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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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公主就带着黛玉和林月白乘车往宫里去。林妹妹自幼聪明伶俐，不过几天功夫就把规矩记全了况且有公主带着，行动上出不了大辄，却也不担心。倒是林月白，心里很是紧张一番，面上又从容不迫的，别人再看不出来。三人兜兜转转直往承乾宫去了，太上皇坐在主位上，等着妹妹来，一时靖安带着孩子进到宫里，依规矩行了礼太上皇又赐了坐，几个人才好好的说上话。
太上皇先表达了一番对妹妹的思念之情，又和颜悦色的问了黛玉几句话，最后才轮到林月白，“子期也这么久没回来了，府上又换了新宅子，你住着可还习惯？”林月白笑的淡雅，“承蒙对陛下关心，月白一切还好。”
殿堂里静了一瞬，黛玉不明所以，公主低下头看到女儿腰间挂着的玉佩穗子有些乱了就替她理了一下。太上皇露出牙疼的表情来，想说点什么吧，妹妹就在边上坐着，他开不了口，左思右想，大手一挥让靖安带着黛玉去找太后了，至于林月白就留下吧，这么久没见舅甥两个得好好培养培养感情。
对于现在的林月白公主没什么不放心的，挥一挥衣袖领着女儿走了，留下儿子和他舅舅大眼瞪小眼。眼看妹妹走的不见人影，太上皇才冷哼一声，“林月白，你好大的胆子！”林家二爷懒懒的看他一眼，慢慢腾腾起身作揖，拖了长音，“草民有罪。”
太上皇白他一眼，命他回去坐了，“这次回到京城你有什么打算没有？你爹娘年纪也大了，跟着你这么个折腾法，你于心何忍？”林月白偏偏头，思考一下，慢吞吞道，“陛下言之有理，草民确实于心不忍，可是……”就不再往下说了。太上皇瞪大眼睛看他急问道，“可是什么？”
林月白也瞪大眼睛看回去，用极快的速度说了，“可是父亲已经决定搬回京里来住了，草民就算不愿意也无可奈何。”太上皇闻言龙心大悦，也不计较他之前的失礼了，头一次夸赞起自己的妹夫来，“他早该这样了！女人啊就是惯孩子，像这样的事他就该拿出家主的气势来！”他这会儿倒忘了自己一直敲打林源不准他欺负自己妹妹以至于他现在通房侍妾一个也无的事情了。
被惯坏的孩子林月白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他舅舅，太上皇咳嗽一声，面上带了笑，“子期啊，来跟舅舅说说，你以后想做点啥？听说你打算参加今年的会试，怎么样，考虑好做什么官了没有？”林月白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皇上已经考虑好让我考第几名了吗？”太上皇干咳一声，“放心，皇上不会亏待自己弟弟的。”
林月白一边琢磨这意思是有备案了还是怎么着，一边开口道，“做不做官倒无所谓，我昨个儿仔细想了下，觉得怎么着都得是被我大哥养着，就朝廷那点俸禄，都不够我出去吃顿好的。”“胡闹！”太上皇嘴都气歪了，“这是一个男人该说的话吗？！士农工商懂不懂？你大哥把力气都下在经商上，可见是个不着调的！况且他能养你一辈子吗？！”
林月白对这句话深以为然，“陛下说得对，为了让大哥有能力一直养着我，我决定把世子的位子让给他。”“什么？！”太上皇震惊了下，看他神情并不是玩笑话，沉默半响，收敛了神色，“这话跟你爹说过吗？”林月白十分平静，“说过了，父亲和母亲都同意的，这些年家里的外事都是大哥在打理，就算是从金陵到京城这么来回折腾他也没说过什么。草民觉得单凭嫡庶就定下世子的话未免太不公平。”
太上皇看他一眼，“你倒是想得开，这可不是你一辈子的事，就不为以后想想？”林月白悠悠然，“陛下恐怕忘了，我母亲是公主，我舅舅是太上皇，我表哥是皇帝，我好友是忠顺王，如此背景要是还想不开，恐怕其他人就没有活路了。”太上皇无语了一下，这会儿倒想起我是你舅舅来了，没好气的让他滚出去。
