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盗风月》弄清风

30、贵客临门

　　梅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黑市商人，据风月描述，梅老板所涉及的东西远比别人想象得多，除了不做人口贩子，这天下还没有他不敢倒卖的。不过说实话，他也就是个中间人，从上家那里拿了东西再倒卖给下家，东西在他手里停留的时间一般不会超过三天。算上这些，梅老板也算北方小有名气的传奇人物，最主要，他是个残废，双腿根本就不能走了。

　　梅老板没有专门的店铺买东西，所以他开了一家茶楼装饰门面，又在茶楼底下挖了地下一层，接待真正的客人。风月算是那里的常客，虽然用了化名，但风月卖的是夜盗的东西，梅老板想必心知肚明。

　　两人又赶了两日路后达到酚曲，住进了公子无寒在这里的联络点——元恒客栈，从掌柜那里得到了最新的情报后，日暮西沉时，开始活动。

　　今夜梅老板要去戏班子听戏，唱戏的是湘云社，湘云社的老板正好是红袖坊以前的头牌，一箭双雕。客栈老板已经早早准备好了包厢，就在梅老板的隔壁，两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梅老板被仆人推进包厢。只短短几秒钟的照面，商子卿就直摇头叹气，“这个梅老板不好对付啊。”

　　“你哪里看出来了？”

　　“我是个生意人，形形色色的人看多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可是一流的！”商子卿扬着下巴得意道：“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深沉，自信，平和，但是也绝对够贪。”

　　“这倒是不错，这一带的黑市商人里，就梅老板拿的提成最多，足足有其他人的三倍。”风月点头表示同意。

　　“这叫愿打愿挨，他只要能拿出比别人好的货，卖出比别人更高的价格，提成高一点也在情理之中。”商子卿拉开凳子坐下，“不过三倍，真是黑啊……”

　　风月也跟着坐下，看见商子卿那松松垮垮的坐姿，也懒得去说她什么了。不一会儿，戏开始了。台上依依呀呀地唱着，婉转低昂，水袖翩飞，苦情的戏码一年比一年催泪，一年比一年狗血。商子卿掏掏耳朵，歪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往自个儿嘴里抛葡萄，要多没劲就有多没劲。风月听了一会儿戏，再回过头来看她，她早就听得头一点一点睡着了。孔方王对于这种附庸风雅的事情真心没什么兴趣。

　　把手伸到商子卿眼前晃了晃，确认商子卿已经完全睡着之后，风月站起身来，往台上看了一眼，台上的戏子正好水袖遮面，泫然欲泣地在唱：“吾心怆然，实有苦衷矣，莫怪……”

　　一言不发地收回目光，风月快步走到包厢门口，伸手在脸上一抹，推开门时，从门里出来的已是另外一副平凡至极的面孔。

　　而与此同时，原本已经睡着了的商子卿忽然睁开了双眼，眼中清明一片，没有半点睡意。她急匆匆地起身，打开房门跟上去，却见风月的的背影在转角处一闪，已然消失不见。

　　商子卿走过去，站在拐角处良久无语，眉头微皱。自从从广陵离开后，她就一直觉得风月有些不太对劲，今天使了个心眼装睡了一下，没想到还真的发现了猫腻。虽说风月和她本不是什么密切的关系，分给要做什么也与她无关，她也无权干涉，但是不知怎的，商子卿的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而商子卿的直觉，一向都很准。

　　风月这个人，身上谜团太多，就像一个蚕茧，一圈又一圈地被细丝包裹着。

　　巡查无果，商子卿便只好先回到了包厢里面，沉思了片刻之后，便决定去拜访隔壁的梅老板。风月是原本就不打算去的，如果风月去的话，梅老板眼睛一转就可以想到商子卿是谁了。

　　走到梅老板的包厢门口，商子卿礼貌性地敲敲门，刚刚那个推梅老板进去的仆人便来开了门，问道：“姑娘何事？”

　　“贵客临门，有事求见梅老板。”商子卿笑眯眯地说着，那个仆人稍稍迟疑了一下便说：“请姑娘稍等。”

　　仆人关了门进去通报，没过几秒就又折出来，恭敬地将商子卿请了进去。梅老板不是什么人都肯见的，所以商子卿以来就毫不客气地用了‘贵客临门’四个字，这四个字里包含的自信和财富，不是一般人可以忽略。

　　进了包厢，仆人自动避退。梅老板拿着手中的折扇往对面的位置一指，脸上挂着平和的笑容，道：“姑娘请坐。”

　　“梅老板客气了。”商子卿大大方方地坐下，见梅老板为自己倒茶，思存一下，便开门见山地说道：“梅老板，我的时间不多，开门见山的讲，我来此原因有二。”

