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醉莫相忘》猗凡

20、第二十章

　　“咔嚓”

　　阿宝抖了抖眉毛，眼见着东方默身后靠着的梨花木太师椅扶手生生被他被给捏断了，最后竟在他紧攥的手心碾碎成沫。

　　东方默的眸底暗光汹涌，脸色却比先前更臭了。

　　阿宝干巴巴的笑了两声，眼珠子转了两圈，挥开折扇扇了几下，“我这，我这不是嫌咱俩聊天的氛围太压抑了，想调节调节气氛嘛，不必当真，不必当真。”扫了眼空寂寂的书房，因为她自认为和东方默聊的是比较私密的家事，所以在开聊之前就遣了七有将夜横给拉了出去。

　　阿宝看东方默脸色不善，急于寻找另一个话题，抬眼一瞄，看到一架古琴端端的放在另一处的案几上，没话找话道：“原来王爷也喜好琴曲啊，这方面我有点经验，咱们可以交流交流。”说话间已然移步走到了古琴旁。

　　待看清了古琴先是叹了一声，然后又惊疑的“咦”了声。

　　东方默自然猜的出，那声叹息是因为琴弦断了好几根，这“咦”怕也是因为认出这是名琴“长相思”，遂拧了眉头，并不想接话。

　　“原来长相思在你这儿呀，难怪我五哥寻了许久也没有踪迹，”阿宝捻起一根断了的琴弦，“这琴弦是云雾山的寒蚕吐出的极品蚕丝做的琴弦，柔韧度极好，乃弦中佳品，这得费多大的力才能将它弹断啊。”

　　“不是弹断的，”东方默站起了身，轻柔的摸着琴身，仿佛在抚摸着爱人的脸庞一般细致小心，“此琴乃是亡妻心爱之物，所以昨日小儿鲁莽之下斩断了琴弦，我才会一时情绪失控，失手推倒了他。”东方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只是张口便说了，许是心里太过愁苦，真的需要一个人听他倾诉。

　　“佑儿说，”阿宝毫不避讳的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他其实是被袢倒的，与你无关。”

　　东方默的眼睫陡然一颤，略一思索心中已了然，面上波澜不惊，沉声道：“多谢。”

　　“不谢，不谢，传个话而已，张嘴之劳。”阿宝笑嘻嘻的回道。笑容炫目，东方默盯着那既熟悉又陌生的笑一时有点愣神，却不知自己的灼灼目光令平时皮厚如城墙的阿宝都有点挂不住脸上的笑了，尴尬的低下头，一拨琴弦，“巧了，半年前我起了养蚕的兴趣，我五哥云游四海，无意中得了几只寒蚕，怕是过些日子就该吐丝了，等我收好了丝，再遣人给王爷送些来。”

　　东方默讶然，“公主那有寒蚕？”

　　“我五哥从小就喜欢稀罕物，越是世上珍稀的东西越是喜欢捣腾来把玩几日，不过他这人不长情，什么东西只要过了那稀罕劲就全数送给我了。我知道这架琴共雌雄两架，没成想长相思居然在王爷您这儿，亏的我五哥还周游列国找寻了许久，非得将这两把琴凑齐了不可。”

　　东方默惊讶更甚，想当年，他也是偶然得了此琴，后来听说还有把长相依，也是派人找寻了许久。他记得妻子以前抚琴的时候经常喟叹不能长相思长相依并排而奏。

　　阿宝看了眼东方默若有所思的脸庞，心思一动，爽朗的笑道：“既然王爷喜欢，回头等我回了洛瑛再将我的那架长相依一并赠与王爷好了。”

　　东方默抚着琴身的手指一顿，推辞道：“多谢公主慷慨相送，但是我虽然寡陋也知晓公主名扬天下……”

　　“东方默，”阿宝出声打断了他，“我看你也不像是喜欢虚迎奉承之人，怎么说话官官腔腔的这么重？和打官腔的人说话就是费劲。”

　　莫名的，东方默嘴角勾了勾，阿宝讶然的发现他左边的脸上居然有个浅浅的酒窝，这一笑起来甚是好看，免不了夸赞道：“王爷还是常笑的好，酒窝挺好看的。”

