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钱氏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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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的屋子里，伸手看不见五指，白姨娘鬼魅一般坐在梳妆台跟前，仿佛她是能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她缓缓的摸着自己的脸颊，一遍又一遍，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又庄严的祭祀。
好一会了她缓缓的起身，扶了扶头上的凤头钗，袅袅婷婷不慌不忙的往外走去，外面的怜儿听到声音忙赶了过来：“姨娘可是要什么？”
白姨娘的眼眸如枯井一般毫无波澜，她看了看怜儿：“去看看太太。”
怜儿觉得怪异还是笑着扶着白姨娘：“是。”
钱氏如今也能下地走几步了，但气色却还是极差，仿佛白姨娘那一口带走了她更多的精血，苏敬智还是一味的玩闹，现如今的四姑娘一心等着要嫁给裘文武都没有时间来看钱氏，钱氏木木的躺在榻上养精蓄锐。
听得白姨娘过来了她也没多少反映：“让她进来。”
白姨娘看着钱氏只是笑，也不知道行礼。
钱氏似乎是懒得和她计较，抬起眼皮看了看她：“你来做什么？”
白姨娘摸着自己的脸颊道：“我来看看太太。”
钱氏冷笑。
白姨娘笑嘻嘻的往钱氏跟前走了几步：“我给太太看样东西。”
“拿过来。”
良儿道：“姨娘给我吧。”
白姨娘道：“我要自己给太太。”
钱氏哼了一声：“让她自己拿过来。”
白姨娘的眼睛一直盯着钱氏的脖子，她像是干渴了许久的人见到了甘霖，眼里闪着几丝红光，不过是几步路，却如同几个世纪一般漫长难耐，白姨娘站在钱氏跟前摸了摸头上的发钗：“太太记不记得这个凤头钗？”
钱氏并不说话。
白姨娘拔了簪子在手里看着：“这是老爷唯一给我的一样物件。”
钱氏睁开眼睛冷冷的看着白姨娘：“你想说什么？”
白姨娘忽然咯咯的笑着：“太太猜我想说什么？”
她又往前站了一步，几乎挨到了钱氏的床榻，钱氏厌恶的看着她。
白姨娘还是笑，却笑的狰狞，其他的人都来不及反应，白姨娘举起簪子□□向了钱氏的脖子，喉咙被穿透，簪子被拔出圆睁着眼睛的钱氏抽搐了一下，滚烫的血溅在白姨娘的脸上，她却笑的更欢畅，像是要把这一生压抑的情绪都发泄干净，疯狂狰狞。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屋子里有瞬间的凝滞，丫头忽的都尖叫了起来：“杀人了！”“快去叫大夫！”“去找老太太！”
但没人敢到白姨娘跟前，她手里握着带血的簪子像是个魔鬼，人若死都不怕的时候，就是别人怕他的时候。
白姨娘还在笑，却比哭还难听：“老爷不要我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她嘴角已经流出了血，跌坐在了地上，一旁的仆妇还不敢上来看钱氏，她和钱氏一样大睁着双目，落花一般倒在了地上，出生的太阳从窗户里照了进来，悠悠的照着满屋子的鲜血和两个已经逝去的生命，满室惊恐的奴仆们，才哄然围了上去……
如今的四姑娘跟家里的几个姐妹关系是出奇的好，四姑娘还在跟三姑娘探讨问题：“姐姐看看，我这个样子跟姐姐像不像？”
三姑娘轻笑道：“我以往都不常说话，别人都不大看我，有几个人会知道我到底是不是这样，妹妹别太较真了。”
六姑娘倚在小几上：“四姐姐谨慎些也是应当的，欺瞒人的事情总是底气不足，还是越周到越好。”
正说着话，外面有小丫头惊恐的进来。
三姑娘如今也有了气势：“蝎蝎蜇蜇的是怎么回事？一点规矩都没有。”
那小丫头却只道：“大事不好了！太太被白姨娘给刺死了！”
四姑娘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什么？！你说什么？！”
这消息无疑于晴天响了炸雷，四姑娘往常学着的细声细气的说话都忘了，小丫头吓的往后退了一步：“奴婢没有说假话，太太已经去了。”
四姑娘只觉得浑身无力，又往前走了一步，转眼却晕了过去。
屋子里的人都吓的惊叫了起来。
苏敬泽自然不知道苏府的混乱，因为他似乎面临着他自来了这个世界最大的危机。
他手脚冰凉，低着头：“你想如何？”
