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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夫子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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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无双已经抓紧时间完成手上的政务,但她回燕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了。刚进燕王府,就见碧云急匆匆地迎上来,除了掌管府中事务的田园,其他人却是不见踪影。
无双心中了然,“可是世子又闹腾了?”
碧云此时已经敛了担忧之色,悄悄抹了抹额上的汗,闻言笑道:“殿下猜得真准。早半天还有田蕊哄着,还小睡了一会儿,午后却是连田蕊都不起作用了,闹腾了好些时候,谁都不认,还没午睡呢。”
“吃了几次?”不凡才两个月大,自是要喝母乳的,但是燕王殿下要上朝,偏他又不肯喝乳母的奶,于是燕王殿下今晨起身之后挤了奶到小碗里,吩咐人用水温着,到时辰就喂他一次。燕王殿下这等为人母的一面怕是全天下的人都想象不出来。
碧云仔细地回道:“按照殿下的吩咐,已经喂了三次了,本该喂第四次的,可世子一直在哭闹,不肯再喝。”
无双点点头,加快了脚步,按照碧云的提醒去了湖心小筑。
大老远就能听到燕不凡中气十足的哭闹声,还有一干人等轻声细语的逗趣声,其中夹杂着南宫水月气急败坏的嘀咕声。无双缓和了面色,直接进门。一干人哄得太入神,竟没发现她回来了,倒是南宫水月远离了包围圈,最先发现了无双。
他连忙迎上来,作委屈状,“小七,你总算回来了!不凡那个臭小子完全不把我这个亲爹放在眼里,他还狠狠地咬了我一口,你瞧瞧!”说罢,他撩起袖子给无双看,结实却白皙的手臂上果然有个红通通的齿痕,齿痕还没消,可见燕不凡的确下了狠口。
无双毫不在意地说道:“肯定是你又招惹他了!”
南宫水月闻言有些心虚。无双上朝之后,他突然失去了生活重心,实在是太无聊了,刚巧见到睡得正香的不凡,想着儿子平时都不让他近身,他便趁着田蕊不在的空档捏了捏儿子的小脸,捏了之后发现手感极好,他又不过瘾,继续捏手捏小脚。人到了兴头上,难免会失了分寸,他一个不留心手就重了,闹醒了不凡。全燕王府的人甚至连李晏都知道,燕不凡有很严重的起床气,于是不凡闹腾了,一直闹腾到现在还没消停。换而言之,他就是造成燕王府此时混乱的罪魁祸首。
但是堂堂燕王君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有错的,于是他继续装委屈道:“我是他亲爹唉,他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他简直目无尊长!”
无双这回瞥都不瞥他一眼,没好气地回道:“他还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就能目无尊长了?”燕王君振振有词。对于儿子不肯亲近他的事,他怨念已久了。对于儿子跟他抢小七的事,他也怨念很久了。他要趁着今天的机会扳回一城。
“花兆琰!”无双的耐心宣布告竭,“他连百官之首的一国宰相都咬,咬你这么个没官没爵、不事生产的米虫,也算不得什么!”
无双说罢,就对那个把燕不凡团团围住的包围圈命令道:“都噤声!快些散开,别围着他了!”
众人闻言以及照做。
无双走过去,从田蕊怀里接过不凡,伸进衣裳探探他的后背,果然出了一身的汗。莺歌见状,立即自觉地去端热水来。
其实也不怪燕不凡闹腾,先是无缘无故地被扰了清梦,后又饿了,最喜欢的阿娘又不在身边,然后被一群人围着,出了一身的汗,是个大人也要生恼。
虽进了八月,但秋老虎还是有点威力的,被一大群人围着肯定要遭热,这是常识。可惜燕不凡这个燕王世子太金贵了,一大家子都只顾着哄他了,倒忘了常识了。
到了母亲怀里,闻到熟悉的气味,燕不凡这才屈尊降贵地睁开眼瞧个真,发现的确是阿娘,又被阿娘拍得很舒服,终于不闹了,不过还抽咽着,小鼻子红彤彤的。
无双为他解了衣裳,就着莺歌淘好的温热的湿巾为他拭去汗液,换了尿布,再换上干净的衣裳。小家伙终于舒坦了,然后开始找奶喝,在无双胸前拱来拱去。众人该回避的连忙回避,就连厚脸皮的南宫水月也退了出去,他怕再不小心惹恼小七,日后要独守空闺。
无双看着儿子吃奶的模样,有些无奈地苦笑:“你这般胡闹,竟还离不得本王了?本王日后忙的事多着呢,哪能老陪着你?”
