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夏别信

1、1

　　我站直身体，看着她。

　　她穿着织锦缎的华袍，挽着时下流行的发髻，耳旁颤悠悠的插着一支珠花，珠花上的玛瑙眼在阳光的照射下幽幽的闪着光。她的脸背着光，似阴非明，模糊不清，只是两道秀气的眉，染着黛青，飞入云鬓。

　　你好么？她问，你最近好不好？

　　我突然地笑了。

　　原来刻骨铭心到最后并不全是痛彻入骨，而是相视一笑泯恩仇。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眯着眼看她，咧开嘴说，我不错啊，挺好的。

　　太阳略微的刺眼，不过是4月的天，已经如此灼人。我拿着汗巾擦擦额头，放下手里的锄头问，进来喝杯茶？

　　她张了张嘴，没说什么，只是又轻轻的抿了抿唇，点头道，好。

　　小屋很简单，两张条凳一张桌，贴着墙东的就是一张床，四壁空荡荡，再清爽不过。

　　我拖过条凳子让她坐下，摸过桌上的碗，倒了点水递给她道，给，麦茶，清火，就是没杯子了，你将就消消暑气。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当年那个一身红衣一脸灿烂的女子，在嫁人之后，居然是如此的娴静，倒是我不曾想到过的。我一直以为，她会一直带着那种灿烂到连阳光都黯然失色的笑容，提着她明晃晃的赤血刀，意气风发的站在我面前说，阿良，陪我去冰宫猎银狐打苍狼去！我曾经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也曾经对着冰宫那比月亮还苍白的太阳许过愿，我会一辈子陪着她，一辈子去守护她如银铃般的笑声。

　　阿良，她放下碗，你……我，我，我正好路过。。。他们和我说，你，你……她无措的摸着自己的袖子管，斟酌着字眼。
　　我点头，我卖掉了我的刀。我张开嘴巴爽朗的笑，那孩子确实有练刀的天分，他爹带着他上门，又是以千金求刀，我就卖了，挺值的。
　　她轻轻的皱着眉，问，那你不是没刀了么？
　　我摆摆手，怎么会，我还有啊。嘴角往壁角竖着的那把柴刀一努，看，那就是我的刀，容易钝，不过常磨磨就好，还是很快的。

　　她走的时候脸上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我其实觉得大可不必。砍柴用柴刀，天经地义。戮神刀用来砍柴，其实并不太利索。

　　她来过那天晚上便下了场雨，我一边迷迷糊糊的想着她好像没坐轿子也没骑马，走回去不知道会不会淋着雨，一边又迷迷糊糊的做着老早的梦，梦里面有个梳着双鬟的小丫头，穿着鲜红的裙子，扮着鬼脸和我说，少占我便宜，我才不会喊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