赵轩睿淡淡的道：“我只是好奇，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我却并不高兴你的好奇。”
赵轩睿笑了笑：“这样吧，我说个我秘密和你交换，如何？”
苏敬泽冷笑：“我却惯常没有什么好奇心。”
赵轩睿笑摸着苏敬泽的脸颊：“这可是你的真模样？”
苏敬泽拍开他的手，往后撤了几步：“你若没别的事情我先走了，我没有王爷这般清闲。”
“敬泽的功夫这般好？”
苏敬泽淡笑道：“出的了你的秦王府。”
赵轩睿叹了一口气：“我并没有恶意…”
苏敬泽冷冷的看着他：“我有的是法子要你的命，但我没有这般嗜血无聊，你最好别在招惹我，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赵轩睿眯起来眼睛：“你当知道我并没有恶意。”
“那是你自己认为，恕不奉陪！”
“敬泽…”
苏敬泽头也不回，大步出来屋子，有一瞬间他是极其想让赵轩睿进来空间的，那里是他的世界，他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要了他的命，但是他没有足够的把握这件事情追查不到自己。
小白看了看苏敬泽又看了看赵轩睿，最终飞快的跟着苏敬泽游走出了屋子。
锦然见着苏敬泽出来，忙迎了上去，苏敬泽一身的冷气只道了一句：“回。”
锦然也不多问应了一声是。
内殿里，赵轩睿暴躁的将榻上的小几掀翻，那小几几乎在地上碎成了粉末，邱继元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拐出来的，拍着大腿道：“真是作孽，好好的跟个桌子叫什么劲，人心都是肉长的，还有句话叫做日久见人心，您急什么？”
宫女们进来收拾干净，又退了下去。
赵轩睿紧抿着嘴。
邱继元叹气：“可是踢到铁板了，人跟人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你以后注意点就是了。”
赵轩睿暴戾的道：“他竟想要了我的命！”
邱继元哀叹了一声：“你只觉得自己跟他亲密，可人家不觉得，你觉得无关紧要，但他偏偏就觉得性命攸关，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当然不敢让别人知道，后果不堪设想的。”
“我堂堂一个王爷，要他一个孩子的命做什么？”
“这种事情就不好想，譬如他也许会觉得你是在窥觑他的美貌，想要威胁他让他委身与你，说不定人家早将你当色中饿鬼看了，那苏承元不是隔三差五的就起不了床，这种私密的事情一旦被知道后患无群，怎么会随随便便的就与人交换……”
赵轩睿黑脸道：“邱叔！”
邱继元抬头看了赵轩睿一眼：“怎的？”
“我是色中饿鬼？”
“您当然不是，老奴不过就说说，说说而已……”
苏府的门口已经换上了白灯笼，苏敬泽挑起帘子看了看，马车在二门停下，小厮掀起帘子忙给苏敬泽请安。
苏敬泽道：“出了什么事？”
“小的也不大清楚，太太忽然暴毙了。”
苏敬泽顿了顿脚步，钱氏去了？他低头冷笑了一声，对着锦然道：“给他几个小钱吃茶。”
锦然摸出了块碎银子扔给了小厮，小厮笑眯眯的连声道：“谢过二少爷！”
后院也已经将太过鲜艳的东西撤换掉，挂上了白灯笼，下人们都穿上了素服，见着苏敬泽了便上来行礼。
苏敬泽一直进了自己的院子。
喜鸾迎了上来，自觉的走在一旁，压低了声音对苏敬泽道：“太太已经去了，竟是白姨娘用簪子刺死的，白姨娘自己事先服了毒，杀了太太她自己一会也死了，少爷不知道，听的太太院子里的丫头说，那血流了一地，都从房子里流了出来……”
苏敬泽看了一眼喜鸾，喜鸾瑟缩了一下，小眼睛转了一圈又接着道：“老太太在不许人提这事情，打了好些奴才的板子，还有四姑娘，晕过去了，听说大夫把脉竟然是…有身孕了。”
喜鸾最后的几个字说的极轻，想来也知道这样的事情随意说有多严重。
红珊翻出了麻衣：“少爷快些儿换了，一会去太太的院子哭灵才是正经。”
苏敬泽一大早来回奔波，一口水也没有喝，本是想将小白送回去，小白自己又跟了上来，苏敬泽在马车里直接将小白放进了空间，锦然看起来意外却没有多问。
“有什么吃的？”
喜鸾道：“秦王府这么抠门？都不给少爷吃点东西？”
云儿拉了拉喜鸾：“少爷，有了，只是几样点心。”
“点心便点心。”
苏敬泽今日的气场有些不对，丫头们也不敢造次，乖巧的侍候在一旁，看着苏敬泽默默的用了些点心又喝了茶水换了麻衣。
苏明在外面道：“二少爷可回来了？”
红珊掀起帘子出去：“怎的？”
