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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花渐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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潺潺流水声,和着林间蝉鸣声,淅沥入耳。风习习,凉润的清风撩动发丝,扫过眉脚。
林间月光稀疏,月下朦胧的夜色中,窸窸窣窣的穿过草丛的声音不时响起。少女不惧不怕,只是赤着脚踩着湿润的野草向前走着。
忽而伶仃弄弦声渐起,浑然融入山水间。琴声铮铮,渐渐加快了节奏。少女闻声寻着人影。可是他?应当不是。他受伤了,怎么会有心抚琴。
少女慢下脚步,扶着一颗颗树的树干接着向琴声的方向走。越走越发现,水声变得湍急,似是喷涌而出。不远处水雾蒙蒙,林子的尽头便到了。现出一处山涧,山涧上有一小段瀑布。瀑布旁是一座八角小亭,亭中桐木琴迎着月辉朦胧反着淡光,一身青白衣裙的男子正盘坐抚琴。
男子听到脚步声,收了琴音。抬起头,戏谑一般地看着眼前的姑娘,和她手里的杖子。
“鬼枯藤?地府莫不是就派了你这样一个小女子来?”
女孩朱唇轻启,唇峰微颤:“我……”
男子揽琴入怀,飞身越过山涧和亭子之间的小溪,落定在女孩面前。一根纤长如玉骨的食指轻佻地勾住女孩下巴。
“你可知这是何处?”
女孩不懂他是何意,只觉得怪怪的,道:“我……不是地府之人……我想找他……便随他而来……”
男子听的一头雾水,不是地府之人,却有着叶葬花的鬼枯藤杖子。他方才受了伤,仓惶从地府逃回来,偏偏丢了杖子在那里……这女孩还识得万妖宫的望乡吟……随他一同回来了……
“走,你想见叶葬花,便先随我去见宫主吧。”
他手背轻轻触碰了她的脸颊,声音总是透着慵懒和一股女子的妩媚。他一把揽住她的腰,低下头鼻尖扫过女孩的脖颈:“嗯,你身上竟有叶葬花的味道。委实奇怪……”
他纵身一跃,便带着女孩直直跳下了山崖。女孩子也不惊慌只是下意识的抓住他的袍袖。一只硕大的蝙蝠划破长空从月影中滑翔而来,男子抱着女孩站定在它身上。
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处山洞前。
走进山洞,却比山林中的月光还要明亮些,幽幽烛火摇,发出淡绿色的辉光,那绿色光如同日光下的翡翠的光晕。
大殿上半伏着一女子,这锦榻上的纱帐竟是蛛丝织成。女子一条腿大腿叠在另一条上,纤长的双腿毫不刻意地垂着,裙裾开叉直到腰际。她高高盘起的发髻和身后的散发乌黑如漆,一双凤眼不慌不忙地扫着眼前人。
“月心?这是何人?”女人声如醇酒叫人心醉。她眼光如炬,直直地凝视着女孩,仿佛看穿了她却又看不透。
“禀三十娘。此女子夜闯万妖宫,在后山被我遇见。手里拿着葬花的鬼枯藤仗……宫主,她确又不像地府追兵。”
“来。”女子勾勾手指,示意女孩走到塌前。
她仔细端详着女孩的眉目。
“你怎会有这把法杖?”三十娘如凝脂般的手指尖拨了拨女孩的发丝。
“……这是在黄泉路,荼蘼花海中,那位红发公子遗落的。”
“哦?忘川的荼蘼花海?那……你又是何人?”
“我……不知……兴许是那彼岸花……”女孩眉头皱了皱。
三十娘掩面笑了:“一朵花?来我万妖宫的皆是妖异,怎生会有荼蘼灵花?你是如何来的?”
“我听那公子,念咒语后便消失了。于是也念了那咒语……孟婆奶奶说,是他的鲜血唤醒的我……”
三十娘目光一凛:“彼岸花都是转世投胎之命数,五百年鲜血灌溉方可化为人形,怎生叶葬花的鲜血竟……”
她双脚落地,站了起来,弯下腰看着女孩眼中的暗红波光,长出了一口气。
“月心,葬花的伤如何了?”
冷月心抱着琴看着眼前的春三十娘,第一次见她如此诧异。
“宫主,葬花他昏迷已醒。”
“带他来见我。”
“是”
叶葬花扶着左肩,伤口还是隐隐作痛。方才服下凌霄丸,敷过三珠散,还是未能即可痊愈。冥间马面果然名不虚传,功力深厚。
他来到大殿上,看着手中紧握鬼枯藤杖子的女孩,也是惊诧不已。
“此女子是……?怎么会有我丢下的法杖?”叶葬花看了看女孩又看了看冷月心。
春三十娘此刻又倚在榻上,一阵夜半的风吹过,带着清明纯净的花香,拨动着蛛丝纱帐。
“她,怕是你血液浇活的荼蘼……”冷月心一边搀扶着叶葬花,一边回话。
“宫主,我确实没在地府见过此人。”叶葬花回禀榻上人。
春三十娘幽幽开口:“你此番前去地府惹出的祸乱,暂且不说。这女子,既是追随你而来,便也是你惹上的人。”
叶葬花垂着眼,只淡淡看了一眼女孩又看一眼春三十娘:“荼蘼花,尚闻乃是要入六道轮回为人的灵花,五百年鲜血灌溉,才会有灵魄。怎生因为我的血就……?”
跪坐在榻旁的女孩,看到那熟悉的棱角分明的脸,依然面色冷峻。时不时,他眉间紧促,包扎好的伤口似是隐隐作痛,她便心口一阵微微的疼。
春三十娘叹了口气,道:“她只有人形,没有灵魄。”
冷月心和叶葬花都是面露疑色,不免神色一顿。
“怕是你的执念,唤醒了她……只可惜,她在冥间修行未满,只有人形,没有七魂六魄。”春三十娘低声轻语道,像是在说着经年的往事。
她转头看向女孩:“荼蘼开到花事了,你花身已罔,自是回不去了,花形殁却化生出了人。未入轮回,却生人形。恐怕天下之大,却没有你容身之处。葬花的血唤醒了你,也算是你与葬花之缘……从此后便留在我们万妖宫,名唤花渐隐吧。”
“花……渐隐?”花渐隐看着叶葬花,心想着,自己的名字里有花,他的也有,不觉
“你若愿随他,便去吧。”春三十娘嘴角微微泛起星点笑意,叶葬花却神色淡漠中透着凝重。
“没什么事就都退下吧……”春三十娘一挥如夜般的黑缎袍袖,蛛丝帐落下,殿里的烛灯都黯淡下来。
“告退……”叶葬花与冷月心异口同声,花渐隐站起身来,追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