖项后，后夜祭开始了。操场上点起了篝火，开始有学生围着篝火跳舞。
未来在主席台附近静静地等待，终于等到主持完的海斗从主席台上下来。她迎了上去：“海斗。”
海斗面向她站定。
“我有话想对你说。”
海斗向她行了一礼，伸出手来：“在那之前，可以先与我跳一支舞吗？”
未来沉默了片刻，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上。随着操场上正在播放的音乐，未来在海斗的臂弯中旋了身，背对他，与他双手分别交握，安静地迈起了舞步。
海斗在她耳边说：“昨晚那段录音，似乎完全没有给你造成困扰。”
“我相信仁王前辈。”
“你用你的力量回到２４日去调查过了吗？”
“没有。不用特意去调查或是质问，我也相信他。”
“是吗。真遗憾。我原本还在赌你一定会回去调查。看来是我输了。”
未来没有说话。两人分开又再次单手交握，踏着舞步面对面转圈，她说：“在这支舞结束后，我希望能归还你在交往那天戴在我手上的手链。”
“为你戴上它的时候我已说过，除非我想打开，否则你就只能一直戴着它。”
“别幼稚了，这种东西我随手就可以扯断。”未来正色道，“但是我不想做到这种地步，尽管我们已经没有任何一起走下去的可能了。”
“那就当着我的面扯断它。”
未来朝海斗怒目而视。她很快收起了气恼的情绪，说：“纵然你很可恶，我对你也有多年的感情。可你除了用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来要挟我向你妥协，你还能给我什么呢？”
“从过去到未来，我比任何人都爱你。”
未来瞥向一边：“我看见了，在两年前海原祭的时候，你跟菊田在走廊拐角接吻。”
海斗的动作僵了一下：“是吗？”
两人陷入了沉默。未来说：“你爱我，但你也可以同时为了建立你的后援团去诱惑别的人。我央求你不要把川下拉拢进你的后援团，你还是因为她的优秀而心动了。让川下与菊田为你争风吃醋，面上很有光彩不是吗？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你在你的内心坚持过你爱我了吗？”
“她们和你是不一样的。”海斗垂下了眼帘，“无论我做了什么，利用了什么人，你都不会离开我，会一直和我在一起。所以我才肆意地做我想做的事情。”
“你的感情掩藏得那么深，埋在理智的思考、无尽的谎言和算计后面。我欣赏不来。海斗，如果真的爱我，请你放我自由，并停止继续算计我和我身边重要的朋友、前辈。否则总有一天……”未来冷硬地说，“我会当着你的面扯断这根手链，去你再也不能追来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海斗淡淡地笑了。有些眷恋地望着她强硬的表情，他以温柔的语气说：“我早就明白你想离开。在策划昨日与今日这场盛大的剧目时，我已在赌，在消灭仁王前辈解决后援团这些阻碍着我们的东西之后，你是会选择我，还是离开我。其实在策划一切的时候我就明白，我没有胜算。可我还是赌了。我多么希望奇迹会发生。”他轻轻地拥抱了她，“未来……”
在那一瞬间未来几乎心软。为了与海斗分手，未来说出了在穿越时空时曾经目击的海斗与菊田接吻的瞬间，可是她没说出来，她见到了事件的全部，也就是菊田主动扑上去献吻与海斗猛地推开她。被狠狠伤了自尊的菊田哭着问是不是因为她不是川下。海斗那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力地擦着嘴唇，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玷污了一样。
也许在海斗心底某个柔软而纯净的角落，他是真的如川下所暗示的那样为未来留了一个特殊的位置。
在没有想明白自己究竟要什么之前，未来可以为了这个特殊的位置而继续与海斗在一起，可是很遗憾，现在她明白她要什么了。
她要一份互相信任，彼此全心全意爱慕，不存在谎言，不存在算计的单纯的爱情。
海斗无论如何都给不了。
未来轻轻地推开了他：“这支舞，已经结束了。”
“看起来确实如此。”海斗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失态的表情，仍是那个无懈可击的王子殿下，“好吧，未来，你可以离开我去你想要的人身边。我保证不会再试图对那个人出手。”
“手链呢？”
他抓着她的手微笑道：“我允诺你可以离开，但是我并没有承诺过我会放你自由。不管你愿不愿意，你这一生永远摆脱不了我。”在她的手背落下一吻的他轻柔地道，“永远，直到你或是我其中有一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为止。”
未来直到离开操场很远了，还感觉浑身冰冷。虽然从以前她就知道海斗对她抱有执念，但她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执念也许有一些…变态。
未来拿出了手机。在现在，她格外地想见仁王。也许只要看到他的脸就能安心了吧。
