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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公元684年2月6日,李显被武则天废除帝位拘禁洛阳,不久谪贬均州,数月后再贬房州。途中,妃韦氏临盆。(湖北省房县)。
“丽娘,你要坚持,我只剩下你和孩子了。”李显惊恐地握着韦氏苍白枯瘦的手哀求。
破旧的茅草屋内韦氏痛苦地挣扎着,她悲伤地望着丈夫说:“三郎,我真的坚持不住了,兴许今日便命丧于此。”
李显慌忙中想起缩在一旁的孩子们急急地说:“丽娘,你想想阿兄和六娘,六娘她尚在襁褓中。”
韦氏艰难地仰起头看向不远处年幼的儿女,她咬着牙说:“三郎,我真的没信心能熬过这一关。”
“丽娘,你若去了,我怎么办?……终究……哎!全家陪着罢……”李显见韦氏失了信心,便也丧气地咕哝。
李显的丧气话让韦氏立刻忘了方才的气短,她怒道:“三郎岂可说这等丧气话?你先出去看着孩儿们,这儿你帮不上忙。”
见韦氏恢复了斗志,李显也不介意被教训,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破旧漏风的茅屋。屋外寒风怒号,随行的几个奴婢正努力地添柴火烧水以及在临时产房内帮忙。
因为只是临时歇脚的地方,茅屋内器具不全而且极为污浊,屋外寒风怒号。李显牵着儿女们躲在驴车里取暖,并时不时地探头想知道情况,但他的担忧显然没有传到产房内。
窝在小空间里不动,越来越冷,大小几人哆嗦嗦嗦的围在一起,不知过了几个时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响起。冻得有些木的李显有些回不过神来吗,他呆愣愣地看着怀里哭闹的小女娃。
婴孩的哭声一直没有停歇,临时产房内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仆妇跑出来探了探,随即高声喊道:“郎君,六娘怕是饿了,请郎君先哄着,待娘子生产后婢子再喂食。”
“怎么办?”李显手足无措地抱着还未满周岁的第六个女儿,他问蹲在身边的长子“大郎,这该怎么办?”
李重润从未遇到过这等阵仗,他只得抓着李显的衣袍角呜呜地哭泣,对于不到三岁的他来说,这一切的变故让他惊慌失措。他这一哭,坐在车厢里的李重福与李重俊也随着哭出声来。
四个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声让正在生产的韦氏烦躁不已。本就虚弱的她费神静心蓄力,她拽起铺在身下的麻布,随着‘嘶啦’的声响,一声孱弱的婴儿啼哭声也随之响起。
韦氏的侍女兼她孩子的乳母杨孙氏在清理的污秽后想起要襁褓包住新生儿,但是打开包袱一看,仅有的几件襁褓都被韦氏的第六女用了,天气不好,所以洗了还没干。
杨孙氏急急的奔至驴车前,她慌张地说:“郎君,娘子生下七娘了,只是没有襁褓,可怎么好?”边说她边从李显怀里抱过孩子躲到一边喂奶。
李显呆呆地看着三个儿子一会儿后才惊跳起,他捞起长子一路小跑进临时产房,只见韦氏已经沉沉地睡去,而新出生婴孩刚清洗完,只是没有襁褓而被冻得全身发紫。
李显见状立刻放下儿子,脱去自己身上的外袍,哆嗦了一下,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用外袍包裹住刚出生的女儿。
百感交集中,李显泪眼涟涟地低声念叨:“只得衣衫裹儿……日后便名裹儿罢!我的裹儿,阿耶对不起你!你本应是大唐最尊贵的公主,可如今你却出生在荒郊野地,连一件精美的襁褓都没有。”
兴许是李显身上暖和,刚出生的小婴孩冰凉的身体回暖了不少,吓人的青紫色也稍稍褪去些许。小小的婴孩被包在衣袍里,她努力的挣扎却没有挣脱束缚,紧接着咂咂嘴睡着了。
李显爱怜地看着新出生的娇弱可怜的女儿,他心理默默地发誓,他一定要给他的裹儿最好的,无论他的裹儿有什么愿望都会满足她。
刚出生的婴孩,身体软若无骨,似乎稍微不小心就会弄坏了她的身体。小心地抱着女儿,李显僵在那儿动也不敢动,韦氏见了虚弱一笑。
韦氏疼爱自己所出的子女,不愿意让其他庶子女吸引李显的目光。所以除了嫡长子与嫡女外,他的庶子女几乎在他眼前绝迹。
李显很少抱孩子,曾经贵为英王、皇帝的时候,不是忙着政务就是讨好自己的母亲,有空余的时间,他费心教育嫡长子,分在其他女儿身上的目光便少得可怜,更遑论去抱孩子们,所以这是他第一次抱初生儿。
小小软软的孩子让李显冰凉的心有了一丝丝的温热,冰天雪地中出现的一丝温热,似乎对几近绝望的李显而言是一个无法放手的救赎。
