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西风绕景时（原名：情不知所起）》斯无尤

3、演习

　　景煜看了看表，深吸一口气，毛正滔这小子以后有的是时间折磨他，现在快到团里开会的时间了。
　　回到休息室，他给指导员打了电话，给他安排了接下来半个下午的行程。
　　指导员温润沉稳的声线让他火气消掉不少。
　　放下心来，他便开车去了团部开会。
　　指导员与景煜是军校同学。名叫吴家朗，行事沉稳安静的一个男人，与一般军人粗狂豪放的气质有些不同。此时他坐在记者团的面前，所有人都是这么觉得的。
　　“连长接到通知去团部开会了，贵台委屈下就先帮我做完采访吧。”
　　他和蔼的笑容，年轻的外貌散发着柔和的气息。他和景煜同岁，军校毕业7年，年龄只有28岁。
　　可以说他是个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男人。杨飒心里觉得，至少坐在自己身边的小芸已经两眼发光了。
　　“这怎么叫委屈，指导员也是我们采访的一个重要部分啊，平时和连长一同工作，也是最了解的对吧。”雷顿摆摆手。
　　吴家朗扯开嘴角笑了下，轻声说：“谢谢。”
　　“小芸、安镇，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台长对小芸和摄像大哥说道。
　　新闻部长给杨飒使了个眼神，让她在一边拍几张。
　　杨飒点头起身，正好对上吴家朗清澈的眸子，身子一顿。
　　“辛苦了。”吴家朗收回眼神，嘴里冒出这句话，不知是对杨飒说的还是对所有人。
　　反倒是小芸有点兴奋地说了句没事。
　　杨飒抿嘴一笑，开始了工作。
　　吴家朗说话很含蓄，还带着点点文艺色彩，整个采访过程透着股雅致的气息。他不似景煜的张扬爽朗。反而是镇定稳重的那一派。
　　小芸说话也被熏陶的更加淑女了。
　　军队也是需要这样的冷静的人的。杨飒按下快门，画面中的吴家朗是柔和亲切的。她想，什么时候可以拍到那个张扬爽朗的连长同志呢？
　　应该会很快吧。
　　第一天的采访算是告一段落了，吴家朗亲自驱车将他们送到离军区连队大门不远的招待所，这是景煜事前就帮忙预定的，他们不能住在军队里。
　　就在车子驶出大门时，杨飒看见一辆军用吉普快速地与他们擦身而过。
　　那是景煜回来了。

　　第二天的采访仍是有条不紊地进行。他们上午采访了一个排，中午午休时候又对战士们进行心里慰问。
　　战士们都想家。气氛一时有些低落。
　　杨飒看着挺难受的。没有受过分离之苦的她，现在觉得自己如此的幸福，回到家还能听到老妈的唠叨。
　　还好的是，下午是关于军犬训练的采访。
　　她开始有点期待。
　　连队的军犬是德国牧羊，看上去凶狠其实很忠诚可爱的犬种。
　　每一个驯养的士兵都和它们有着深厚的感情。摄像机记录着军犬们的每一个动作。翻墙，走独木桥，爬高梯……士兵们平时训练的项目。军犬们也都要掌握。
　　这是很不容易的。杨飒看的出神，她喜欢狗狗，可也怕看见狗狗受苦。虽然眼前的是军犬，它们的职责需要。
　　小芸和阿影分别取采访训练结束的驯养军犬的士兵了。杨飒的工作也差不多结束了，她四处环视一番，看见一只德牧端坐在场地边缘。
　　杨飒歪了下头，这是谁的犬？怎么主人都不在。
　　这个“军姿”真是够标准的。
　　她举起相机拍了下来。
　　突然，她看着手中的相机屏幕，咦，他怎么会出现？
　　“大卫！”景煜小跑着闯入镜头，口中唤着一个名字。他跑向那只军犬，蹲下来，双手揉着它颈部柔顺的皮毛，这一幕，被定格在画面里。
　　杨飒内心深处的柔软被深深触动。
　　多么美妙的一幕啊。
　　他是个出色的卫国战士，他有一个好伙伴，不是别人，是一只忠顺的军犬，名叫大卫。