此时走过她身边的人在讨论着什么，川下的名字传入了她的耳中。未来抬头一看，见两人是同班同学，便立刻迎上去：“你们在聊川下？”
“啊，九十九同学啊。这两天的法庭真是精彩。没看出来你也相当有当律师的天分。”
“哈哈，完全没有这种天赋，蛮不讲理地吵架的天赋倒很高。你们刚才看见川下了？”
“嗯，几分钟前看见她出校门了，大概是回家了。”
“谢了！”
未来立刻追了上去，跑出了校园外。她恰好看见载着川下的汽车从校门前驶过，她想也不想地追了上去：“喂！等等！”
２０１０年３月２５日，１２：１０。
一瞬之间，已经被夜幕笼罩的世界变得光明。之前在追的那辆黑色汽车渐渐停下，未来也随即停下了追逐。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表。２０１０年３月２５日……３月２５日，她不会记错的，这个日子是毕业典礼的日子，她一下就从海原祭跳到了半年后的毕业典礼上。
未来试图回忆一下被跳过的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但记忆毫无悬念地被笼罩在雾中，无从读取。
此时黑色汽车的车门打开了，穿着制服的川下从车上走了下来。
未来不由自主地就走了上去。
川下的表情有些微妙，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她：“请用。”
未来这才感觉喘得厉害，身上也都是汗。看来她为了追川下的车跑了好久。果不其然，她都从学校附近追到了海滩附近。想到自己一路追在这辆车后面狂奔，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傻缺。
未来接过川下的手帕，尴尬地说了声谢谢。
川下发出邀请：“到海边散一下步吗，九十九同学？”
“嗯。”
两人从公路的台阶拾级而下，走到了沙滩上。川下一直没有开口，未来也不好问她之前到底追着她干吗。两人一路沉默地走了五分钟左右，川下说：“我以后应该再也不会到神奈川来了。”
未来吃了一惊：“你打算转学？”
“转学？这个词恐怕不太正确，我考了别的学校。”
“啊……是呢。”现在已经是毕业典礼之后了，考试的结果都出来了。未来自己考了什么学校呢……貌似是直升了立海大的高中部，春假过后就将是高中部一年级的学生了。
“自海原祭之后，我与九十九同学就没有说过话。九十九同学仍旧是那样出人意表，居然会在最后追着我一路跑来。”
“哈哈……”是啊，未来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可理喻。自己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对川下说吗？可听川下的意思，自海原祭之后的半年间两人都没说过话啊……
“不过奇妙的是，我也并非不能理解九十九同学的心情。”川下望着未来道，“你对海原祭上发生的一切，还有不能释怀的地方。我却不愿意与你多说，让你牵挂了半年。”
原来如此……
未来说：“我确实有很多牵挂的地方。你和菊田后来一直没有和好吗？”
“我不会去追求已逝去的东西。”
“可是菊田对你来说是重要的朋友吧。”
“曾经如此。我和明日香初次见面，是因为明日香的父亲带着她一同来到我家拜见我的父亲。这种拜见带有商务性质，也就是说明日香的父亲有求于我的父亲。这种事情很常见，但是不同寻常的是明日香没有刻意地去扮演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孩，而是胡乱弹奏我的钢琴，被我抓到后还拉我一起做游戏。我从小接受英才教育，再加上见过不少大人之间的事情，老实说身上并没有多少童趣，也没有真正能称得上朋友的同龄人陪伴。明日香这样真性情而且特别活泼的孩子对我来说，非常新鲜。我与明日香的友谊促成了明日香父亲的商谈，之后明日香的父亲经常带她来和我一起玩。毫无芥蒂的友情大概持续了两三年，明日香渐渐长大懂事了。也许是她的家里人嘱咐她必须讨好我，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逐渐有些拘谨起来。其实明日香也是个骄傲的女孩，她的父亲有求于我家的事情令她自卑，逐渐认为我和她之间存在一种不平等的关系。在她得了哮喘无法再跑步后，这种自卑越演越烈。我也曾想努力挽救，但关系反而越来越疏淡。”川下淡淡地说，“最终我们因为一个少年走上了决裂的道路，几年的感情轻易化为乌有。在你为了苍木来找我谈判的那天，我真是打从心底羡慕你与苍木之间的友谊呢。有的时候我也会假想，若是我最初遇见的人不是明日香，而是特别珍惜感情的九十九同学你，是不是今日一切都会不同。”
“川下……”未来犹豫了片刻，“如果——”
“呵呵。”川下宛如知道未来想说什么一般打断了她的话，“我不知道九十九同学是从何时开始对我产生了共鸣，但是你应该没有忘记，我对你曾经抱有的恶意吧？一直以来我利用你去折磨幸村同学，在那场审判中，我也曾经打算诬陷仁王前辈，诱导你去憎恨操纵了一切的幸村同学。”
“现在想起来，真是很可恶。”未来没好气地瞪着川下，“我真是躺着中了不少枪，连仁王前辈都被害了。”