　　东方默心里一突，仿佛一个遥远的记忆被勾起，曾经也有这么一个少女，常常满心欢喜的盯着他的脸看，声音清脆充满浓浓爱意，“王爷还是常笑的好，酒窝非常好看呢。”每当这时东方默总是故意板了脸，装出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引得少女又是捏肩捶腿又是好言轻哄，更是送上绵软香甜的蜜吻，东方默被她折腾的没法子了，最后总是抱着她狠狠一番亲吻，才露出舒心的大笑。

　　后来少女嫁与他为妻，新婚的第二日他的新婚妻子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嗡声嗡气的娇嗔道：“你往后可不许欺负我，更不能伤我的心，否则……否则，我就躲起来让你一辈子找不到我，让你着急，让你后悔……”

　　那时的绵绵情话此时回忆起来却是蚀骨焚心的痛。

　　如今她的确是不再与他相见，生生世世阴阳相隔。

　　东方默痛的按紧了胸口，那里仿似有把锉刀正在慢慢的磨着本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

　　“王爷，你怎么了？”阿宝看着东方默逐渐惨白的脸，紧张的扶住了他的胳膊。

　　鼻尖若有似无的药香是如此的熟悉，东方默心神一荡，鬼使神差的突然伸出手臂，将身前的人猛的往怀里一带，就箍进了怀里。那种踏实的感觉，让身体某处空寂孤单多年的地方似乎被瞬间填满了。

　　也不知抱了多久，阿宝思量着人家兴许是思恋亡妻一时情绪失控，大家身为亲戚理应给予必要的情感支持。这抱一下就抱一下吧，就当自家哥哥在抱自己，但是自己就算再大度也到底是个黄花大闺女，一国的公主殿下。这时间一长，自己缺氧不打紧，万一要是被旁人撞见了，传出去那名声可就不大好了。

　　所以阿宝犹豫再三后，还是动了动身子，将被他按在胸口的脑袋露了出来，开解道：“王爷，我曾听说神州大陆的某个地方民风开放，即使陌生人见面也是亲吻拥抱以示友好，但是我们洛瑛并不是如此的。”

　　东方默脸上一僵，他也不清楚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难堪的放开了手，艰难的开口，“我们大朝也不是。”

　　阿宝看他尴尬的背转了身子，好心安慰道：“无妨，无妨，你用不着愧疚，既然我们两国都不是民风如斯开放，那就说明我们也不是随便的人，虽然我也听说过一句话：平时不随便的人随便起来不是人。但是反观我二人衣冠楚楚，龙姿凤章，自然绝壁不是那种人。”

　　东方默神色怪异的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汇成了一句，“公主殿下，天色已不早了，王府不便久留，还是请公主移步。”

　　阿宝很失望，没想到自己主动示好了半天，最后人家还是这幅冷冰冰的样子，真不知道以前的穆王妃到底和他怎么相处的，估计是憋死的吧，整日对着这么个寒冰柱子，想来心情一定好不了。但是此行的目的可是半点没达到啊，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阿宝又眉开颜笑的往东方默身旁凑了凑，“亲家叔叔啊，你看我是真心有个问题要请教你，你不告诉我，我今晚可没法儿睡了，你总不能让我这么个老女人夜不能寐，然后枯老容颜吧。”

　　东方默沉默的看着她宛若二八芳华的精致脸庞，叹了口气，“佑儿是我的亲生儿子，这没什么好疑惑的，只因当年我母后怀我的时候被宫妃所害，使我一生下来就患有寒疾，宫中太医曾断言，我不会有子嗣，也因此我父皇母后才会对我惯纵无度，这事很多宫中的老人都知道。而我大朝六年前宫变时，我妻子被老贼东方浩劫持，为了保住她和腹中的孩子，我只有写了封休书，并昭告天下说……说……她私通外官混淆我皇室血脉……”

　　阿宝心中一梳理，也就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也就难怪佑儿被人一挑唆会反应那么大了。既然大家都是真金白银实打实的亲戚，更何况阿宝觉着在自己的一再逼问下揭人家的伤疤有违自己素来救死扶伤的行医宗旨，那自己临走之前多少应该安慰安慰下人家吧，遂执起扇柄对着他的肩膀拍打几下，状似感同身受的摸样宽慰道：“王爷，抱歉，先前是我冒昧了，因为我有个双胞胎的哥哥平日里风流倜傥，在外面桃花朵朵，所以乍见一个与我五哥那么神似的孩子，我不免胡思乱想了一番，唐突了。”