　　这对杨飒而言，也是别有意义的一幕。
　　一张好相片，不光要技术，还有那百分之十的机遇。
　　她认为她在生活中错过了很多次。
　　好在，这一幕她没有错过。
　　她所看见的景煜，此刻是亲和的，在大卫面前，他就算是心若钢铁，也能化成绕指柔。
　　景煜很快以军人的直觉发现了杨飒在用相机拍他。视线射向来不及遮掩的杨飒，他看见她有些尴尬的甚至有点不知所措的窘然表情。
　　他再一次发自内心笑了起来。
　　起身，他带着大卫跑向了杨飒。
　　“杨飒同志，可否让我和大卫看看我们刚才的样子？？”他看着杨飒，手轻拍了下大卫的头，大卫便乖巧地蹲了下来。
　　杨飒红了脸，不自觉地半嘟着嘴，把相片调出来给景煜看。
　　“你……”景煜看了几张，再看看杨飒搅着手指看地的样子，还真没看出来，丫头本事不小的，抓拍得不错啊。
　　他忽然想逗下她。
　　“你为什么未经许可拍我的军犬？”
　　“啊？”杨飒一惊，“不都是许可过了么？”
　　“是啊，许可的只是那些训练的军犬，我的大卫今天不入列训练，你不能拍。”他装的一脸严肃。
　　杨飒脸白了，不是为了违规，而是心里想着，好容易抓住的百分之十，难道要删掉了？
　　而景煜看见杨飒僵住甚至发憷的脸，以为自己真吓着她了，心里纳闷，他语气没那么恶劣吧？又看见她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相机，踌躇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于是俯身靠近杨飒的耳朵，“你这样，我和大卫的照片你放着，不准登报，电视也别放，成不？”
　　杨飒眼睛一亮，飞速地侧过头看他，“真的！”
　　这一下，俩人愣住了。
　　这距离，基本就只是看得见彼此一个器官了。对，那就是眼睛。
　　景煜反应的快，一下子退开了点距离，不自在地咳嗽两声。“真的。”
　　杨飒咬着下唇，点头，认真道：“我保证不会的。谢谢连长。”
　　“啊，就这样啊，这我俩的秘密，啊！”说完，带着大卫离开了。
　　说真的，刚才他俩那暧昧一幕要是没人看见那是假的。特别还是让“八卦连”的人看见了。
　　于是士兵们对连长对心仪女孩的印象一下子变成：要么不追，要么猛攻。
　　这才两天就想啾人家小记者，还带宠物攻势的。追嫂子不带这样的，对连里影响多不好。不是每个兵都养军犬的啊。
　　这些话也只有私底下说个一小下，他们一向认为连长善于隐蔽，善于突击，就二排三班传八卦被罚跑的事充分表明，连长真不愧是侦察兵的典范。

　　第三天的采访比较整齐，是景煜亲自带兵的，杨飒头回看见那么威武的景煜，也是威严肃穆的。在他的带领下，L集团军陆军G师725团步兵侦察连的士兵们，显得更加正气。
　　配合拍摄，他们搞了次模拟训练，比的是各项全能，看的杨飒目瞪口呆。赶忙多拍点，栏目做的也气派些。
　　当所有工作结束时，台长说要让采访团和景煜还有吴家朗合影留念。其实很想和所有战士们一起，可是人太多，景煜的时间也紧，所以便放弃了。
　　这个工作就交给了杨飒。
　　他们给杨飒留好了位置，就等她把定时调好后来张全体合影。
　　“阿飒啊快点~”小芸站在吴家朗旁边格外兴奋有很着急，身子挡在吴家朗前面深怕他跑了似的。
　　杨飒说了句好咧，快步跑到队伍里，灿烂地笑着，相机的快门响起，记录了这一刻。
　　“真是谢谢贵台对我连的支持，我和指导员送送你们。”景煜这会格外地客气。
　　“不用，我知道你忙，我们一会会有司机的。”雷顿同样客套着。
　　于是他们在出了军区警备线后，便上了电台的车回去了。
　　回到休息室，吴家朗看景煜站在窗口抽烟，调侃着说：“看不见那小记者了哟。”
　　景煜腹部一抽，抡着拳头作势要揍吴家朗。“你也跟着那帮小子侃我！”
