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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遭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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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姐,前面的路被堵住了。我们是绕道,还是原地等候?”
一个衣着朴素的老苍头,弓着身站在一辆装饰朴实的马车前,离车帘子恰一尺之远,恭谨地询问着车里面主人的意思。
“李伯,前面何事?绕道多远?若前面的路很快就通了,我们就稍候;若绕道不远,我们即刻掉头。” 车内传来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清脆、悦耳。
“回三小姐,前面是司徒侍郎和欧阳侍郎在打赌,估计一刻便罢,待他们走了,路也就通了;若绕道,会比原计划晚上半个时辰。”“
“那我们便稍候罢,把车停得远一些,离人群越远越好。”
李伯听了主人的话,上了车,坐上车前的副车架位置,吩咐赶车的年轻小伙:“柳憨,把车赶到河边,靠栏杆停着,待人群散了再继续往前。”
被唤作“柳憨”的小伙子答应一声,慢慢赶车靠近河边,然后靠着栏杆稳稳停住。
待车停稳了,车内,一个中年嬤嬤对坐在中间年轻女孩道:“小姐,你都坐了大半天了,要不要老奴和柳条儿陪你下去走走?”
旁边丫环模样的小女孩,听见嬤嬤的话之后,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摇了摇中间女孩的胳膊,道:“小姐,银链河两岸的景色一向很美,你也有好几年没有回来了,现下正是春暖花开时节,下去走走看看吧。”
中间的女孩不为所动,却轻笑一声,道:“李嬤嬤,我不累,你带着柳条儿,下去走走看看吧。只是,一刻钟之内须回到车上来。”
李嬤嬤道:“老奴也不累,既然小姐不下车,老奴便陪着小姐罢。”
柳条儿撅着嘴,顿时蔫了下来,那位小姐撇了她一眼,暗叹一声,道:“嬤嬤,你年纪大了,下车去活动活动,对腿脚有好处。柳条儿年纪小,这么半天也闷坏了,再闷下去就该长霉了。你带着她出去晒晒日头罢,省得过一会,她身上的霉味,窜到小姐我的身上来,一身霉味进府,老太太该嫌弃我了。”
李嬤嬤笑道:“既如此,老奴就下车去,走动走动,省得长霉。”一边慢慢起了身,下车去了。
柳条儿很不好意思,嗔道:“小姐,你总是这般编排人!”却欢欢喜喜跟在李嬤嬤后头,轻快跳下了车。
待一老一少下了车、车帘子不再晃动之后,前生的梁琬、今生的柳苒,整个人往车后一靠,同时把腿往前一伸,又举起双手,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然后,枕了双手到脑后,慢慢想心事。
正想得入神时,突然听见李嬤嬤一声痛呼“哎呀”,接着又是柳条儿焦急的大喊:“李嬤嬤,李嬤嬤!你怎么了?呀,李嬤嬤头破了、流血了!快来人,救命啊!呀,谁用石头砸我……”
人群很快聚拢来,车外一片混乱,柳苒飞快把腿缩了回来,“噌”的坐直身子,伸手就想撩开车帘子出去,目光触到车帘子上的精致绣花,只得颓然放下手,端端正正坐好之后,“咳”了一声,稳住心神,出声问道:“李伯,发生了何事?为何李嬤嬤会头破血流?谁用石头砸柳条儿?”
车外传进来的,却是柳憨的声音:“回三小姐,李嬤嬤和柳条儿,都被飞来的石块砸中了额角,是流血了,但都不是致命伤。李伯已经赶过去处理了,三小姐不必担心。”
柳苒却很疑惑,于是问出声来:“飞来石块?莫非附近有人斗殴?”
车外,柳憨犹豫一会,道:“回三小姐,砸中李嬤嬤和柳条儿的,不是石块,是,是砚台。”
“砚台?”柳苒更加疑惑了,接着问道:“哪家的读书人,这么大胆,居然拿砚台在帝京砸人?”
这回,柳憨沉默了半刻,这才答道:“回三小姐,欧阳侍郎和司徒侍郎刚才在争一块砚台,争执不下,一刀劈为两半,然后,一人取了一半朝银链河里扔。恰巧李嬤嬤和柳条儿在河边走动,两位大人被人群围着,看不见河边有人,于是……”
柳苒闻言,在心里大骂:“两个混蛋!还大人呢,这么幼稚的事也做得出来!”勉强按奈住冲动,道:“现今如何了?”
柳憨道:“回三小姐,已经有人帮忙招了医馆的郎中过来,李嬤嬤和柳条儿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李伯正在和两位大人说话。”
柳苒舒了一口气,重新靠回去闭目养神,刚闭上眼,又急急坐了起来,对车外道:“柳憨,你遣人把李伯叫过来,我有话嘱咐他。”
过得一会,车帘外传来李伯的声音:“三小姐,老奴在此,请问有何吩咐?”
柳苒道:“李伯,李嬤嬤和柳条儿被两位大人砸破了头,两位大人可有付诊金?”
