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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卷 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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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永宁13年冬。风雪袭人,银装素裹的北国大地因为凛冽的朔风而了无人迹。举目望去,只余一片刺目的雪白。
这时,只见不远处高高耸立的山峰上突然多出了一个小小的黑影,静静地伫立在其间。顾秦桑一手提着刚捕捉的雪狐,却被那茫茫冰原尽头奔来的一队人马所吸引。不辞风雪突然来到这鸟不生蛋的荒地的人,除了他们,还能是谁呢?想到这里,顾秦桑露出一个调皮的笑,两个浅浅的梨涡在被冻得通红的小脸上若隐若现,她迅速转身向山内急急奔去,纯黑的裘衣刮过坠满积雪的松枝,扬起万千冰尘,小小的顾秦桑在其中,恍若一只翩飞的燕子,在冰雪中格外惹眼。
“爹!娘!小桑回来啦,你们猜我方才在山头打到了什么”顾秦桑一把推开建在山中的小木屋的门,扬了扬手中倒提着的雪狐得意地说到,却只见爹娘愁容满面地坐在桌旁,一言不发,屋内的火光映得他们的脸色通红。“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吗?”顾秦桑焦急地上前问道,她手中不觉一松,那装晕的雪狐一跃而起,从微启的门缝中迅速地蹿了出去。顾秦桑被它吓了一大跳,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胸口给自己压惊,口中还喃喃道,“这小畜牲,居然装晕逃跑了,还害的我大雪天地费劲捉它呢。”“小桑,准备好回程吧。”秦碧歌瞧着她,在旁淡淡道。什么?!爹娘居然向长安哥哥妥协了?!秦桑心里一阵吃惊,突然想到刚才见到的那批人马,只怕也是来接自己返国的吧。顾秦桑的爹顾凌意是卫国的威远大将军,同时也是卫国唯一仅存的一位异姓王。他替先皇打下卫国的半壁江山,横扫七国,使北卫形成与南方大齐的鼎立之势,至此天下两分。而后先帝逝世,他又亲自辅佐幼帝登基,齐家治国,休养生息,殷实国库,弥补了与南齐在后备上的差距。随着小皇帝渐渐长大,世人皆在揣测位高权重的威远王是否会废天子而自立,一时间微言四起。这时的顾凌意却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权倾一时的威远王三次上书皇帝,表明自己再无意朝堂的决心,只愿携妻子云游四海,并交还象征着兵权的虎符。留下家中尚幼的长子长女,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小女儿秦桑离开了卫国。此后只是每年回卫都居住月余,且不再过问朝堂之事。时间一恍就是14年。
近年南齐君主身体不适,因膝下无子,交权于其弟镇南王慕绍宇,镇南王锐意革新,整编军队,以募兵取代府兵,减轻税负,国力大增,又勤操军队,更是训练出一支死忠南齐皇室的铁骑军。卫国皇帝卫长安见齐军大有挥军北上的英武之气,思及更有道师瞧出南方金陵上空隐隐有龙气出现,却想自威远王远游后朝中竟无自己瞧得上眼的可用之材,军纪更是一团散乱,若是这南齐真的挥师北上,只怕卫国基业难保。懦弱无能的卫主无法可施,只得三番四次地派人寻找顾凌意一家,顾凌意几次不从,他便甚至以尚在卫都的顾家长子长女为质,要求顾凌意不日返回卫都,重操大局。
这次,也终于是要回去了吗?“今早你爹爹看见玄鹰徘徊在青来峰上空久久不落,也久久不去,只是不住地哀鸣,玄鹰是你爹爹留给你哥哥姐姐的信物,你爹爹只道是你大哥大姐出了什么岔子,便着急着赶回去。”说罢,看着秦桑吃惊的小脸,秦碧歌蹙紧了眉头,眼中尽是一片担忧之色。“怪不得小桑刚才见着有人向山上赶来,只还想着再怎么戏弄他们呢……”顾秦桑低低出语,却听见外面已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一个清朗的男声从屋外传来,“王爷可真是寻了个好地方,叫晚生好找呀,相信将军今天见着了晚生,便会跟晚生一道回都了吧!”
