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哪里逃》墨十一

61、大结局

　　五十三年是个什么概念？五十三年一直躺在寒气逼人的冰床上又是什么概念？又冷又硬，身子都僵了。但

　　这永远都不是小九想要抱怨的。如果让她选择，她一定选在一个阳光晴朗的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窗棂，将她长长的睫毛投出一道漂亮的剪影，然后她在古烁充满爱意的注视下慢慢张开双眼。

　　他温柔地吻她。“亲爱的，睡得好吗？”

　　她娇羞的红了脸，缩进他宽厚的怀中，偷偷咬着嘴唇点头。

　　该是这样才对嘛，哪有这种在黑漆漆的山洞里，被生孩子的阵痛活生生痛醒的道理。天知道，当她睁开眼看见黑漆漆的山洞，发觉自己身子底下湿漉漉的，肚皮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圆润，然后一阵一阵要命的痛感袭来的时候她有多害怕。

　　所以当古烁惊喜又惊恐的冲进来的时候，小九毫不犹豫的将这种恐惧转化成了力量，死死地咬住了古烁的手腕，然后，她极其没出息的昏了过去。

　　后来小九四海八荒见人就打听，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有人被生孩子痛的昏迷的，但是还真没有被生孩子痛醒的，琢磨琢磨，她也算得上是三界内的一朵奇葩了。

　　现下，这朵奇葩醒了，但她对于怎么把孩子生下来的没有任何印象。她张开眼的确看到了古烁温柔地看着她，只不过这个古烁和她记忆中的那个人有些差别。

　　从前的古烁意气风发，四海八荒瞧得上眼的人实在不多，走路都是脚下生风，鼻孔看人。可如今脸色不大健康，头发已经有些花白。原本天上招女仙，地上招女眷，只怕如今仰慕者要少去一半了。

　　这位虽然风采减去大半却仍旧魅力无敌的上神傻兮兮看着小九，笑的二五八万。起身从无人推动却自己摇晃的婴儿车里小心抱出一个小奶娃，献宝一样送到小九面前。

　　“你看你看。”

　　小九还没搞清楚状况，眼见着古烁把那个啼哭不止的肉团子往自己怀里塞，几乎是哀嚎了一声。然后在大家惊诧的目光里，倒抽冷气的战惊中，一脚把那个小奶娃踢飞出去。

　　古烁先是一愣，继而一惊，然后周身浮出层层金光，几乎是光一般的飞身出去，在把女儿安全接入怀里的一刹那，后背已经沁出一层冷汗。

　　狐狸都不爱惜幼崽吗？可是看岳母可是对这些舅哥们，对小九宝贝得紧啊。由此推断，古烁认为，小九诚然，的确，就是一朵奇葩的。

　　容颜一直陪在身边，见到孩子平安回到了古烁怀里这才战战兢兢抹去头上冷汗，转身对小九道：“你这是要谋杀女儿吗？”

　　小九眨眨眼睛，觉得浑身都疼。龇牙咧嘴失落道：“你阿姐回来了？”

　　容颜一愣。“我阿姐早都湮灭了，回哪去？”

　　小九瞄了一眼古烁。“那你是趁着我睡着了又娶小的了？连孩子都生了……我可不是故意踢飞你女儿的。”

　　古烁的脸已经黑成焦炭了。“越说越不靠谱了。”他抱着孩子过来，却又保持着一段距离，似乎对于小九把女儿踢飞这件事心有余悸。“来来来，你自己看，除了你，我还跟谁能生出带尾巴的女儿？”说着，那粉雕玉琢的小婴儿似乎要证明她爹爹说的话一般，从襁褓中甩出一截白色的小尾巴来，此刻她已经止住了哭声，只是甩着尾巴心情大好的打量着那个搞不清楚状况的糊涂娘。

　　小九有点蒙。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平扁的肚皮，指着自己半天说不出话来。倒是容颜，忍不住笑道：“你没醒之前肚子挺大的。这真是你闺女。”

　　小九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朝古烁慢慢伸出手。“我怎么不知道我有闺女了？”

　　古烁小心地把女儿放进小九怀里，掖了掖她的小襁褓，一脸宠溺的看着这母女二人。“你不知道的事多了，要不是女儿大约你还要睡上几年吧……”

　　小家伙似乎听懂了她爹爹的话，咯咯一笑，毛茸茸的小尾巴在他脸上搔了搔。古烁嫌痒，捉着她的小手笑个不停，笑着笑着，却突然一把将这母女二人揽入怀中。良久，小九才感觉到，她的肩膀湿了。

　　她看着窗外晴好的日光，抬手，缓缓将这个压抑痛哭的男人抱紧。

　　雨过天晴，真好……

　　又是一百年。固城一年一度的百花节。

　　听说今日花魁要做花车巡街，听说那花魁生的人比花娇，听说……

　　小九正同古乐探讨育儿心经，斜眼一看，古烁沉寂了许些年的老毛病又犯了。望眼欲穿看着花车要来的方向，就差没流口水，眼冒桃心。眼看着这头发都有些花白的老家伙春心萌动，小九不由有些吃味，趁着古烁分神，食指一动，在古乐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将古烁滚烫的茶水杯往前推了推。古烁没注意到水杯的位置有变，仍旧放心的伸手去拿，然后——

　　然后——

　　“啊！！”

　　老板正在楼下拨算盘，被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吓得一个趔趄，惊了三秒，赶紧招呼伙计上楼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朴实的店伙计怀着一颗八卦的心肠撒欢儿一样上楼了，接着，他看到一个老伯背对着他吹着手指直跳脚。一个貌美的姑娘有些焦急，又有些想笑，总之表情有点奇特，行为也很古怪，似乎想要站起来，却又被什么黏在座位上一样，坐立不安。而另一位……