吃饱喝足,燕不凡终于沉沉睡去。燕王府一干人等也都各就各位忙自己的事去了。
无双没留人伺候,靠在不凡睡觉的榻上闭目养神,想着容州的战事,想着苏长空为何会落到如此境地,想着圣教有什么企图,想着宁家的余党,想着宫里头那个不省心的,还想着国库缺银子的事……
“殿下眉头紧锁,可见是有烦心事,不如说出来,让江某为殿下分分忧!”如此讨人厌的语调,不是江夫子又是谁!
夫子江陵,是先帝当年安排的为幽禁在淑兰殿的宝贝女儿开蒙的夫子,他本身当然不是专职做夫子的,大约也就是江湖中的一个闲人罢了。他陪伴无双到解禁,本想抽身离去,却被先帝的几句攻心之言留住了。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在后来的许多日子里,江夫子每一次回忆当年之时都后悔自己没有离去,成了燕王府名不正言不顺的免费跑腿儿。
“走了几个月,夫子难道就没有话对本王说吗?”无双睁开眼,看向窗口处。
江夫子依旧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儒衫,一把半新不旧的折扇,没有完全束起的长发,似笑非笑的眼神,以及唇角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像个落魄书生,又像过气了的侠客,不伦不类。似乎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改变,岁月无法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十八年前他如此,十八年后他还是如此,一直书生不像书生侠客不像侠客的,倒更像个说书先生。
“江某当然有很多话要对殿下说。比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比如相见时难别亦难,比如相爱不如相忘于江湖……”江夫子习惯性地开始东扯西扯。
“有人说,话多的人不显老,因为说话会带动脸上的肌肉和神经,使脸上的肌肤紧绷。本王仔细瞧过夫子的面容,深以为然!”无双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胡言乱语。
江夫子扇子一开,笑眯眯地说道:“江某留在燕王府无名无分的,始终不太妥当。”
“夫子的意思是更想住进太师府么?”
江夫子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在看到无双一脸“夫子你果然对李小公子有意”的表情后终于明白了,恼羞成怒道:“都说我没有龙/阳之好了!我会走还不是因为你娶的好夫君!”
“本王知道夫子离府跟燕王君有关,却是不知燕王府到底做了什么事,竟把夫子吓走了!”无双挑眉说道。
“谁说我是被吓走的?南宫水月区区雕虫小技,也能吓得到我?”江夫子坚决不肯承认。
“那夫子就说说罢,到底是为了何事负气离去?”无双紧追不放。
江夫子干笑几声,“其实只是小事……”
“真的是小事?”无双似是不信,“燕王君可是自豪得很呢!”
“自然是小事!”江夫子咬牙切齿地回道。南宫水月那个小人,竟然使出那等阴损招数,他不报仇誓不为人!
正在江夫子纠结的时候,无双转移了话题:“去了楚州?”
能把江夫子气走,自然不会是小事。南宫水月那个人无双很清楚,最是阴损刁钻,江夫子嘴上不饶人,得罪了他多次,他一出手必是杀招。但江夫子不肯说,无双也不再问,一来她对此并不感兴趣,二来纸包不住火,日后总会知晓的,现在还是给江夫子留点颜面为好。
江夫子闻言一愣,随即了然,他的行踪能瞒无双一两个月,再长却是瞒不住了。所以他干脆地承认了,“是去了楚州。”
“楚州的天气如何?”无双问得似是很无意。
“说实话,不太好。今年太热,又很久没下雨了。”江夫子敛了笑。
无双点点头,没有再问。她近些日子看到过几封楚州送来的折子,说的便是雨水不足的事,虽然只有几封,情况并不严重,但不排除有官员隐瞒不报的可能。也就是说,若是再不下雨,楚州可能会有干旱。
楚州在楚江以南,乃是江南水乡,向来风调雨顺,很是富饶。江南的夏季该是湿润多雨的,如今天不降雨,那么只能开渠引水了。楚州风调雨顺多年,久不修水利,现在施工肯定迟了,就是兴修水利,银子又是个问题。现在只望楚州能快些下雨,否则又成一个大难题了,天灾大多数时候比人祸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