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非》宇落天堂

31、31

　　（终章）
　　2012年3月
　　旺泉都门前的路边上停了一辆Z4，这一带是不能停车的，如果真有车停在这里没人管，那一定有些来头，来往的人都好奇转头来看。
　　李铁成缩在车里趴在方向盘上暗骂苏白迟到。两个星期前，苏白换走了他刚买的新车，说是想尝试一下卡宴的感觉。说好今天要换回来，结果半天没人来。李铁成讨厌跑车，有一种躺在地上搓的感觉，虽然上了高速也很给力。
　　不一会儿，看见自己的车停在前面，苏白从车里笑嘻嘻出来朝他走过来。这几年，两人没了相互残害的念头，偶尔工作上会有来往，相处的倒很君子。李铁成冷着脸把钥匙给苏白，苏白并不在意，笑着说：行了，这几年天城的交通越来越堵了，差不多该建路了。
　　李铁成听着，知道戚向北最近琢磨新的工程应该和路桥工程有关。一笑，没说话。
　　苏白还有会先走了，李铁成想着去度假村那边看看，7月份要开会，上次两边儿没做好沟通有些乱。车转弯处，李铁成看了一眼高旺博物馆，因为张慈真迹挂在那里，成了镇馆之宝，每年都引来无数慕名而来的游客，反倒给旺泉都和度假村带来了意外的客源。
　　当时除了魏骄阳，没有人愿意真为它的重建出一把力，想想现在的结果真是很讽刺。魏骄阳走了3年，没有一点消息，只偶尔魏胜那里听到他陪着魏胜在澳洲呆了3个月就回北京上学，这几年没有回来。想今年或者明年就该毕业了吧。自己给他的信件，电话，短信都石沉大海，当年他走的时候也没有跟自己说一声，这人消失的太彻底，彻底的李铁成无从查找，只能在记忆里描画他的样子，每次夜里描清楚了只是心疼。
　　李铁成想过到北京去找他，不信见不到他。可是每次想到这里人却退缩了，他怕，怕见到魏骄阳时，对方没有笑脸，只是陌生的看着他不明白他来干什么。
　　狗儿电话，说上次工地上面有个文件要给他。李铁成让他到度假村来。
　　狗儿这几年在天城做建材和装修的生意，李铁成在后面撑着，发展的很快，已经是小老板了。李铁成把车停好，看着狗儿的那辆脏兮兮的本田停在自己面前，看着他坐进来，笑着说：差不多该换换车了。狗儿松松领子，摸一把汗，说：快算了，还不如我在村里赶的毛驴听使唤。李铁成笑的直拍他，伸手拿过他的文件，拿一块布子擦了擦边儿上的灰。狗儿笑着看李铁成擦，正要说什么，突然电话铃声响，看一下很高兴的接了：我给你短信了，你没收到吗？上次运过来的树苗是修国数错了，害你又跑了一趟。附带运过来的书倒是全全的，没问题。恩，恩，对了，骄阳，修平换手机了，我把号给你，你给他发个短信。行，回头说。
　　李铁成听到骄阳这两个字，手里的动作全停了，好像时间静止一样，回头看着狗儿。狗儿似乎没发现，聊天一样说：我有时候闲了就想你这小兄弟，啧，最奇怪了。人是没说的，就是搞不清楚他图什么。你知道上次支教吧，他看村里建起来的图书馆里面没书，这几年就一批批的往过运，二手的，别的图书馆不要的，同学家的，反正能搜的地方他都搜到了，今天50，明天200的，这几年就没停过，愣把个图书馆装满了。可是，没法给他记，村委会记得都是捐钱的，捐物也只记大机构的。他倒也不在乎。这次修国说村口缺树，县里也没钱给买，结果就上个月，他说有着落了，这不已经运过去了，问他多少钱，他说不知道，是什么工程剩下了。他总能琢磨出来点儿东西来。呵呵。反正，他从不用钱解决事儿。
　　李铁成木在那里，没说什么。
　　狗儿还有事儿，要走，拍一下李铁成，说：反正他正好回来办事儿，找天我们一起吃个饭。
　　李铁成机械地点点头，迷迷蒙蒙的看着狗儿离开。
　　魏骄阳回来了，回天城了。两人在同一个城市，他回来，没有跟他说。