顾秦桑听见陆晚生的声音便恨得牙痒痒,上次就是因为他,让自己苦心寻求多日的朱颜草被山蛇食去。顾秦桑一阵火起,“陆晚生!长安哥哥要是把用追我们的心思放在治国上,也不至使卫国割弱,只得请爹爹出山了!以哥哥姐姐相要挟,又可是君子作为?我以前只道他会是个好君主,不曾想是个昏君罢了,竟也容得你这奸佞存在!”语罢,只听得一声轻笑,男子依旧云淡风轻,好似对别人说自己是奸佞毫不在意。“永安郡主不会是还在忌恨在下上次弄丢了你那朱颜草吧?”顾秦桑心事被揭穿,不由大窘,正要反驳,却只见一直沉默不语的顾凌意站起身来,向外走去。他推开门,天光映着雪白的地面,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陆晚生素手站立在门外,披着厚厚的长裘,望着顾凌意默然微笑。
顾秦桑站在顾凌意的身后,看光芒溶蚀了顾凌意的身侧,岁月的变迁仿佛一点没让这位昔日叱咤疆场的英雄老去,他的身姿依旧那么挺拔,双臂依旧那么有力,他站在门口,沐浴着天之光华,宛如战神降世般神圣不可侵犯。陆晚生眯了眯自己的双眼,扬起嘴角,将手掌放在自己的心口,向顾凌意倾身致敬,“晚生,恭迎大将军返都。”语调轻柔,却有了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气势。顾凌意看向他,眸光一转,略一点头,说:“那麻烦右丞相了。”顾秦桑想要再挖苦陆晚生几句,却被母亲一个眼神给挡了回来。
于是顾秦桑一行人就在这两人简单的对话和秦桑冲天的怨气中浩浩荡荡地返都了。
“晚生晚生…什么样的人取什么样的名字…一看就小人一等了,”顾秦桑挑开车帘斜眼睨着正策马而行的陆晚生说,见陆晚生并不理睬自己,她又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唉,你怎么不说话?本来还想激怒你,和你一决雌雄的,上次有朱颜草做顾忌,才让你险些得胜,还有上上的千年红莲,这次的雪狐也是因为你间接跑掉的,你可真是我的灾星,你一出现我准没好日子过……”陆晚生看着她露在车窗外的小半张脸,圆圆的眼睛顽皮地眨了又眨,不由得一阵好笑,却不再理睬她,径直向前去了。
顾秦桑见他离开了,便探头看了看周遭的景致,原来他们已经早早地走出了被冰雪覆盖的荒地,连一点荒地的影子也见不到了,不过北国的冬天太过寒冷,四周也尽是一片荒凉之景。一阵寒风袭来,秦桑的脸像被刀子刮过一样生疼,她连忙缩回车里,用娘亲长长的裘袄将自己裹成一个球,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脑袋露在外面。秦碧歌见女儿调皮的举动,只是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秦桑,你将自己裹成一个球作甚?”秦桑不答,只撅起自己红润的小嘴,以示对秦碧歌阻止自己刻薄陆晚生的不满,长长的睫毛在车内炉火的映照下投射出一片扇形阴影,衬着白皙的脸庞,显得格外可爱。坐在她对面的秦碧歌身穿浅绿对襟夹袄,漆黑而浓密的发丝用一根白玉簪松松地绾起,然而就是这最朴素的装扮也掩饰不了她的绝代风华,秦碧歌盈盈地靠在软垫上,宛如一朵素莲静静盛放在水中,一颦一笑都是摄人的光华。“娘亲可真美呀……”顾秦桑盯着秦碧歌微笑着说。“你这小滑头,休想讨好我。这一回卫都,指不定会有什么事,到时候你给我规矩点,不要让你爹成日担心,还要多跟清怀学学。”“好好好,我知道啦,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秦桑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秦碧歌宠溺地摸了摸秦桑的头,不再言语。而她口中的清怀便是秦桑的姐姐,顾清怀。顾清怀与常年野在外面的顾秦桑截然不同,虽说是有武功基底的将门虎女,可本性却忸怩羞涩,精通女红和琴棋书画,也当得上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加之样貌出众,气质清洁,及笄之年时,求亲的人便踏破了门槛,是卫国著名的清袖双姝之一。但是顾清怀眼高于顶,对于卫都中整日只只吟诗作对的穷酸公子毫无感觉,因此已年至18了都还未婚配。顾秦桑裹在裘袄中,想到这里不禁默默叹了一口气,怎么同是娘亲所生,差距就这么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