林月白从善如流，滚出去了，留下太上皇在后头干瞪眼。
等他出了屋子来不及喘口气，扑通一声又跪下了，“草民林……”刚说了三个字就被皇帝拽起来，但安虽然没请成他好歹把词给说完了，“咳咳。”皇帝后头忠顺王清了清嗓子头高高的扬起来，林月白低头看地面，果断的无视他。
皇帝冷眼看着两人互动，忍不住心酸了一下，“子期不必多礼。”说了这么句却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林月白眼皮一动抬眼看忠顺王，童远扭过脸去不理他。
童翼不想看他们这么眉来眼去的，往前站了站，遮住童远，“子期这是要往母后那去吗？待我给父皇请过安一同去可好？”林月白不置可否，袖手站了，童翼很高兴的进去见他父皇，童远在后头看看他哥又看看他好友，刚伸出手准备搭在林月白肩上，童翼就回过头来，看着他的眼神高深莫测，童远打了个寒战，立马离开林月白快步跟上。
童翼带着弟弟用极快的速度请了安转身出的门来，见林月白还在，不由勾起唇角，刚往他身边走了两步，就听见唱喏，太后带着个女孩子和靖安她们一起过来了。几个人叙过礼，又回到承乾宫里，太上皇老神在在的在上面坐着，只和老婆妹妹说话，完全无视了儿子和外甥。黛玉跟女孩坐在一起，两人很是亲密，童远小声给他介绍了，那是吴皇后的妹妹，比黛玉大上一岁，唤作沛菡。林月白扬了扬眉毛，看来妹妹这回入宫收获不小。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子话，才被太上皇放走，童远和林月白约定有时间去太白居里喝酒，黛玉和沛菡依依惜别，公主见两人难舍难分就建议黛玉回去后下帖子邀请她来玩，两人得了提醒都极高兴，恨不能现在就一起出宫去。公主在一旁看得忍不住笑，狠下心来带着黛玉走了。童翼看着林月白跟着走了，心里怅怅然，转头看弟弟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突然产生怀疑，子清跟子期到底是不是那种关系啊？
待公主几人出了宫门，就看着林家大哥牵着马在门口，后头跟着几辆马车，黛玉就知道是在等自己的，遂换过车驾，林月岩就带着她往贾府去了。
远远的，一个和尚窥着林月白从宫门里出来，跌足哀叹，“完了完了，这人竟在人间帝王面前挂了号，就是我们也动他不得。”身边道士怒目圆睁，“可怜林家二子竟被此人占了身子，偏偏家人愚昧不明百般维护，着实可恨！”“道兄慎言！”和尚连忙阻止他，“林家长子身份非同一般，我等切勿多言，走吧走吧，说不得也是绛珠的造化了。”“唉。”道士神色黯然，“只可惜我两人一番功夫全白费了。”
且说这两人昨夜狼狈的从侯府外逃走就一直在远处观望着，想在今日找机会结果了林家二子，不想林月岩防范严密，让他们无从下手，更兼此人跟上头有些瓜葛，若非要护着那妖孽，但凭他们，招惹不得。如此思来想去只得放手，只看日后个人造化如何。
闲话少叙，且说林月岩带着黛玉到了地方，贾家中门大开接了他们进去。林家这次回京虽然行事低调，可在京中消息传递最是迅速，况且黛玉又早早送了信过来，所以也不是没有准备。贾赫和贾政在外头接了兄妹两人进来，林家与别家不同，他们家庶子在富贵名流之间是要比嫡子还吃得开的，就是贾赫，往年也见过几回。这会儿和林月岩说了几句闲话就让人送黛玉去后头找刑王两位夫人，再一并过去贾母院里，自己引了林月岩往书房去了，一同作陪的还有贾家的小辈，诸如贾琏贾宝玉等人。
王夫人自接了黛玉的信件就心里不自在，一会儿想到那狐媚子又要来害自己的宝玉了，一会又想到白瞎了那么多的银子，一分钱也见不着的，再想着万一老太太动了什么心思可让她如何是好！这纷纷杂杂的忽然就淡定了，那林丫头看着就是个福薄的，以后的事她有没有这个命数还两说呢。邢夫人在一旁看她神色变化忍不住幸灾乐祸，对黛玉她是没什么感觉，可是王夫人心里不痛快，她就觉得自己心情好的不得了。
