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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时之中点 ...

  •   “你……是你!”我的心像是猛的被人捶了一下。
      他的出现,他的话语,他那看穿一切的表情……这突发的状况让我无从应对,只能瞪大了眼睛望着他。脑袋也像是被人用塑料袋罩上了,视线因阻隔而变得朦胧,耳边似有嗡嗡的空气流动声,呼吸也越渐困难了。
      一只鸟儿落在他身边的树枝上,扭动着小脑袋四处张望。他像是融入了这风景画中一般不真实。然而他毕竟是真实的,他所说的话也是真实的——我的耳朵并没有患重听。
      “已经十多年了呢,你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小姐了。真是时光飞逝啊。”他淡淡的说道,好象老者看着幼小的儿孙,露出一个缥缈的笑容:“上次在曼佗雅遇见你时,本想要与你好好聊聊,怎奈一直找不到适当的机会。”
      “你……究竟是谁?”他提起学院的事,眼前的情景又清晰起来了:“你根本就不是战神之子沃克利,对吧?”
      他闻言,依旧温和的笑了,继而缓缓说道:“我是谁……又何必这么执着呢?”他的声音优雅如这静静流泻的湖水。
      “我要知道……还有,你怎么会知道我与迪法斯有关系”我不想轻易就承认自己拥有前世的记忆。
      “你问我的名字么?”鸟儿飞走了,他的视线也追随着展翅飞远的小鸟,转头望向空中射下的几束光线,幽幽的说着,略带几分轻愁:“名字这东西……太久远了,让人记不清它的真正含义。不过,你若是只当它作一个称呼的话,人们都唤我为‘费茨罗伊’。”
      “费茨罗伊?”我大惊:“那个在战神神殿自杀的大圣者?”
      “自杀的大圣者……”费茨罗伊垂下脸,微扯唇角:“你们是这样歌颂我的吗?”
      “‘费茨罗伊’不是死了吗?那么你又怎么会站在这里?”我不解的问道——但左右看看,这里确实不怎么像是在人间……该不会是我被什么鬼魂之类的东西给缠住了吧!想到这里,我不禁寒毛直竖。
      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他弯起眼睛笑了笑,略带一丝嘲讽的味道:“那些生存死亡什么的,不用看得太过分明。你不是也已经死了吗,迪法斯小姐?可是,您依然活蹦乱跳的站在我面前。”
      “我是拉拉·葛罗雷!葛罗雷!”
      “我知道。”他依然笑得淡然:“那只不过是你的另一个代号。你仍然是你,‘拉拉’就是你。那是摆脱不了的记忆,不是吗。即使生命回到源点,你的选择依旧如此。”
      是啊,我已重生,可当初为何还执着着“拉拉”这个名字?
      “你是说……你说你见过我,在曼佗雅之前……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这些?”我的心突然乱了,很多事似乎不在我的理解范围。我的思绪也已乱作一团麻,有许多疑问要解,却又不知到底要问什么。
      “是啊,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你才这么一点大。”他用食指和拇指比画出一公分左右大小:“像一粒蚕豆似的,还只是个受精卵而已。我于是把你放在小瓶子里,送到了奇卡布。”他用着和别人讨论今晚吃牛肉还是吃羊肉的口吻,对我说着让我难以理解的话。
      “你把还是受精卵的我送去奇卡布?”我愣着眼重复他的话,好半天才消化掉话里的意思。
      “恩,不然那个丈夫只剩半条命的准寡妇怎么会生出个娃儿来?”他理所当然的道。
      “什……什么意思……”
      “你知道拉拉·罗丝·迪法斯为什么会病死吗?”他转过身背对着我,走到湖边,不知扔了什么进湖里,平静的湖水荡起一阵涟漪。他的话也如巨石砸进我的心里,激起一阵波涛汹涌。
      “因为你必须得死!怎么死倒不重要,所以选了一种比较有趣的方法。”他接着说,语调平静得没有一点变化。
      “也是你下的手吗?”我颤抖的问道。
      “那倒不是,那事与我无关。”他回过头来对我笑笑,说:“你还要感谢我,否则现在也无法站在这里了。”
      “那么是谁?你们究竟对我做了什么?”我激动不已的对他大喊。
      “做了什么……我只是将你的生命还原到最初的状态,再给你一个重生的机会。”
      我有些茫然无措的看着他。事情越来越混乱了,我得换一个角度重新看这个问题。
      “那么你呢?你本该死在神殿里了,现在却又活着,是什么人也让你重生了吗?”