李伯道:“司徒大人和欧阳大人各给了五十两银子,照老奴看,医好李嬤嬤和柳条儿足够了。”
柳苒道:“这些银两,医好李嬤嬤和柳条儿的伤是够了,但是,她们将有半月不能侍候我,我得另外花银子请得用的人替代,这笔费用两位大人是必须出的;再有,头上的伤马虎不得,有时候表面看来是好了,但是伤者有可能从此就变成傻子的。因此,两位大人除了付诊金和雇人费用之外,还得立下一张字据作保,保书上须言明,若以后李嬤嬤、柳条儿有了别的症状,他们必须负责到底。”
李伯听了,犹豫一会,道:“三小姐说得有理,只是,我们柳府在京城有头有脸……”
柳苒打断李伯的话:“正是因为有头有脸,府里的人绝不能被外人任意欺辱了去。李伯,你不必为难,去传我的话罢,如果他们不肯,就请他们到车外跟我论道论道。”
李伯尽管资格老,但到底也只是个奴才,主人的话是不能不听的,于是去人群处复述了一遍自家小姐的话。
司徒侍郎和欧阳侍郎一听,两人相视一眼,司徒侍郎首先道:“你家主人好没道理,自来伤了人,便是伤人者付了诊金了事,哪有你家主人这样,还另外张口讨要雇人费用,并且立字作保,保伤者一生一世平安的!
欧阳侍郎则嗤笑道:“别是家里揭不开锅,趁机敲诈来了吧?”
司徒侍郎接着道:“我看,不是揭不开锅,而是他们府里一直就靠这种伎俩过日子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句句刺耳,旁人也开始议论起来。
李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低了头想转身就走,却想起小姐的话“府里的人绝不能被外人任意欺辱了去”,于是,挺直了肩背,道:“两位大人,小人只是传话,做主的还是我家主人。主人刚才有吩咐,若两位大人有疑惑不解之处,她会帮忙一一解答。我家主人不便过来,小人斗胆,请两位到我家主人那边说话吧。”
司徒侍郎、欧阳侍郎,以及围观的众人顿时明白过来——这个老头的主人,还是个女的呢。一时之间,皆兴致勃勃,迫不及待想见识一下这个女人——如此计较,不知是个怎样的人物呢!
到了马车前,还是司徒先开口:“本人司徒凡,不慎砸伤贵府之下人李氏,已赔付诊金五十两,自认仁尽义尽,夫人如何还能有别样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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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苒不答,反问:“司徒大人,今日为你们所伤的嬤嬤和丫环,为本人近身侍候之人,如今她们伤重,不能做活,是不是事实?她们不能做活,本人却不能少了人侍候,是不是事实?本人少不了人侍候,需另外雇人,是不是事实?雇人需要银两,又是不是事实?”
众人一听,女声清脆,音色甜美,想来还是个年轻女子呢!于是兴致更高了,待听得她一口气问出四句逻辑严密的“是不是事实”,几乎要为她叫好,可是想想两位煞星以往层出不穷的整人手段,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等待司徒凡的回答。
司徒凡答:“她们不能做活是事实,你需要人侍候也是事实。可是,需另外雇人却说不过去,你府里除了今日受伤的嬤嬤和丫环,难道就没有别人了?”
柳苒暗道:这厮就是个无赖!立即快速答道:“即使我府里有别人,她们也有自己需要侍候的人,再来照顾我,就是做双份活,自然,月例也应该拿双份,这不就跟雇人一样道理?”
司徒凡吃瘪,欧阳景赶紧道:“就算讨要雇人银两这一条,勉强说得过去,这立字作保,要求保伤者一世平安,却是闻所未闻!要知人一生虽有长短,却也有生老病死,谁知道她们后来的不适,是头伤所致,还是病痛、衰老所致?
柳苒暗道:这厮很聪明呢!却也镇定作答:“头伤导致变傻的病人、以及他们从受伤到变傻的时间,想来大些的医馆都有记录。本人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作保时间的长短,我们便分别从三家医馆各请来一个郎中,由三个郎中商定便是。”
这下,欧阳景也无话可说了。
接下来,肇事者、受害者以及围观者各自举荐了一家医馆,不过两刻,郎中就被人快马请了来,三位郎中很快便议定了作保时间。接着,由围观者中的一位书生执笔,柳苒口述,三两下便写好了保证书,两式四份。然后,是签字按手印。签字的时候,柳苒为难了——天启国规矩,闺名不得外传。无奈之下,她只得分别在两张保证书上,司徒凡、欧阳景的签名下边,挥笔写下这样一行字:柳府宗焕之长女。然后,按下自己的手印。
马车走远之后,司徒凡挥舞着自己手里的保证书,笑着对欧阳景道:“三表兄,这位柳小姐,有些意思!”
欧阳景一直望着马车渐渐远去,听见司徒凡的话,调回目光,盯着保证书上那一行飘逸的行书,缓缓道:“是很有意思!不过,今天你我吃了大亏,他日一定要讨回来。”
司徒凡道:“三表兄,我们吃亏了么?我觉得吧,那位柳小姐说的,其实很有道理。”
欧阳景嗤笑:“有道理你还跟人争辩?”
司徒凡道:“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我,我一向如此!只不过今天柳小姐不给我面子罢了!”
欧阳景继续嗤笑:“她今天落了我们的面子,逼得我们写下保证书,这种屈辱,你还觉得不是吃亏么?莫非,你看上人家了?”
司徒凡跳脚,道:“三表兄,你这样就不厚道了啊!现下,我连这位柳小姐是长是短、是圆是扁,均丝毫未知,如何看上?”
欧阳景微微一笑,道:“四表弟,你不觉得,她的声音很好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