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火花》孙惊蛰

16、拯救（二）

　　沈宁先把林秋风安置在车里，快速地上楼拿了钥匙，又飞快地冲下来。昏睡中的林秋风眉头拧在一起，像是盘错在心上的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沈宁人生中少有的开车时心不在焉，连着被人按了好几次的喇叭，可是此刻他不知为何，重心只落在了躺在后座上那个疲惫不堪眉头紧锁的男子身上。他的脚不停地刹车，油门，刹车，油门，险些闯了几个红灯，他觉得自己好笑，觉得自己不可思议，可是他无法停止自己的思绪与行为。

　　轿车停在了一个小区的外面。这是一个富人区，那个时候小区里已经有了地下车库，可是沈宁已经不想再费时间把车停进车库里了，先扶了林秋风上楼。

　　沈宁如今是一个住在这里。他大四的时候在这里租了房子，这里离学校和单位都不算很远，他就一直住到现在。

　　沈宁轻轻地将林秋风放在床上，取出床边笔筒里插着的温度计，是那种探进耳廓里的电子温度计，这种温度计到现在都还没有全面普及，沈宁那时候的装备已经十分的高级。

　　液晶显示屏上显示的是三十八度九。

　　高烧。

　　沈宁向昏睡在床上的林秋风看了一眼，咬了咬唇，走向了客厅。

　　可是他刚迈出脚步，袖子就被人抓住了，低头一看，林秋风虚弱无力的手正勉强地搭在自己的袖口。

　　林秋风的眼睛还是阖着的，却在低低地说着什么。

　　沈宁以为他醒了，可是再一听，仅仅只是梦呓而已。

　　沈宁拍了拍那只搭在袖口的手，像是说给林秋风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别担心，我只是去给你弄点退烧的药来。”

　　林秋风的气力虽然虚弱，但是依旧没有放开。

　　沈宁长叹一声坐在了床边。

　　那天晚上，林秋风并没有回来，第二天他下班回来的时候，我们两个之间还是处于冷战状态，他
　　并没有告诉我他一夜未归是去了哪里。后来，我实在熬不住，退了一步，他也便就坡下驴顺着台阶下讲和了。

　　沈宁在把这一部分告诉我的时候，我只是抱着臂半躺半坐地倚在病床床头，看着他冷笑。

　　林秋风一夜未归，既然他在沈宁那里，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消息，也省的我担心惦记？

　　这一点沈宁并没有打算对我和盘托出，可是我却知道。

　　因为他们两个欲做那苟且的勾当，在做背叛我的事情！他们又怎么会好意思对我开口讲？

　　那天晚上，林秋风辗转醒来，心志尚还薄弱，在沈宁的连哄带骗下，说出了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沈宁很久都没有说话，林秋风以为他嫌弃自己，默默地别开了眼睛，盯着窗外。

　　可是沈宁去抓住了林秋风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他说：“我不会嫌弃你，永远都不会。”

　　沈宁放开了林秋风的手，开始一件一件地褪去自己的衣服。

　　林秋风惊愕道：“你要干什么！”

　　沈宁面容沉静如水：“既然你觉得自己脏，无法接受自己，那么我来陪你，让我经受你所经受的一切，变成和你一样的人。”

　　林秋风喃喃道：“不要，你疯了！”

　　沈宁的动作没有停滞，冷静道：“我没疯。”

　　沈宁只是想要像林秋风证明，哪怕全世界都抛弃了他，他还有自己。

　　林秋风心脏跳得极快，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宁。他忽然好庆幸，他今天没有做傻事，好庆幸，他在自我了断之前来见了沈宁，这个悲悯众生柔肠百曲，用尽自己的一切来温暖别人的男子。

　　林秋风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一团没有存在意义的泡影。

　　那一夜，他们是否有真正融为一体其实我并不知晓。因为林秋风在喝醉了之后，冒了许多胡话，言语中包括那句“you kiss the fire, I kiss you”，也包括这一部分。他虽然口齿不清我也听得稀里糊涂，但还是抓住了重点——林秋风与沈宁之间有奸！

　　我听到了这里便再不能忍受，一盆凉水浇醒了他，厮打着他：“好哇，你这个下流不要脸的东西！背着我和别人偷情！你……你！还不是和别人，居然是我那么信任的人！他可是你的兄弟！你好！你好哇！”

　　林秋风被冷水一浇酒便醒了大半，大概是被我的气势吓住了，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动作也没有还嘴，但是当听见我连着沈宁一起骂“不要脸的王八羔子，狗娘养的东西，什么东西都敢上！”的时候，他愤怒地给了我一个耳光。

　　他竟然为了别人打我！

　　结婚到现在，他从没有打过我，现在他竟然为了一个男人打我！

　　我愤怒不已，和他扭在一起。林秋风已经恼羞成怒，哪里还惯着我，拳打脚踢，无所不为。

　　我那时并不知道肚子里已经怀了尽两个月的身孕，在和林秋风的争执中，这个孩子理所当然没能保住。

　　这是我和林秋风的第二个孩子了，也是第二个流掉的孩子了。

　　林秋风伤天害理，罔顾人伦，自己的好兄弟他也能下得去手，老天自己不会赐给他孩子。

　　但是我也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绝对不是仅仅只有这么一点而已。为什么沈宁连哄带骗就能把林秋风经历的不堪入耳之事问出，而我就算再怎么哄骗也无法从林秋风的嘴里撬出消息？为什么林秋风在萌生死志之前要找的不是我这个女朋友，而是仅仅见过几面的沈宁？我始终弄不明白。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所知道的一切全部都是表面。譬如在林秋风去上班的第一天一直到被Tomas施虐这一阶段，他与沈宁之间，其实是来往甚密的，这些，他们从来不曾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