　　“愿闻其详。”梅老板将茶放在商子卿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其一，我手上有一个大宗的生意想与梅老板做。其二，我想问梅老板买一条消息，梅老板这儿什么都卖，应该不是件难事。”之所以说是买，而不是打听，商子卿还是认为，与梅老板这种贪财的生意人打交道，还是用买卖的方法来得简便。

　　“生意为何？消息为何？”梅老板是何许人也，手里的折扇摇了三下就明白了商子卿的用意，同样选择了简便的处理方式。

　　“生意在这里。我们那边囤积了很多奇珍，公子便想拿些不要的出来换些银钱，在陆上发展。”商子卿将一块黑色的蝶形小木牌推到梅老板面前，“至于消息，我想知道当初你把谁介绍给了古董商陈实？”

　　看到极梦岛的标志，梅老板的瞳孔瞬间收缩了一下，巨大的利益以及摆在了面前，世上第一大肥羊，不抓紧机会就是蠢货。至于后一个，梅老板却是直接拒绝了，果断地出乎商子卿的预料。

　　“梅老板何必这么快拒绝，我可以出高价。无论什么价格，只要你出得起，我就给得起。”

　　“不是我不想做这笔买卖，出卖客人的信息违背原则不说，关于那个人，我也实在无可奉告。他来见我的时候便蒙着脸，他出得起钱，我就按他的意思把他介绍给了陈实。至于那人是谁，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就一概不知了。”看梅老板的表情不像说谎，但天下最不可信的就是商人，那张嘴比侩子手的刀还要厉害，更何况是梅老板这个黑市商人。

　　商子卿暗自思量了一下，手肘碰到腰间束带中藏着的飞刀，但转念一想，却又放弃了以武力制服的方式。既然梅老板敢这么放心地让仆人出去，那就必定有所倚仗，毕竟像他这样的人仇人肯定很多。可是再听梅老板的语气，他既然这么说了，就已经说死了，再想撬开他的嘴可不简单。

　　“那好，既然如此，这件事就先不提。至于合作的事情，会由专人来与梅老板洽谈，如果有什么谈不拢的地方，梅老板可以再与我商议。”以退为进，商子卿没有选择在这个事情上多做纠缠，模糊一下梅老板的视线再说，免得他看出什么。

　　于是，商子卿面带笑容地辞别了梅老板，一转身，丹凤眼却是眯了起来，里面氤氲流光，不知在作何打算。回一趟包厢发现风月还没有回来，商子卿想了想，伸手招了一个小二吩咐他守在这里告诉风月她先走了，而后便一个人左绕右绕来到了后面的准备室。

　　商子卿极为豪气地推开门走进去，却没想到此刻台上的戏演到高潮，差不多所有的戏子都登台了，后面就只剩下一个人在，而且还半裸着香肩……

　　那人背对着商子卿正在换衣服，听见响声回过头来看见愕然的张大了嘴巴的商子卿，一瞬间颇有种花容失色的感觉。而她回头的那一瞬间，商子卿是真愕然了。

　　哇——商子卿身为女人，也不由地咽了口口水。那白皙如羊脂的皮肤啊，散落其上的三千青丝啊，秋波流淌的双眸啊，那惊慌的可人样啊……商子卿真心为这尤物的灭杀等级感到深深地震撼。以至于多年后，每每看到登台的戏子，商子卿仍旧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今天这一幕，然后扯着自己儿子的小脸蛋说，想当年我在湘云社的准备室里……虽然她每次说这些话，都会引起某人的不爽。

　　正当商子卿愕然间，对面那个美人却已经毫不迟疑地穿好了衣服，看到商子卿的傻样不由扑哧一笑，“这位姑娘，这里是客人止步的，你来此做这么？”

　　声音也很好听，介乎中性，不娇媚，不做作，很是干净。商子卿忍不住点头，下一刻才想起来人家在问话，老脸不由红了红，忙解释道：“我是来找人的！对，找人的，你们老板在不在？”

　　该死的风月，说来这里就可以找到人，人呢？死哪儿了？！

　　“你找老板什么事？”

　　“一些陈年旧事而已，想向他打听个人，不知姑娘可不可以带路或者通报一声？”商子卿为了不再丢脸，做足了礼貌，却不知对面的没人在听到‘姑娘’这个词儿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

　　“我家老板现在正有事，姑娘可否稍等片刻，我命人先带你上去等。”

　　商子卿点点头，极为老实地说道：“好的。”说完，商子卿摸了摸鼻子，又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长得真好看。”

　　说实话，这句话真是商子卿的真心话，自知容貌输人一筹的商子卿一向对别的女人的容貌不怎么感冒，但这一位真心每到骨子里去了，脸上虽然有油彩遮着，但商子卿敢打赌，没了油彩，她更美！

　　而对面的美人看到商子卿那标准的眉眼弯弯，晃着满口白牙的笑容，又是忍不住笑了笑，回道：“苏笛，我叫苏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