      “那倒不是。我的情况与你有点不同。”他对我笑着,我总觉得那笑容中有更多的悲凉。
      “在我死去的那一刹那,我用了禁忌的力量……”
      “禁忌……是黑暗魔法么?”我看着他。
      “是时间的力量。”他的眼神飘得很远,好象透过我的身体、透过这密林,看到了世界的尽头。
      “我把自己的时间停住了。在流逝不断的时间长河里,我像是突出水面的礁石,伫立不动……明白吗?”他收回视线,扫了我一眼,慢慢的说。
      不老不死的妖怪?我狐疑的眯起眼睛看着他:“那你用在我身上的,也是时间魔法?”
      “恩,差不多。是倒退的时间魔法。”他轻抚嘴角,像是在与我探讨学术性问题。
      “可是你怎么会这些?为什么那会是禁忌?”
      “人在身处绝境,或者说是面临死亡时,总能做出些难以想象的事来……而时间,那是神也不能轻易扭曲的禁忌。它必须一直向前再向前,回不得头、停不了脚步。”
      “你不想死,是吗?那么你为什么还要选择自杀?或者,你根本就是在探询一种可以长生不死的方法?”
      “死亡并不可怕,却也不是了结一切的办法。我还有割舍不下的牵挂……而这样的长生不死也不好,也许加入你身边的人群一齐向前走,才是更幸运的——只一个人停留在原地不动……拉拉,你不要一直停留在你的过去,而看不到前方的路啊。”
      他仰起头,看看渐渐变暗的光线,说:“小女孩,你知道创世之前的黑暗世界是怎样的世界吗?”
      “据说是由魔族统治的人间地狱,或是暗无天日的混沌世界。”我回答。各地对五贤创世之前的世界争论不一,只知道那是个“黑暗”的世界,可怎么个“黑暗”法,却没人知道,已经没有历史文献可寻了。
      “在那之前,是个高度文明的世界。”他淡淡说着,语调平缓,不带一丝感情,仿佛那个世界与身为五贤之一的他毫不相干。
      “人们生活得也停好。全世界没有什么国家、民族之分,大家都是朋友,也都是敌人。每个人只要想着怎么赚自己的钱,过自己的生活就行了。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无欲无求——人类总是欲求不满的,也始终是容易骄傲自大的动物。
      于是有一天,神发怒了,他要降罪于世人。他把太阳和月亮都遮蔽住,天空没有一丝光芒。不过人类有自己的科技,能制造出与太阳同样发光发热的能量。但是,能量终有用完的一天。于是整个大陆像是拉下电灯的开关似的,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各地由魔法公会的魔法师以自己的精神力提供着短暂而微弱的魔法之光。整个世界像一块巨大的黑布,上面点缀着几个亮点,是由魔法公会所保护的大城市。大多数人们在黑暗中生活、忙碌……
      这样过了数百年,直到我们出世。”
      “你们……是指五位圣贤吗?”
      “圣贤么……”他笑着说:“我们只是做自己的事,顺便找回光明而已。”说着,他眼神一黯,道: “在我看来,这什么‘创世’之举根本是‘要不要用抹布擦桌子’的小事。我不在乎后人会将我当神一般供奉着,还是像垃圾一样唾弃!我并不在乎……可总会有人在乎吧……”他说得有些激动,顿了顿又平静下来看着我,说:
      “别太相信别人所说的历史。历史,是要亲身感受过,才会了解它的价值。哪怕是所有的人都那么相信了……这段‘五贤创世’的‘壮举’还会纠缠你很久。”他的语气有些讽刺,又有些我无法捕捉的情愫。
      “那么,你究竟找我有什么事?”我终于问到正题上了,他也变回原先的谈笑风声,说:“我也算是受人之托吧。以你现在的状况只配做个二半调子的女巫学徒,无法完成你的使命。”
      “使命?我的?那是什么……”我不解。他却未等我说完,只故径自说道: “再加上众看官的强烈要求,你的能力必须得到提高,才能应付以后的种种情况。而你现在的身体,也可以承受更强大的能量了。”
      说着,他指向那片波光粼粼的湖水,说:“这片古林的能量之泉就汇集在此,让我帮你将它引入你的容器中吧。”
      他双手在身前一挥,随着衣袖的轻摆,在空中画出一个奇怪的符号。
      “等等……我还有话没说完。”看他随时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的样子,我终于想起此行的最终目的了:“那个十八星盘是在你那里吧!”
      他笑了,柔声道:“你在找那东西吗?明天这个时候再来这里吧。”
      他的手指在空气中一指,空中像是多了一层透明的水作的壁障,在他手指的周围晃起一圈圈水纹。那圈水纹越荡越激烈,像是从里面溅出了什么东西,向我的脸直冲过来。
      “啊~~~~~~~”恐惧的尖叫声惊起一群飞鸟,回荡在寂静的森林中。我的眼前已是一片漆黑——这是我第三次晕倒了,真逊!