　　吴家朗笑着闪到一边。“你也老大不小了，也快找个吧！”
　　景煜灭了烟，嗤笑道：“我才28，没玩够呢！要找，也得喝了你喜酒之后再说吧！”
　　吴家朗摇摇头，换了话题。“我可是听说了，下礼拜团部搞演习，你可要好好表现。”
　　景煜没有说话，眼睛看着空旷的训练场，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杨飒回到了台里简单地收拾了下东西便赶回了家。身上全是汗，闷着难受。这一进家门，就看见妈妈那张格外灿烂地笑脸。
　　她身子哆嗦了下，这笑得她汗毛耸立的。
　　“飒飒啊，回来啦。”赵青亲热地揽住女儿的腰。
　　“妈！我身上全是汗，不要碰。”现在还起了鸡皮疙瘩。赵青道：“好，不碰啊，快去洗澡，洗完再聊啊。”
　　杨飒挑眉，这么热情准是有事要我做。而去八成还没好事！
　　不会是又要帮我介绍对象了吧！不不不，绝对不要！
　　她猜的很对，但她这一决心下的很坚决，坚决到把赵青气哭。
　　“你这丫头怎么那么不听话！妈妈这是为你好！你怎么就那么不懂事！”
　　杨飒有些头疼，耐心道：“妈，我这刚转正不久，刚稳定下来！你不能逼我结束自由身！”
　　赵青一拍桌子，斥道：“你都自由了26年多了！还不知足啊！我们家的女儿们这时候都当妈了！你说你再这么下去生孩子都高龄产妇了！”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杨飒觉得莫名其妙，这又关高龄产妇的事情了？！
　　“我不想我不想！求求你别这样了妈，你这么武断很让我困扰！”
　　“你！”赵青气急。“你这没良心的丫头！妈妈为了你的终身大事操劳，你不仅嫌烦，你还还……！”她一下子觉得胸闷，捂住心口喘起气来。
　　杨飒慌了，忙扶住她，从沙发边的柜子里取出保心丸倒了杯温水给赵青吃药。
　　“你让我……让我死了算了！”赵青气愤地推开女儿。
　　杨飒妥协道：“妈，你先吃药，再和我说说介绍谁了。先吃药，我听你的，听你的，这次不管怎么样，只要合得来……我就把自己嫁了。”
　　赵青心里一下子定了下来，胸口感觉也没那么闷了。
　　“妈妈给你介绍的哪次不是一表人才的！就是你看不上！要求那么高！”她吃下药，杨飒给她顺了顺气。
　　“那是我……不想。”杨飒无奈。
　　赵青将手放在女儿纤细的腿上，“妈妈这次保证你满意，你不会拒绝了。”
　　“那么自信？”杨飒不信。
　　这肯定是你喜欢的！赵青心里偷笑。
　　“妈妈保证绝对合你心意。”
　　“那告诉我那人做什么的呀。”
　　“秘密！”
　　“这还卖关子！”杨飒不乐意了。
　　赵青见有反悔的走势，连忙再次捂住心口：“说到底……你还是不信任妈妈……”
　　杨飒怕了，忙改口：“好好好，惊喜行了吧惊喜！”
　　后来想想，自己也该为以后想想了。她不奢望再有个和杜星宇一样家室地位的男人，只要平平常常，积极上进就可以了。
　　日子不就是这么过的吗？
　　让妈妈开心，了却心事也是好的啊。
　　这么想，杨飒也不那么排斥了。
　　赵青坐在楼下，确定女儿回房了之后，她打了个电话给吴明璇。
　　“这事我和老刘说了，他手下啊有个他很器重的兵，说那个兵各项条件全优，要什么有什么，还是个连长。我就没听过我家老刘这么夸人过，我估摸着那小伙子上升空间挺大的。”
　　听吴明璇这么一说，赵青的眉毛仰的都快飞起来了。
　　“阿璇呀，这个宝贝一定要给我们阿飒留着啊！”她急道。
　　“老刘还说这个兵不肯结婚，不肯找对象。”
　　“这怎么办？”
　　“会有办法的，你就安心啊。”吴明璇给好友吃一颗定心丸。
　　挂了电话，赵青叹口气，她还是相信吴明璇的。

　　与此同时，侦察连连长景煜接到命令前往团部。
　　进门，他恭敬地行了军礼，朗声道：“团长好！”