　　李铁成徘徊在魏胜那3层小别墅的周围，一直走到小院里路灯亮起，心里七上八下，很多次都想就这走了，有生生走回来靠在魏胜家小院儿的墙边儿上，镶在黑暗里立出来一个影子。远远看着一个人溜达着走过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穿了一身黑色运动服，微微有些喘好像刚跑完步回来，手里面的钥匙哗哗响着，一路过来越来越清晰。快走到家门口，停下了，站在那里，又偏过头去擦一把额头，尽量笑着，冲着李铁成打招呼：你，等多长时间了？说着，走过去开门。
　　李铁成目不转睛看着近处的魏骄阳，刚跑完步脸色还有些微红，短短的头发，还是那张略圆的脸，额头变宽了些，表情有些模糊，但开门的手有些抖，李铁成悄然的扶住他，合着他的手慢慢打开门。
　　两人进到厅里，魏骄阳一直背对着李铁成，没说话。
　　李铁成伸出双手，一手扶住魏骄阳的肩膀，一手扶住魏骄阳的腰，轻轻把他揽到怀里，感到怀里面的人一抖，再搂紧些，贴在魏骄阳耳边，问道：想我吗？不愿意就推开。
　　李铁成再一次触摸到魏骄阳的皮肤恍如隔世，指尖都在发烫，自己都不能从这样的记忆中活过来，似乎两人一起淋了一场倾盆大雨，泼在路面上都能打出一片片的水坑，深深浅浅摸到哪里看似细雨柔滑感觉确是深刀刻骨，李铁成把魏骄阳抱的太紧，魏骄阳轻轻推他，低声说：轻点儿。魏骄阳的反应有点儿生涩，整个人也有些犹豫紧张，但昔日乖顺的反应还在，还是李铁成熟悉的身体。

　　李铁成洗了澡出来，看见魏骄阳已经穿好坐在床边儿看着台灯轻咬着指关节不知道在想什么。李铁成坐过去，舒服的靠在他身上，两人又在一起的感觉真是太好了，他一定要留住他。
　　魏骄阳却似乎有些为难，转头看看李铁成，轻轻笑了。
　　李铁成看着变了很多的魏骄阳，问道：还生我气吗？
　　魏骄阳笑着摇摇头，仍旧看着灯，一会儿，轻声说：我以为这次回来见不到你的，明天我就回北京，结果今天晚上却。。
　　李铁成坐直了看着魏骄阳，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魏骄阳还是摇摇头。
　　李铁成有些急了，蹲在魏骄阳的面前，抬手板着他肩膀，快速的说：你不是原谅我了吗？你不是也愿意吗？是要留在北京吗？
　　魏骄阳放下手，两只胳膊磕着膝盖，略低下身有些伤感的看着李铁成，说：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李铁成闹不明白，有些火急火燎，摇着头说：那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魏骄阳笑了，平静中还是带着伤感的表情，轻声说：我们没法在一起了。我不想留在天城，你不能离开天城。我们之间牵绊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李铁成被魏骄阳说得愣住，他从没想过这些问题，也没觉得这是问题。
　　魏骄阳笑看着李铁成愣在那里，拉着他坐在床上，自己靠在床边儿，轻声说：过了年，我要卖掉自己手里的股票，我爸要知道非得骂死我。呵呵。
　　李铁成已经听不到什么人的声音，只听到夏天才能听到的小虫子的吱吱声，蛾子扑到纱窗上的噗噗声。他坐在床边上很久，看魏骄阳睡着了，轻轻抚摸他的脸只觉得不真实，似乎是个烟雨幻象，到底什么是真实的，自己头一回分不清楚。后半夜依着魏骄阳沉沉睡去，第二天早晨醒来，魏骄阳已经走了，留了个纸条：后会有期。冬冬。
　　李铁成的心，彻底荒芜了。

　　2012年7月，最后的最后，神奇的最后。

　　李铁成辞职了。

　　小雷和苏白诉苦，这年头男人都疯了，舍家抛业让个女人挑大梁。苏白埋怨小雷为什么跟自己说男人们都怎样怎样，自己不男人吗？
　　李铁成走的那天，苏白跑到火车站送他。李铁成把自己的爱车交给了苏白。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苏白已经认不出面前这个穿着冲锋衣，提着行李箱的人是李铁成了。
　　他真的要走了。不会后悔吗？
　　李铁成笑着说：不走才后悔呢。虽然有点儿心有不甘，但眼前的事儿更重要，说不定那天又杀回来了。等着。
　　李铁成走后一个月，苏白辞职了。
　　苏白的辞职信是通过同城快递放到戚向北办公桌上的。之前没有一点征兆，戚向北气急派了10多个人到飞机场堵苏白，结果苏白坐了火车。原来苏白是从不坐火车的。
　　没人知道苏白去了哪里，没人知道苏白还回不回来。
　　戚向北狠很删掉苏白的短信，自己跟自己咬着牙，就不信你这辈子不回来。
　　戚向北看着窗外的天，突然一阵孤独带来的无力感，也许他在地球呆的时间太久了，也该走了。

　　全文完
　　谢谢一直在看的人们。
　　宇落天堂
　　2012/7/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