      ※※※
      当我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我躺在弥凯恩家别墅的客房里,天已大亮。夏日早起的太阳,迸射出充足的光线,照进舒适的卧房。阳光似乎太充足了,照得我浑身刺痛,让我觉得体内胀胀的,好象胃胀气似的。我想抬起手臂看看是不是浮肿了,但却动弹不了。
      眼睛渐渐适应了周围强烈的光线,屋内的物体也变得具体起来。淡雅的吊顶,同一色系的壁纸,几件精雅的桌几、梳妆台、矮橱,玫瑰花纹的地毯……房里布置得大方又精致。我躺着的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挂着透明的青纱帷帐,在和风的吹拂下微微晃动。转过头去,可以看见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一片葱郁的景色。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室内,柔和而又温暖,并不像刚才所感到的那般刺眼扎人。窗棱上停落的几只小鸟,隔着窗喳喳的叫着,更远处的知了的鸣声似乎也能听得到。
      空气格外的清透,我在呼吸中似乎也能感觉得到夹杂在空气里的各种波动。花花草草似也有了生命,在它们汁液里发出各种声音,像是生命在流动,好象清澈的溪水在我耳边流淌。这里的世界分外平静。
      我躺在床上深吸了一口气,动也不想动。就这么躺着,看着顶上的纱幔,数着自己的心跳——我好象做了一场奇怪的梦。梦中有个奇怪的人,对我说了奇怪的话,做了奇怪的事。什么事呢……不愿去想了,我好象听到楼下蜜儿和沙拉的谈话声。
      “不知拉拉醒了没有。”这是蜜儿略带担忧的声音。
      “不用担心了。”沙拉静静的说。
      “昨晚修斯抱她回来的时候,一动不动的,吓死我了。”
      “她不是没死吗,好端端的睡着呢。”
      “可是我用了好几次圣光洗礼,她都醒不了……”
      “修斯殿下的祈祷术不是也没奏效吗?不用自责了,不是你的问题。”
      “上次我想给拉拉治感冒时也没有用,我总是派不上用场。”
      “可是你给我疗伤的时候就挺好的……别想这些了。”
      “恩,我去把早饭端去拉拉房里。”
      接着响起蜜儿跑远的脚步声。
      我不知道这是我听到的,还是自己已经睡着了,而做出的又一个奇怪的梦。精神有点恍惚,我又听到了雷达的声音。
      “这个拉拉真是够白痴的。千金大小姐总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竟到了连路也不会走的地步!”
      “怎么个路也不会走?”梅罗问。
      “不就是路没走好,摔成白痴咯!”雷达回道。
      “别乱在别人身后说这种话。”乔伊在一边冷冷的插声。
      “怎么是乱说?”雷达激动的大叫,显然是乔伊的话侮辱了他包打听的高尚人格:“你们昨天发现她时是怎么个情景?”
      乔伊停顿了一会儿,想了一下说:“林子里很暗,到处都是杂草、乱石,一堆一堆的。我们听到她的叫声赶过去时,见她倒在一个大坑里……”
      “什么坑啊?”尼采呆呆的问。
      “恩……挺大的,可能是以前干涸掉的湖,周围还长了些青苔,应该曾是处水源。”
      “这就是了!”雷达得意的分析道:“她就是走路不注意,一下滑进大坑里摔昏啦!还发出那么大的叫声——若是出现魔兽什么的,发个魔法火球就行啦,还用得着扯着嗓子叫吗?”
      “这……也对……”乔伊也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雷达……我有点咬牙切齿,又听到有人走近的脚步声。不一会儿,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蜜儿端着一盘食物,蹑手蹑脚的走进来。看见我已睁开眼睛,立即大喜的跑来床边,说:“拉拉,你终于醒啦!太好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蜜儿急切的问着,我倒有些觉得不好意思的坐起身来,答道:“没事,只是感觉有点累。”
      真是累极了,全身像被抽空了一般,手和脚都有点不听使唤。眼睛、耳朵、鼻子…所有的感官像是换了一个,所感觉到的外部世界也完全不同,有点不适应……就像是刚重生的最初那几年,不适应幼小的身体——重生?!
      我想起黄昏的森林湖畔,想起费茨罗伊的飘渺轻笑,想起他冷酷又晦涩难懂的话语……原来一切不是梦。眼前的现实摇摆不定起来,我的头又痛了。
      我虚弱的闭上眼睛,努力肃清脑海里乱窜的各种古怪念头,再张开眼,眼前映出蜜儿焦急的脸。我现在只想再回到那里去看看,去确认昨天所发生的一切是否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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