　　另一位就是一位天仙下凡式的人物了，他打落了娘胎就没见过这么美的人。于是店小二怂包了。不由自主的就上去搭讪了。

　　“姑……姑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小九朝他咪咪一笑，果然是天真烂漫，天然无害。她戳了戳古烁的后脊梁，笑嘻嘻道：“啊，不碍事不碍事，我爹他不小心烫了手，你瞧，这头发都白了一大把了，做事儿还是这么不让人放心，到底还是年轻些的好，哎呦，小哥儿，看你年纪不大，咱们似乎年龄相当啊……”

　　古乐一口茶闷在喉咙里。师母这是要当着师尊的面——红杏出墙吗？

　　古烁头上青筋也跳了几跳。爹……爹……

　　于是，在古烁的努力，不甘之下，很快，整座茶楼的人就都知道了，那位貌比天仙的姑娘居然嫁给了一个老头子，还给老头子生了个闺女。接着，这个消息很快就遍布了固城。当然，这事儿出了点后遗症，固城许多生养有问题的，或者年岁大了还想生儿子的婶娘爷爷们知道了这个消息便如潮般追寻着古烁，此事一直过了百年仍在固城有所流传。后来就出了一个郎中，拟了一张方子，自称是古烁后代，四处招摇撞骗，当然，这都已经是几百年之后的事了。

　　日落西山，因为茶楼里闹腾了一会儿，古烁到底错过了花魁游街。此刻跟在小九和古乐身后去找带孩子买糖的古墨子和那两个小祖宗，有点发蔫。小九瞪了他一眼，暗暗琢磨晚上回房得和他好好解决一下这个问题，当然，后来到底是谁被谁解决了，这不太好考证。

　　古烁家的闺女取名叫珠鲛，意为鲛人眼中珠，何等珍贵。但其实各家生养孩子，谁的不珍贵，所以把珠鲛当成眼珠一样宠着的也就只有古烁了，就连小九这个娘都自叹不如。

　　照说古乐和小九先后受孕，所以珠鲛和库曼年纪应该相仿，但小九一睡五十多年，所以珠鲛生来身量就比库曼小了五十多年，可元神都是差不多时期形成的，且人家爹娘品种优良，所以虽然珠鲛身量娇小，法力却比库曼还强上几分，这让库曼小爷很是不爽，本来在古砚峰山头上他是老大，没来由的突然蹦出来一个带尾巴的小奶娃，爹怕娘怕，自己直接从山大王变成了贴身保镖。不过……

　　他打量着那个小奶娃舔着黄糖一脸餍足的表情，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还是觉得，嗯，根儿正苗红，很有九仙上的风骨，真漂亮啊。

　　那根儿正苗红的小奶娃深长鼻子嗅了嗅，突然兴奋地拍着巴掌，一把就把黄糖扔了，没命似的往一条巷子里冲。古墨子正在付钱没注意这边，等他回过神来，两个孩子却都没影儿了。

　　其实库曼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珠鲛，只是觉得，这么漂亮的女娃娃要是丢了自己就亏了，至于怎么亏的也想不明白，总之跟着就对了，于是，他就跟着珠鲛一起进了巷子，然后……

　　他蹲在地上少年老成的捶胸顿足。

　　“九仙上的基因果然霸道，居然连吃鸡腿这种事都能遗传……”

　　四个神仙找孩子，这景象也算难得一见。青丘来的使者有点无奈，虽然不忍心打扰抱着闺女宛如劫后重生，遭遇大难一般喜极而泣的古烁，但还是很想提醒他一下，你家闺女还真是没人敢拐骗，有你这么个爹，不想活了吗？

　　当然，他才没这么傻呢，这种丢小命的话他才不会说呢。

　　他对着小九抱了抱拳，起手呈上一封信便悄悄告退了，临走不由偷瞄了了一眼那个盯着珠鲛的小童子，心道，孺子可教，这么小的年纪已经懂得美丑了。

　　库曼小爷留意到他的眼神，一咧嘴露出两排白闪闪的牙。那是，小爷以后娶媳妇只可以比珠鲛漂亮，绝对不能比她丑……唔……如果找不到比她漂亮的，那凑活一下娶了她……哎呦，勉为其难了。

　　古烁终于借着找闺女这茬儿把自己没看见花魁的不满发泄出来，一抹眼泪巴望着小九手里的信。

　　“什么事？我看似乎是青丘的狐狸？”

　　小九点点头。

　　古烁神色正经起来，将女儿嘴角沾的鸡肉碎屑擦干净，问道：“又是一百年，他云游归来了？”

　　小九没做声。许久才道：“照着他的年岁早该娶妻生子了，堂堂狐王却云游四海，仿佛无根飘萍……”

　　古烁携起小九的手，微微一笑，略显苦涩。“他如今的身子未必比我好上几分，我身边有你帮我调理，他却始终孤身一人……是我对不起他。”

　　小九侧头打量者古烁，突然抿嘴一笑。“那，不然我带着女儿改嫁好了，成全你的兄弟情义如何？”

　　古烁一瞪眼睛，手掌不又用力。“你敢！”转念晓得小九在逗他，一扯嘴角，道：“我用了好长时间，走了好远的路才换到与你和女儿的相守，便是欠他也就欠着了。总归——”

　　小九摇了摇头。“总归他这次回来是给珠鲛庆贺一百岁生辰的，我们可得跟他讨个像样的礼物才行。”

　　古烁一愣。

　　小九挽起他手臂，对着夕阳下古砚峰的方向绽放出一朵极美的笑容。“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