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嫡子之锦瑟》wbzm

6、织缣

　　从六阿哥府上的抓周宴上出来，胤禛不禁叹了口气。

　　今晚他来的早了点，即使谁都装作不知道，但他和胤祚毕竟是一母所出，怎么着礼也得重一些。

　　当他抱着胤祚的嫡长子——今天的主角，笑着逗孩子的时候，十四看看孩子，又看看他，说，“六哥，你看宝宝是不是和四哥长的很象啊。”他脸上的笑僵住了，小孩子咯咯笑着去抓他颈上的盘扣，十三也傻乎乎地接了句，“嗯，宝宝比晖儿还象四哥呢！”胤祚和他僵了一下，然后就打哈哈，把话题岔了过去。怎么说？难道告诉他们，他也是德妃所生，比起胤祚、胤祯的肖似康熙，他更肖似德妃一些，而宝宝明显遗传了德妃的眉眼，所以，才看起来更象他一些？

　　比起这点小麻烦，他更在意这个孩子出生带来的信号，现在，几个成年的兄弟都有了子嗣，九、十也慢慢开始崭露头角了，夺储，快要开始了吧。

　　每次一想到这件事情，他只能苦笑。若说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他是迷惘于争不争的话，现在，他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他也曾试图象上一世一样发展暗处的势力，建立粘杆处，但知道怎么回事，每当他有动作，新建的势力就会立刻被消灭掉，仿佛暗处有只眼睛盯着自己，令他不敢轻举妄动。他不动，对方也不动，一旦他尝试发展暗处的势力，又会被消灭殆尽。

　　等康熙来了，他更不可能去建暗处的势力了，皇父的手段，他一向不愿意去尝试。他也曾怀疑过是不是胤祉动的手脚，但随即又否定了，若真是胤祉的话，他不会象现在这样留余地。可又探查不出一点端倪，端是奇怪。

　　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静观其变。皇父自刚来这个世界问他要不要争位以后，就再也没提过这个话题。他苦笑，他能怎么办？若只有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虽然艰难，但凭自己几十年的手段，还是有回旋余地的。但现在，皇父在，允祉，这个被自己幽死的诚郡王，也在。做过的事，自己既敢做，就敢认，但允祉一直阴阳怪气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想法。皇父，从皇父对自己和允祉仍委以重任来看，对自己为帝，他大体还是很满意的，但又总觉得皇父有一丝不满和厌恶。争？还是不争？怎么争？不争，又怎么退？……

　　在夜风中徘徊良久，还是没有头绪。想想，还是去了福晋房里，今晚四福晋情绪有些低沉，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止住嬷嬷的通报，他迈进内室，却看见佟佳氏正在垂泪。烛光摇曳，泪水无声无息地沿着一贯明丽娇俏的脸庞落下，连从来都神采奕奕的星眸似乎也都黯淡了，他有些惊奇，这个小福晋在自己面前一向是带了点孩子气的撒娇，也是个不服输、不能吃亏的性子，可今儿这是怎么了？

　　佟佳氏见他，连忙遮住脸，声音闷闷地，“爷？”

　　“这是怎么了？”

　　“爷，没什么。”

　　他拉开那遮住脸的衣袖，拿过她手上的丝帕，轻轻抹去那泪痕。佟佳氏一下子搂住他，哭得更伤心了，“表哥，表哥，对不起，我都没有给你生个男孩子，对不起……”

　　佟佳氏想着今天宴席上，几个妯娌脸上明媚的笑容，还有六福晋那幸福满足的表情，心里更加酸涩、委屈，几个妯娌差不多都有了嫡子傍身，在府里也更有底气了。可自己……年氏有长子，李氏生了次子，现在又怀了一个，若这个还是个男孩，自己的日子，怕是……额娘也是说了好几次了……

　　胤禛明白了。子嗣，一向是后院的女人最大的倚仗，这个小福晋，怕是看着妯娌们一个接一个有了嫡子，心里着急了。他也想不出什么宽慰的话，只是搂住嚎啕大哭的妻子，慢慢拍抚着。心里苦笑。其实，嫡子庶子，又有什么分别呢？有没有嫡子，又能怎么样呢？记得前世几个孩子去的时候，李妃、年妃也曾这样嚎啕大哭，伤心已极，当时自己满心怜惜，可现在……大概真的是老了，即使披着年轻的皮，苍老的内心也生不出什么波动了。

　　恍惚间，又想起乌拉那拉氏那满手鲜血、披头散发、目光空洞、面如死灰的样子，她那时候，怕是真的伤心至极了吧，所以，感觉不到一丝生气。

　　后来，自己也曾问过允祉，他冷冷的笑着，“四弟，当年你和皇贵妃的一往情深、生死相随谁人不知？现在你既已有了形似皇贵妃的侧福晋，又有了神似皇贵妃的嫡福晋，你又何必去问当年种种呢？况且，四弟妹比起薄皇后还差了点，也没有比退居长门的陈阿娇好到哪里去吧？不管怎地，她终归是埋骨进了你的泰陵，你又何必去管她的魂魄怎么样呢？”也不管自己还站在那里就拂袖而去。

　　搂着怀里哭得打颤的娇躯，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百般娇宠着、还有嫡女傍身的福晋为着没有嫡子哭得这样伤心，那么，弘晖殇后，一直无所出的乌拉那拉氏，又是怎么挨过潜邸、深宫的岁月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