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夏别信

3、3

　　傲雄的大门有些斑驳，但是匾额上的那两个大字还是遒劲有力。我不由得有点走神。

　　当年我和阿常在山海关第一次见面，我和他还都只是个初入江湖的小刀客。那一年啸天阁的阁主谋变，企图勾结龙武门的人，夺取山海关。山海关向来是翅家的地盘，与柳雁府相邻交好，与龙武门为首的一派势不两立。

　　翅家大小姐大怒，喝令取黄金万两，募江湖勇士，讨伐啸天阁。
　　重赏之下有勇夫，酒过三巡下肚，我们便冲出了山海关，杀向啸天阁。

　　那是一场恶战。
　　万晓生领路，我们嘶吼着冲进啸天阁。
　　那是我参加的第一次也是最惨烈的战争，刀砍在人的身上，我甚至听到了那锋刃入肉的声音。滚烫的鲜血喷射出来，蒙住了我的眼睛，四周一片赤红，鼻端除了血腥气再没有其他的味道。
　　身上沾满了血，自己的，伙伴的，敌人的。
　　学过的武功记过的口诀，在临战时，竟全然想不起来遵守。我只是挥舞着刀，不在乎身上又添了多少的伤口。只是向前，再向前，直到力乏，直到脱力。
　　我脱力摔倒的时候，他扶住了我，同样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有着让人心宁的稳定，他说，兄弟，站稳了。

　　那场仗赢得惨烈。翅大小姐命人将啸天阁历来搜刮的财富全部清缴上来，用以扶治伤员，安抚亲属。
　　我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后，再一次走出山海关的时候，再一次看到了他。那一天天正好，清风徐徐，天高气爽。他在路旁一棵树边转过头来，露出一口闪亮亮的白牙，冲着我挥手，阿良！

　　多少年，多少事。
　　而后我们又遇到了沉默的欧易，遇到了灵秀的漂儿，遇到了狡黠的司空，还有沉默寡言的齐剑，甜美的唐糖……
　　直到那一天，我们合力买了地，建成了这个府宅。阿常提笔，说，我们是一个家族，我们要世世代代做兄弟，我们要一起站在这个江湖的顶峰，傲视群雄。

　　如今那字依然如昔日般潇洒飘逸，只是人却在沧海桑田后，不复当年心境。
　　我蓦的有点黯然，暗叹一口气，对着门口的守卫说，麻烦你禀报门主，就说阿良来了。
　　守卫颇年轻，很是狐疑的看了我一眼，让我在门口等着便进去通报了。

　　臭小子在旁边嘟嘟囔囔，问我，哥，人家不会是把你给忘了吧？
　　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他唯唯诺诺收了声的转开了脸。

　　门很快又开了，出来的不是阿常，反而是漂儿。
　　她瞪大了眼看着我，突然的眼圈有点泛红。阿良！她唤着，扑过来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臂，你终于是舍得回来了，你终于……
　　我轻轻的叹了口气，漂儿性子最为柔韧，当年欧易差点命丧血魔洞的时候，她都倔强的抿着嘴，前前后后的忙，一滴泪都不曾流下。如今，却是语不成声的哽咽了。
　　我扶着她，轻轻拍拍她的手，微微的笑道，你现在是执法长老了吧，怎么还哭呢。
　　她捂着嘴，深深深深的吸气，道，阿良，随我进来吧。老大出去办事了，要是回来，一准高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