苏明道：“我家少爷说，若二少爷回来了，可一起去太太的院子。”
苏敬泽叹了一口气，起了身让锦然自己下去歇息，只带着云儿去了苏敬文的院子，苏敬文的腿还不方便走，穿着一身麻衣坐在轮椅上，在院子里的合欢树下看鱼。
他低垂着头，几缕发丝垂在耳边，白色的麻衣承的他多了几分飘逸。
苏敬泽垂着眼睑叫了一声：“哥。”
苏敬文抬头看他：“小白还了？”
苏敬泽摇了摇头，走到了苏敬文跟前：“我推着哥吧。”
抱琴就站在一旁浅笑着道：“还是奴婢来吧。”
“不用。”
说完了他才觉得自己的语气生硬，抿了抿嘴道：“我力气大。”
抱琴勉强的笑了笑。
苏敬泽推着轮椅转了个方向往钱氏的院子推去。
“小白了？”
“我又带回来了。”
苏敬文顿了顿：“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与秦王谈崩了，以后在不愿意有什么来往。”
“什么事？”
“哥别多问了，只知道性命攸关就行。”
三月的风带着片片的梨花桃花，飘散的满园都是，吹落在两个黑发麻衣的少年身上，这姹紫嫣红的春却生出了无限的哀愁，苏敬泽低头将飘落在苏敬文头发上的花瓣捡起，攥在手心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或者也只是想要找到些微的慰藉。
钱氏去的仓促，寿衣棺木都是现成买的，灵堂布置在正房正厅，几个姑娘已将跪在跟前，苏承元和苏占俊也在列，苏敬智年纪在小在不懂事，也知道自己在看不到娘亲了，哇哇的哭着被奶娘抱到了一边，并不见四姑娘的身影，下人们只说一时激动痰迷了心窍晕过去了。
又一会大姑娘苏黛玉哭着进了苏府，苏府也给外面的二姑娘去了丧信。
苏敬泽推着苏敬文停在了一边，自己在蒲团上跪了下去。
苏黛玉哭的死去活来，丫头们扶不起来，自己的亲娘好端端的说没就没，放谁身上都会受不住，仆妇们扶着颜氏从后面的屏风转了出来，将苏黛玉揽在怀里：“好孩子，在别这样，你母亲在天之灵也难以安歇的。”
又让人扶着苏黛玉进了后堂，苏黛玉一面擦着眼泪一面道：“奶奶，您给孙女说个实话，我母亲到底是怎么去的？”
颜氏叹了一口气：“我不瞒你，你也当知道的，你母亲跟那白姨娘的事情，是白姨娘下的手，她自个也服毒去了。”
听得这话苏黛玉哭的更凶了，一旁的丫头劝着：“少夫人节哀罢。”
苏黛玉哭着道：“到便宜了那贱人了，只可怜了我母亲！”
颜氏慢慢的劝着，哭了好一会，苏黛玉才收起了流眼泪，哑着嗓子道：“四妹妹了？”
颜氏又是一叹：“合该苏府受此一劫的，那丫头竟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乍一听到你母亲的事情晕了过去，大夫诊脉的时候才知道。”
苏黛玉一惊：“跟裘家定的婚期还有好几个月，如今我母亲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孩子留不得！”
“自是留不得，不过是可怜四姑娘罢了。”
苏黛玉在看颜氏，只觉得比刚来那会看起来又老了几分鬓边添了华发，眼角皱纹多了几分，又落下了泪：“奶奶来了长安竟一天福都没有享，都是儿孙的不孝。”
颜氏笑着拍了拍苏黛玉的手：“我已经老了，活不了几天了，能给你父亲多做几件事情奶奶便高兴，即便立时去了又如何，我不过女子，这一辈子注定要把这心血都呕在儿女身上的。”
苏承元看着还没有恢复元气，跪坐在蒲团上回头看了一眼苏敬泽，在一片哭声中：“你一大早去了秦王府？”
苏敬泽不想理会他。
苏承元却自顾自的道：“轩睿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你别白费力气了。”
苏敬泽冷笑了一声，多可悲的人，并不知道他现在就是个悲剧。
苏敬泽淡淡的道：“你还是小心些秦王。”
苏承元哈笑了一声：“你还是孩子，别学别人挑拨离间，那不适合你。”
看吧，明明说的是真话，却果然成了挑拨离间，说他虚伪也好，他说这么一句话为的不过是他的心，至少他以后可以心安理得的想，他提醒过苏承元了，但是苏承元并不相信。
那种刻入骨髓的恨，足以毁了苏承元。
他垂下眼睑在不说话，听着苏承元的声音和周围真真假假的哭声融成一片。
从军营回来的苏武在钱氏的排位跟前上了香，他默默的立了一会转身就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钱氏之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