　　“……”东方默性子慢，还没来得及回话。阿宝话锋一转，语调轻快，“不过我小的时候我外公常常教导我做人要放开胸怀，只有解了心中的疙瘩才能活的更潇洒随意，都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王爷虽然在穆王妃去后纳了新妃，但是并没有打开心结，这样对自己不好，对你新娶的夫人也是极不好的，听我的该忘的都忘了，展望未来，展望新生活……人都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是要活下来对不对？”

　　东方默苦笑，摇了摇头，他先前怎么会觉着洛瑛的公主行为方式有点像自己的妻子相思呢？若是相思又是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他若是忘了她，她必定会恨极了她，怕是有朝一日自己进了阴曹地府，她定也不会与他相见了。

　　“而且你也不要寄希望于什么轮回转世再相见了，我阿外公说，相信鬼神那就是迷信，有违自然规律，况且你老是循着亡妻的影子找老婆也是不会幸福的……”阿宝仍旧还在喋喋不休，全然不顾东方默已然转冷的脸色。

　　“夜横！”只消低沉的一声，叶横已经提刀风一般的旋进了书房，恭立一旁。

　　“送客！”东方默背对着阿宝，无波无澜的吩咐。

　　“公主请，”夜横身子往阿宝跟前一挡，不容拒绝的语气，配着一张凶狠的长相，很是骇人。

　　阿宝愕然，自己哪儿说错话了？她向来可是自诩为解语花的啊！

　　“王爷，王爷，我这还没说完呢，我来这里共两件事，一件我已经说完了，第二件是我要为我家弟弟求亲，我家弟弟七有现年十七，自小是我外公亲自调教长大，尽得他老人家的真传，如今官至我洛瑛从三品少将军，兼职太医院医学顾问，偶尔还从事公主王子出行的随行保镖一职，人也长貌美如花，当真是上得厅堂下的厨房，是万千女子心里向往的对象……”

　　“送客！”东方默耐着性子想听她说完，奈何这人逻辑混乱的，他都想让人请太医看看。

　　夜横高大魁梧的身躯往前移了移，企图将她驱赶出去。

　　阿宝眼见着被逼的节节后退，最后伸长了脖子，喊道：“东方默，我家七有看上了你们王府的夙红姑娘，我回洛瑛的时候想将她带走！”

　　这话一说完，在场的俩人俱是一愣，不等东方默发话，夜横已经沉了脸色，他和苍行夙红曾同为暗卫，生生死死也有将近二十年的交情了，此时听有人如此言语戏弄自己的好兄弟，自是万般不乐意，抱拳打了个揖，“公主得罪了。”大步往前一跨，逼得阿宝往后猛退一步，然后“嘭”的一声就被关于书房门外了。

　　阿宝丧气的揉了揉鼻子，不过好在她心里素质比较好，无所谓的一手执扇拍打着另一只手的手心，笑嘻嘻的对上了七有投递过来的僵硬的目光。

　　阿宝摇头叹息了一声，在他身上连连敲打了几处，嫌弃道：“亏我刚才还在夸你是我们洛瑛的一等风流人物，怎么这么半会就被人点了穴？”

　　七又活动了几下血气不通的筋骨，“那个黑面神太奸诈了，不过，你不是问那奶娃娃的事儿么？你么又夸起我来了？”

　　“咦？你不是看上这王府上的夙红姑娘了么？我是来给你提亲的啊？”

　　“啊……啊！”七有含羞的低了头，结巴道：“阿姐，你这也太，太，太……那大朝王爷怎么说？”

　　“人没同意。”阿宝特干脆的回道。

　　七有一听瞬间脸就垮了下来，闷不吭声的低头就往前冲。阿宝不解，急追了几步，“七有，你这是怎么了？”

　　“唉……”七有捂着通红的脸颊，“伤自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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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不会坑的，关于这点大家尽可以放心
鉴于大家对本章有意见，现在修改了，希望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