川下只是掩着嘴微笑，毫无道歉的打算。
“不过我现在怎么可能像当初一样讨厌你。你教我钢琴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啊，那个请不用放在心上。最初教你弹琴，也只是因为你乱弹钢琴的模样让我想起当时的明日香，觉得亲切而已。我算是个相当冷情的人，否则也不会活了十几岁才有过明日香一个朋友。”
“冷情……我觉得你可是热情如火呢！”未来长叹口气，“你说出你深深埋藏在心底的复仇时，整个法庭都被你震撼住了。海斗当初惹上你，真是太不知深浅了。”
“我也不过是意气用事。如果我还清醒，我不会为了这样一点小事去蛰伏两年，给自己找来极端恶劣的名声。”川下大方地承认道，“幸村同学是我的初恋。明日香也好，幸村同学也好，我好像总是对第一次拥有的感情特别执着。也许最初我也并不是单纯地憎恨幸村同学。”
“那现在你对海斗的执念已经完全消失了吗？”
“是的，已经够了。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特别的矛盾。他很优秀，但是他却没有与这份优秀相称的自信与气度，就像一夜暴富的人，总是怀抱着挥之不去的劣等感一般。他必须算无靡细地操纵着四周的一切才能安心，必须把自己置于一个万众瞩目的位置才能满足。他从不考虑别人的心情，所作所为像在毁灭着周围的一切，也像在自毁。他太危险了，我已不打算再与他产生任何纠葛。”
未来惊诧地注视着川下：“你真的很了解他。”
“为了这份了解花费三年的时间其实是不值得的。”川下淡然地说，“不过我并没有操纵时间的能力，唯有一直向前看，把一切已逝去的东西远远地抛在名为过往的路上。”
未来不知道川下特意提起‘操纵时间的能力’是不是她发现了点什么。未来没有做声，川下也没有再提。
就算川下发现了，也会成为川下心底的秘密吧。川下明明是身上沾染着不少黑暗气息的宿敌，未来不知为何却有这样的自信。
“对于你来说，幸村同学却不是轻易能抛在过去的沉重负担。”川下感觉有些郑重地说，“要小心他得不到就毁掉。”
未来猛地一颤：“……不要说那么可怕的话。我和海斗已经分手了…半年前就……不提了。”
“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我要走了。”
“等等，川下。”
川下回头看未来。
未来深吸了口气，认真地说：“如果让你就这么离开了，我心里还是不能释怀的。大概我就是那种超看不得ｂａｄ ｅｎｄｉｎｇ的类型，所以超想多管闲事。我们从来不是朋友，事到如今我也不觉得我们能成为朋友，但不可否认，在调查那个案子时我过多地接触了你的事情，感觉似乎有点了解你了。说我们是毫无关系的人是不对的。最初也是最后的一次，能不能让我以朋友的身份对你说声珍重，再见。”
“谢谢。”川下露出了美丽的浅笑，“我不会忘记你今日来追我的事情。”
未来尴尬地说：“那种丢脸的样子，赶紧忘了吧。”
“不会，那应该是我在神奈川的三年，留下的最美好的回忆。”
川下留下了那样一句让人感到超羞耻的话语，微笑着走上公路乘上车子离开了。
未来没有送她，只是远远地目送她离开。
川下走了之后，未来暂时没有回学校的打算。她脱掉了鞋袜，提着鞋子沿着海滩往前走着，沙滩上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
心里的烦恼好像已经一扫而空似的，此刻的心灵呈现一种令人舒适的纯白，什么也不想思考。
如果不是感觉到某个视线，她也许还会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情绪中片刻。她朝视线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仁王正站在公路边上看着她。
她一惊，随即一喜。正欲朝他挥手，却见他自顾自地走了。疑惑的她立刻追了上去：“等等，仁王前辈！”
听到她的呼喊，他好像有点不情愿地停了下来：“呦。”
“仁王前辈，你要回家吗？”
“嗯。”
察觉到他的态度非常冷淡，似乎不想和她说话的样子，未来感到很迷惑。
仁王见她没开口，便说：“如果没有事的话，我先走了，九十九。”
“等等，前辈。”
“……”
未来皱起了眉：“这半年发生了什么事？你已经不再笑着叫我咪酱了吗？”
仁王的脸上绽开了一个震惊的表情，像是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紧紧地盯着她的脸。随即他突然脱下了斜跨的书包扔在了地上，撑着公路的栏杆一个翻身，从上面跳到了沙滩上。
被他突然的爆发惊得目瞪口呆的未来还来不及开口，就被他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良久良久以后，终于听见他微有些颤抖的声音：
“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第59章 第五十八个未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