及至黛玉被一群丫头婆子簇拥着进来邢夫人竟先一步上前握住了外甥女的手，把王夫人挤后头去了。彼时黛玉行过礼，看着熟悉的人，一时间想起往事来很掉了些眼泪，邢夫人忙又哄了，径直带了她出了荣禧堂往老太太院子里去了。
王夫人在后头看着脸色就不是很好，跟着黛玉的杨嬷嬷这时走上前来，“太太且慢走些，我家小姐此次来府上拜访给各处都带了礼物，这如何派送还要请太太指点一二。”王夫人脸上这才放了晴，只暗中唾骂，眼皮子浅没规矩的东西，再得不了人喜欢的，随后一一指点侯府下人整治礼物不提。
待邢夫人带着外甥女下了软轿，里头老太太和三春早迎了出来，老太太也还罢了，因考虑到黛玉心情三春尽是淡雅装扮。贾母一把搂主了外孙女“儿啊，肉的”哭的好不伤心，黛玉刚刚才停了泪水，这会儿泪珠又连着串的滚下来，邢夫人忙又劝了，旁边人也一起来劝才又止住了，贾母遂扶了大太太的手携了黛玉到屋子里去。
等到众人分宾主坐了，就有小丫头捧了干净的手巾上来请两人净面，黛玉将花掉的妆容擦掉，更显得芙蓉玉面楚楚可怜。
及老太太平静下来，就先问了黛玉身边的周嬷嬷公主侯爷可好？林家的哥儿可好？嬷嬷都答了，再又引见了贾府众人，一番客套之后，才静下来说话。彼时贾母已细细看过黛玉的衣饰，颜色虽素淡可样式料子都是好的，厚薄也适中，首饰里虽然没有金银，但也是贵重的，想来是因为玉儿还在孝中怕用金的银的冲撞了。心里就点了点头，公主那样的人家，再不会亏待了玉儿的。
因着有侯府的丫头婆子在，贾家老太太有心想说点什么也说不得了，只捡着生活起居问了，黛玉一一作答，又说起林家新整治的宅子，黛玉笑言，“老太太不必担心的，家里一切都好，虽说是新宅子收拾起来忙乱些，也不过这几日功夫，母亲说等安置妥当了就让玉儿接了姐妹们来家里游玩呢。”贾母闻言心中一动，黛玉神色愉悦不似作伪，对公主的称呼也亲密非常，若是当真被公主当做女儿来疼爱的，说不得就是贾家的造化了。
一时想起过世的贾敏来忍不住红了眼圈，“好孩子，你亲娘是个没福的，你要能好好的，她在地下也安心了。”黛玉听见她提起母亲心中难过也红了眼眶，众人只得又跟着劝解。老太太方才按下心事，一时发现不止王夫人连凤姐也不在，就问，“你二舅母呢，怎没去接你吗？”邢夫人就在一旁得意洋洋了，她倒知道见好就收，没再落井下石。黛玉忙解释了，说给外祖母和姐妹们带了礼物来，底下人不知如何派送请二舅母和二嫂子帮忙呢。
贾母就点了点头，含笑道，“玉儿有心了。”不多时王夫人就带了凤姐杨嬷嬷回到屋子里，同来的还有薛姨妈和薛宝钗，宝钗一改往日素净的打扮，穿的很是富贵，衬得整个人越发艳丽起来。老太太皱了皱眉头，先问了王夫人话才淡淡道，“这是你二舅母的妹妹，你叫声姨妈也还使得，这是她女儿，唤作宝钗。”就再没有别的话了。
黛玉微微一笑站起身，上前叫了薛姨妈，问了年龄，又叫了宝姐姐也便罢了。凤姐看着气氛就说起礼物来，黛玉也欢喜，说自己给姐妹们另备了的，老太太就让她们几个女孩子去里面的屋子里说话，自己跟黛玉的嬷嬷说起话来。
宝钗是跟着三春和黛玉一同去的，看黛玉给姐妹几个发礼物心里好不自在，只默默的坐着，因给三春的礼物黛玉是算好了的，她先前并不知道有宝钗这么一号人物，所以并没有备下她的，这时也不另外添上，只说是妹妹考虑的不周到了，没想到外祖母家竟来了姐姐这样出色的人，可惜妹妹穿戴的素净了些，一些东西怕与姐姐不相称呢，宝钗忙笑言无碍，妹妹多心了，黛玉又说了几句才放开，去看三春挑首饰样子，行动间手腕上叮当作响，是她身上唯一带了金的一副各色宝石镶嵌金镂花中空镶玉石的镯子。
这是从宫里头出来的东西，工艺繁杂，是靖安公主的嫁妆，天下独一份的。因为是给黛玉的见面礼，公主又说里面玉髓养人女孩子带着有好处，她才没有摘下来，先前隐在袖子里，不得见，这会才露了出来。