用自己肥硕的身躯挡住无孔不入的寒风,李显努力佝偻着,将被冻着直抽搐的女儿护在怀里。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本能的搂紧不放手。
怒号的寒风卷起一地碎屑,不甚牢固的茅屋在怒风中勉力支撑。男奴们在屋外烤火兼警戒,女眷、孩子以及女婢们挤在小小的茅屋中取暖,猎猎火光中,李裹儿周身的青紫终于有了好转。
眼见女儿肤色转红,一直伺候在一旁的奶娘心口的大石终于落下一些,在她的小声解释下,李显紧绷的面色也缓和了下来。
李显稍稍放松怀抱,已经进入梦乡的李裹儿微嘟着嘴,稀疏的睫毛不时抖动,看得他的心软软的,几乎化为一汪春水。
稻草铺成的床上,躺在其中的韦氏经过半日的休息,在温暖的火光中醒来。她挣扎着爬起来,动静引起了在烤火的女婢的注意。
“娘子醒了!可要进饭?”林氏急忙上前细声询问。
韦氏见林氏不着脂粉、目不斜视,她暗暗满意。她不同赵氏恭谦而脆弱,为人傲慢却坚韧,她将李显管得很严,不允许女婢涂脂抹粉,生怕他被诱了去。
赵氏系李显原配,其母长乐公主得罪时为皇后的武则天,赵氏也因此被废,并幽死内侍省。韦氏因与太平公主交好而入武则天视线,而后及赵氏坐废,她被册为皇太子妃。
心里顺了,韦氏看什么都顺眼,所以就着女婢林氏的话点头。男奴们掘地三尺才找到一只山鸡,熬出来的鸡汤自然是由韦氏享用。
用了热乎乎的鸡汤,韦氏觉得自己精神了许多,她轻声吩咐,婢女林氏连连点头。不到一柱香的功夫,李裹儿就到了韦氏的怀里。看到女儿咂嘴的可爱样子,韦氏低头温柔一笑,这笑容不似平日的趾高气昂,着实动人。
李显看到了这笑容,他呼吸一滞,随即放软了声音,带着讨好的意味说:“丽娘,我为我们的七娘取名裹儿。”
“果儿?”韦氏先是疑惑随即又恍然道:“果儿……果实丰硕,我等梦寐以求。”
李显摇头解释说:“非‘果实丰硕’之意,而是记住我竟落魄至‘只得衣裳裹儿’,我欠我儿太多。”
韦氏低声喃道:“裹儿……裹儿……”
少顷,韦氏不在言语,二人之间一阵寂静,虽然不远处火堆旁的絮絮私语传来,却也不能打扰这奇特的氛围。
自从被废后,李显日日担惊受怕,唯恐自己赴两位兄长后尘。他儿女俱全却还幼小,若是被贬为庶人,或一朝身死,留下娇妻弱子可怎么办?
韦氏岁比李显镇定几分,但难免忧虑,更何况身怀六甲,忧思伤身,兼在这荒郊野外产女,无法得到妥善照料,所以伤了身,怕是难再受孕。
一行人当中并未有医正随行,市井之中的大夫也不愿意背井离乡,便只有稍懂医理的女婢跟着,又怎么能诊出这脉象?
虽然是生产,但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儿也不能停滞不前,次日早晨便躺在捂得密密实实的牛车里缓缓前行。
流放的日子很艰辛,缓慢前行中,终于在次年春天时抵达房州。虽说是被谪贬房州,但先帝与皇太后之子、皇帝之兄、先圣人、庐陵王这一系列称呼还是让这穷乡僻壤的官员不敢过于怠慢。
当地官员在房州治下的房陵县,并在官员聚居又显得安静的城南挑了最好的宅邸安置。房陵纵横千里,山林四塞,其固高陵,如有房屋,故称房陵。
虽然庐陵王府是房陵最大、最好的房屋,可是比起繁华的长安与洛阳而言,这儿的庐陵王府连长安的坊间房屋也比不过。
李显也不能嫌弃宅子不好,眼下首要便是安置下来。不过一日功夫,韦氏便忙碌开了,连带着稀少的奴婢也被使唤的团团转。
虽然李显被贬,但到底还顶着庐陵王的头衔,不止房州的文武官员要来拜会,便是山南道的军政首脑也得遣人前来问候。除了这次机会,李显也只能等年节时候,才能见一见当地官员,终究是要避嫌。
父亲的担忧,母亲的忙碌都不能影响刚学会翻身不久的李裹儿,她正尝试捉住自己的脚丫子,只可惜被团团裹着,非常有难度。
因为是人手不足的缘故,保母杨孙氏与女婢林氏二人照顾着五个孩子,还好李裹儿只能翻身还不能爬行,所以只需要将她放在垫着皮褥的木盆子里就行了。
杨孙氏还要兼做活计,两手两眼忙碌不停。李重润正是幼年却遭遇大变,少了孩童的调皮,看着比同龄人沉稳许多,他正坐在木盆旁的小马扎上哄李裹儿玩。年龄比较相近的李重福、李重俊以及刚学会站立的六娘李仙蕙闹成一团。
三个小主人团在一起,林氏唬了好大一跳,紧着将他们分开,杨孙氏便做活计便训斥林氏。被训得灰头土脸,林氏只能搂住李仙蕙,任由李重福与李重俊在泥地里打滚。
注:
1、李显为李治第七子,但是武则天第三子,所以被称为‘三郎’。
2、奴婢是指奴和婢
3、李重福和李重俊的具体出生年份找不到,我就都给编成女主的哥哥了
4、永泰公主与安乐公主同年出生,但没有记载说她们是双胞胎,所以我安排一个生年头一个生年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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