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火花》孙惊蛰

7、未眠（一）

　　沈宁蹲在台阶上抽烟，我叫了他一声，他应声回头，看到是我，也是一愣，把烟在台阶上按灭了，站了起来。

　　“秦？你怎么在这？”

　　“我来找工作，你呢？”

　　他走近了一点，不无头疼地低声抱怨：“卫生局的领导到我们医院，上面让我们几个陪着，领导们都有点多了。里面酒味浓，我出来透透气。”

　　我问：“其他人呢？”

　　“回去的差不多了，就剩我和另外一个了。对了，你的膝盖好点了没有？”

　　我说：“已经结痂了，真的谢谢你！等我们找到工作赚够了钱就还给你！”

　　他不置可否，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善意的鼓励。

　　沈宁今天穿的是黑色的夹克，露出了里面的衬衣领子。夹克穿在他的身上显得十分贴身合体，将身材很好地勾描了出来。

　　我和他点了点头，正准备走，忽然后面有人喊了我一声，我回头一看，是一个我并不认识的男人，站在招待所的大厅里，正冲我招手让我过去。

　　我在沈宁的目光下疑惑地走过去。

　　那个男人问我道：“小姑娘，你是不是来应聘的？”

　　我说：“是呀。”

　　他又问：“你和那边那个领导认识？”说着悄悄地朝沈宁的方向努了努嘴。

　　我飞快地看了沈宁一眼，点了点头。

　　他说：“行了，小姑娘，你被录用了。你快去和那个领导说说，叫他们别再闹了。”

　　我忙答应了一声，然后向沈宁走去。

　　沈宁用眼神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抑制不住笑意，开心道：“嘘，那个人把你也认成领导了，就因为我和你认识，他录用我了！”

　　沈宁也笑了：“是吗？那恭喜你呀。”

　　我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为什么那人让我来和你说，叫你们别再闹了？”

　　沈宁微一犹豫，便叫不妙。

　　“坏了坏了，江师兄喝了不少，该不会和别人吵起来了？！”

　　沈宁快步跑了回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这整件事又是因何而起，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这一天我没有再看见沈宁。之后的一次我与他在音乐学院遇见的时候，我问他，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笑着说，和他一起实习的江师兄当时也喝多了，和服务员起了争执，差点没打起来。后来有一个领导借着醉意嚷道，我们可是卫生局的干部！得罪了我们有你好果子吃！硬是让那个服务员给赔礼道歉。等那个服务员赔礼道歉之后姓江的师兄又死活不肯接受，还是沈宁后来进去后说歹说给劝住了，大家各自回去歇息不提。

　　我觉得，哪怕不是我，哪怕没有我，沈宁也会进去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我等于白白捡了一个大便宜。

　　我觉得沈宁就像我的幸运物，有他在的地方，总会有好事发生。

　　我一直这么觉得。

　　直到我发现了他和林秋风之间的纠葛以后，我对他的印象与评价才彻底颠覆。

　　林秋风知道了我找到工作的事情之后也很高兴，我们两个找了个路边摊小小地庆祝了一下，庆祝
　　我在哈尔滨取得的第一个成绩——生存的保障。

　　我和他说，我今天遇见沈宁了，他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

　　当天晚上回去，我一个人坐在小小的阳台上，披着厚厚的毯子，吹着来自哈尔滨夜晚的凉风，思绪在脑海中流转。

　　屋子里的暖气从没有关紧的阳台门缝里钻进来。我听见从林秋风的房间里传来的他轻微的鼾声。他的鼾声渐渐化作音符在我的脑中跳动，我找来纸笔，在昏暗的灯光与微弱暧昧的月光下写就一支曲，我给它起名叫做《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