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艳录》刀砂

1、重逢

　　悲艳录
　　嘉佑九年五月，石桑与燕止交战，其时石桑主将公子岐已攻下燕止西波郡，欲北上直攻青陵城。青陵副将痛心于战事，西向拜访昨日同窗。
　　——背景
　　—正文—
　　四更钟响，漫天的墨色丝毫未消退。月已西沉，天地笼罩在一片漆黑的静谧中。只有夜风绕过枝桠，把寒意送入军帐中，轻抚将士们疲惫的身躯。
　　大营中的烛火亮了整整一夜，黑衣的主将靠在椅背上，双目紧闭。但他仍清醒着，在脑中不断地修缮着作战计划。因此，他的表情时而焦虑时而舒畅。他的手中握一册书，头上高耸的玄色头冠上绘着暗金色的纹理。
　　推攘争执的声响不断落入他的耳朵，不多时，两名士兵押解着一个青袍的男子进了大营。
　　“将军，这里有个人，非要来见你。”
　　主将缓缓睁开双眼，注视着这个不速之客，脸上慢慢浮出笑意。
　　“崔将军，七年来你可知，我一直在等你。”
　　崔姓的男子被反剪着双手，却是一脸怒容：“一见面就整这么些虚的，我知道，当初在锋镝习武的时候，你我就暗地里互相较劲。现在你坐主帅之位，掌握百万兵权，而我一介副将，守着小小青陵城，你见我如此狼狈，才这般喜形于色吧。”
　　“哪里的话，说真的，我确实在等你。石桑和燕止的这一战，缺了你还真不行。明日我军挥师北上攻打青陵城。你做主将，我兵符都为你备好，你只需……”
　　“姓谢的，你吃里爬外就算了，别扯上老子，老子这一路跋涉，满眼都是战火流离。你坐在这里等候着一个个捷报，到是很开心。为什么不想想沙场上战死的两国士兵、还有西波、青陵城的百姓呢？”崔姓副将义愤填膺。
　　主将从座椅旁绕出，来到他面前：“说的真奇怪，我本是石桑人，你也是，这里不是你的国家。你当初来燕止习武，为的是什么？仅是为了一己名利？真傻啊崔珉，你的父母死于何人之手你竟也不管不问？你就容许燕止的人一次一次从我们边域虏去百姓当奴隶？”
　　崔珉没有说话。
　　“信使何在？去往青陵城郊，告诉宁川，新的主将会到，青陵，我们志在必得。”主帅吩咐。

　　年少时无所依恃，听闻燕止招收少年习武，将来可参军任个一官半职，少年崔珉便连夜驰往燕止，决心在武学上造就一番事业。在锋镝，他知道了什么叫强者，什么叫弱者。强者可以睥睨一方，弱者只能被欺凌。他潜心练习，花费了比别人多一倍的时间，终于与常居比武第一名的谢姓少年打成平手，成为了教指官们时常讨论的对象。
　　谢姓少年却全不像他，他生性懒散，对武学又极具天赋。别人还未练会的招式，他须臾便已谙熟；别人一招一式防得生硬，他已练得行云流水一般流利。
　　由于二人都来自异国石桑的缘故，两人的关系也较之他人更为融洽。那时他们与一名杨姓的少年一起嬉戏学艺，彼此惺惺相惜。
　　在他们共同度过四个春秋后，一年初冬，石桑国发生动乱，谢姓少年谢怀酊被遣送回国。
　　后来崔珉才知道，谢怀酊是石桑帝君谢澜的六弟，回国后受封于平今，成了诸侯王——公子岐。

　　自那天分别，已过去八个年头。岁月的洪流剥蚀，少年体内的热血逐渐冷却，终于冰封成一颗麻木的“赤子之心。”
　　崔珉在座下笑了，门帘被固定起来，日光倾斜而入，将他包裹在一片白光之中。他的双眸忽地射出光亮，他俯首，对着堂上的公子：“八年来，看来你依旧如此固执。”
　　“固执又如何？”公子一笑。
　　“好吧，我答应你为石桑而战。不过，请放过青陵的守将，你应该知道的……”
　　“知道什么？”
　　“如今的青陵守将，就是当年的小杨戏啊。”

　　披锐甲、执利刃，跃身上马。崔珉回望身后的公子岐：“怀酊，我要你看看，我这八年来可曾荒废了半点武艺。”公子岐着黑色长袍，脸在晨光中泛着纯白的光芒。他微微勾起唇角。
　　当天暮钟敲过，前线便有捷报传来，言青陵城已攻下，守将杨戏潜逃不知所踪。燕止神渊帝下诏书与石桑求和。
　　公子岐淡淡笑了，对帐中心腹道：“替我告诉燕止的皇帝，要我撤兵，还他这半壁江山也容易，让他半年之内勿犯石桑，不准他的子民再虏石桑百姓为奴隶，更要他年年奉上珠宝丝帛，以补偿我石桑这些年来的损失。”
　　手下退去，帘幕重新被放下，帐内一片寂静。公子岐走出帐外，看了看朗天暮云，等待着友人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