宝钗神色自然也跟着去看，惜春在一旁看着，心中暗自冷笑。忽然外头由凤姐领着一堆人涌了进来，说宫中赐下东西到侯府上，因是给黛玉的，公主就叫人送过来，黛玉心中迷惑，见了东西才明白，原来是送来让她分给姐妹们的。二十四朵宫花，不同于平常绢织的，乃是上好的滚雪细纱堆出来的，按四季花卉的样子，用珠玉做蕊，金箔做叶，惟妙惟肖。公主送来时是连盒子一起的，皇封都没揭，黛玉打开来看，周围人俱都赞叹，就是宝钗也爱里头牡丹做的贵气。
凤姐看着那颜色艳丽的石榴花儿出神，“这才是真真宫里头出来的呢，我们这样的人家也不能得的。”黛玉抿着嘴笑捡了石榴给她带上，“这样的花也就二嫂子才配呢，等明日也给妹妹添个小侄子来。”凤姐喜不自胜，“那就借妹妹吉言了。”按说她也不是那眼皮子浅的人，只是一来这花是从宫里赐下来的说不得沾了贵人的福气，二来石榴的寓意实在是好，她心里确实喜欢。黛玉又找了几朵别的花色，具是多子的给了凤姐，又挑着颜色浅素雅些的捡了六支出来，让人拿个盒子装了送去给李纨。
“剩下十二支，咱们姐妹们分了吧，加上宝姐姐正好每人三只呢。”黛玉言笑晏晏，让三春并宝钗自己挑选。探春刚想提醒她算的不对就反应过来黛玉并没有把自己算在里头，不等她开口，又一群人进来了，是黛玉的嬷嬷带着她的几个丫头，说天色不早该回了。黛玉就起身跟凤姐和一干姐妹回到前头贾母屋子里。
之间宝钗看她神色，似乎对宫中的赏赐并不以为然，又想起先前自己送出去的，比之黛玉不论数量还是成色都差了许多，又想起先前她戴在手上的镯子，似乎有意无意的都压了自己一头，心里就不大自在，慢慢落在后头了。
彼时林月岩已取了车驾等在外头，黛玉很快的告了别，又和三春约定等过些时日接她们去玩儿，才被婆子和丫头簇拥着送出去了。
一路无话，及至回了府里，林月岩送她去公主那儿，路上问道，“刚刚母亲送去的宫花妹妹可都送人了，不知心里可还舍得？”黛玉坐在轿里嗔道，“什么好东西，明明你铺子里的！哥哥要的话，我那里好些呢！”林月岩哈哈一笑，十分得意，“这些东西上京里再没有能比过哥哥我的，等家里拾弄了完了，哥哥带着你逛园子去。”
说道园子，黛玉也是心中一动，她往日还和三春通过信件，知道为着大姐姐省亲的事外祖母家也在修园子，不知怎么的就想起贾宝玉来，一想到到时候姐妹们都在园子里头就他一个被关在外面，忍不住捂着嘴偷笑起来。
话说被林妹妹惦记着的贾宝玉这会在干什么呢？答曰：在被他老爹教训。前文提起过，林月岩容貌姣美更胜一般女子，人又都有爱美之心，所以贾宝玉就多看了两眼。加上他前不久失去了秦钟这个玩伴，几眼下来就移了情了，把见不着他林妹妹的怨愤也都抛开，在心里想着也就这样的人才配做林妹妹的哥哥呢。他心里即存着这样的念头，言语间难免带出来了些，林月岩听着脸色就不大好了。
前头也说了，林家大哥的性子是个烈的，他没法跟宝玉一个小孩子计较还没法挤兑孩子他爹吗？一时讲起家里人，笑眯眯的和贾赫夸赞起自己弟弟来，“琏哥儿也见过的，我先前还担心他要走到歪道上，不想自己转回来了，要我说，男孩子就该放出去才是呢，总在内宅养着像什么样子！”贾赫深以为然，贾琏就撇了撇嘴，看贾宝玉，贾政也想到自己儿子了，一眼看去宝二爷还没从惊艳里头走出来呢，一脸的爱慕痴迷。
贾政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就瞧着了林月岩眼里的冷意，他又不是个傻得，联想人家话里意思，先是大怒，继而大惊，宝玉他才多大，这就，这就走到歪路上去了？！待送走了客人，抓着宝玉就谈心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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