　　“坐，小景。”团长刘长春手里夹着烟，指指面前的靠椅。
　　景煜听话坐下。他想团长叫他来肯定是要说下周的演习，所以他格外严肃。
　　“你那么拘束干啥！”刘长春觉得很喜感。
　　“……”也对，团长还没那么严肃。于是他立即松懈，靠在椅背上。
　　刘长春笑笑，“下周演习了，准备好了吗？”
　　“报告团长，已经给干部开过会了，具体的准备已经开始实施。”
　　“很好，这不是第一次喽，你不要那么紧张，放松下来打，没事情的。指挥好，就好哩。”刘长春笑眯眯的。
　　景煜觉得，今天这主题……好像不是关于演习的啊。
　　团长最后抽了口烟，坐到了位置上，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直切正题。
　　“小景啊，今年几岁了啊？”
　　景煜疑惑，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如实回答。
　　“今年28。”
　　“哦，不小了啊。”
　　“……”这该怎么回答？
　　“听说郭将军的女儿还对你有意思？”
　　景煜一听头皮都发麻了，郭将军的女儿他绝对无福消受。那是去年的年末快过年时候，他去军部参加表彰大会，他得了团部先进个人奖，是郭将军给他颁的奖。将军对他还挺看重的样子，本来挺高兴的，后头的新年聚会，郭将军的女儿在聚会上一眼就认出了他，后来直接对将军说要和他处对象。将军当然高兴，可他受不了，这还没问过他呢就擅自说要交往，爽快姑娘他欣赏，可也不能全自动呀！
　　郭将军女儿叫郭胜男，的确，个性脾气都很强势得像个爷们。在军中也是个中尉的军衔了，军队的人都对她很客气。
　　郭胜男对他展开了勇猛的追求，原本就不喜欢所以他招架不能，只好躲，这事情被吴家朗嘲笑了好多次，还传回了团里，没少遭团长白眼，嫌他孬。可他本来就不是和女孩子处得来的，活了那么些年，女性朋友少的可怜。现在在军队，就更别说了。面对战场，他绝对是英勇的官兵，就这事，他愣是孬了回。
　　还好，这追了没几天，他就回了团部，当然是遭白眼去了。
　　可消息传回来，基地里领导都在说郭将军认了他当女婿了。
　　团长后来问他，这事情愿不愿意，有没有意向试试交往。他摇头，理由是他要等吴家朗结了婚再找对象。然后多亏了团长与上级的沟通，这才没被“逼婚”。
　　可现在……怎么又开始问了？
　　“团长，你这是……”
　　“快回答喽！”刘长春瞪他。
　　“我……我不知道。”
　　“瞧你那熊样，不就是有姑娘家追你么，用得着这副亏心样子吗？”
　　“团长……”景煜的脸垮了。
　　团长咳嗽一声，“我晓得，郭家丫头不适合你，这不，来给你想解决办法咧。”
　　景煜感激地看着团长，现在的团长犹如神明一般高大。
　　“我这里有个，是我家爱人说的，那姑娘是大学本科毕业，还会两国语言，啥埃塞俄比亚语，英语……”
　　景煜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团长，我不……”
　　话还没说完就被刘长春打断：“臭小子，我话没说完就插嘴？！”
　　景煜乖乖闭了嘴巴。
　　“现在的职业啊是一名记者咧。是那个XX台的，那个台来头不小的，和中央台有直接关系。小姑娘混的还是不错的，和你也配是吧。”
　　“团长我不……”他想拒绝。
　　“这是命令！就这演习完的周日，不是休息日吗？给我去见个面！这回不准再用吴家朗当挡箭牌，你团长夫人的大侄子怎么能总被你使唤！”刘长春下了命令，老婆的要求他还是能满足的。但不包括结果。
　　就这样，在团长的威胁之下，他带着往日的黑历史的阴霾回了连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