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欲天桥》Mousai

26、布局

　　方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清了清嗓子才接起电话。
　　“听说昨晚亚辰出事了？”没有废话，裴轩直截了当地问。
　　“是的，出了车祸，被一辆TAXI撞到科莫湖里了，不过好在身体没受伤。”方艾将自己知道的如实汇报。
　　“大半夜他怎么会在Ballargio？和他一起的是谁有没有查清楚？”裴轩问。
　　“他说是一个朋友。”
　　“朋友？”电话里裴轩冷哼一声。“他的朋友除了和他同居的小记者应该没人了，他说是朋友你就信？你才干这行？那小子人过来了心还留在UP2ME，你要给我看紧点，昨晚有人看到他在UP2ME一楼喝咖啡。”
　　“你是说……昨晚跟他在一起的可能是裴希？”方艾脑子转的快，裴轩一提她就懂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他在米兰认识的人不多，晚上10点他还能和谁在UP2ME喝咖啡？”裴轩相信自己掌握的情况不会错，“他对裴希应该还没完全死心，要不是那场秀非他不可，我也不会留一个朝秦暮楚的人在身边。”
　　裴轩最恨下属不忠，如若发现下场之惨是方艾亲眼见过的。听裴轩的口气，亚辰一旦被利用完就会陷入危险境地。
　　方艾在遇到亚辰之前对裴轩是十足的忠心，毕竟裴轩待她不薄，不仅给了她一份好工作，还给她引荐了很多摄影方面的良师，能坐上首席模特经纪人的位置全仰仗裴轩。
　　但女人毕竟是情感动物，永远把感情放在第一位，即便是单恋，方艾也不会让亚辰身陷险境。
　　方艾想了想说：“以裴希的性格，他找亚辰应该是出于泄愤，毕竟亚辰背叛了他。裴董，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详细追查的，要是你对亚辰不放心，可以把他遣到巴黎去，离开米兰，他们就没机会见面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裴轩似乎在斟酌方艾的建议。
　　“这个提议不错，我很欣赏那小子，如果把他的心收回来，我可以好好培养他。”
　　方艾马上说：“我会想办法让他跟裴希彻底决裂，然后乖乖跟我去巴黎。”
　　电话里传来裴希沉沉的笑声，“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方艾趁热打铁地说：“不过，需要向裴董借一个人。”
　　“兰迪？”裴轩坐镇幕后，纵揽全局，当然知道方艾的办法，女人的歪点子不外乎那几个。“养兵千日，现在派上用场了，他还在睡，过一会儿你给他打电话吧。”
　　“额……那行，不久后你会见到一个全新的亚辰。”方艾自信地打包票，“时间不早了，我得叫他起床出外景了，如果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好，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裴轩说完挂了电话。
　　方艾终于松了一口气，捏了捏发硬的脖子，重新拿起电话，挨个给出外景的工作人员打电话。

　　亚辰的恢复能力超强，补了四小时眠，睁眼又是活力充沛，除了嗓子有点沙哑外并无其他症状。
　　他接到方艾电话的时候刚刚洗漱完毕，正站在窗边眺望远处的阿尔卑斯山。
　　Villa Serbelloni酒店位于Bellagio海角的尽头，每个房间都能全览科莫湖及阿尔卑斯山的美景。亚辰的目光落在雾气萦绕，安宁祥和的科莫湖上，昨夜惊险的一幕似乎没有打扰科莫湖的平静。不知道裴希怎么样了，他的身体看起来很清瘦，被寒冷的湖水浸泡那么久，生病是在所难免的吧。
　　亚辰拿起电话想打给裴希问问情况，可输入号码后又想到雷陌生的眼神。
　　雷会照顾他的，自己和他连朋友都算不上凭什么打电话关心他。这样一想，亚辰便打消了念头，这时正好早餐送到，亚辰便将心思放在吃饭和规划当日工作的事上。

　　这一天的拍摄很顺利，亚辰虽然遭遇过意外，却没影响他对工作的认真态度，只要面对镜头他就能挥洒自如地摆各种POSE，疲倦的身体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兴奋起来，这也是亚辰适合当模特的一种潜质——强烈的镜头表现欲。

　　在古朴精致的Bellagio小镇，亚辰留下了十几组写真照，足迹遍布Bellagio的街角小巷。最后，亚辰要求到昨晚车祸发生地科莫湖畔拍摄最后一组照片。
　　拍摄组成员都大惑不解，一般人对这种发生过不幸的地方都避而远之，为什么亚辰还故地重游？
　　方艾端着相机注视着亚辰的侧脸，从他举目远眺的目光中读到了忧伤。
　　昨晚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让他连回忆都那么忧郁，和他一起坠湖的人到底是不是裴希，难道裴轩说的是真的，亚辰是……方艾不敢往下想，亚辰绝对不会喜欢男人，绝对不会！

　　亚辰和工作人员去湖边勘察地情，商量取景的位置，方艾趁此机会给兰迪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方艾急得不行，她一刻也不想等了，亚辰必须尽快离开米兰。
　　反复拨打几次，兰迪依旧没有接电话，方艾气得跺脚，正想给裴轩打电话没想到兰迪竟然回电了。
　　“方姐，你找我？”兰迪的声音瓮声瓮气的，还不停吸鼻子。
　　“为什么不接电话？怎么了？”
　　“我……”电话里传来擤鼻涕的声音，悉悉索索了半天，兰迪的声音才又响起：“我感冒了，有点发烧，方姐找我有什么事？”
　　听了兰迪的话，方艾不由大喜，真是天助我也，不过要让兰迪带病做任务，方艾还是有点于心不忍。
　　方艾放软声音问：“裴董走了吗？你要不要紧，看没看医生？”
　　“他走了一会儿了。我没事都习惯了，谢谢方姐关心，你有什么事吗？”
　　兰迪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很虚弱，方艾想了很久才委婉地说：“昨晚亚辰出了车祸，裴董对这件事非常在意。”
　　“嗯，然后呢？”
　　“车祸不是重点，重点是裴董查到昨晚亚辰和裴希在一起，裴董对亚辰的忠实度产生了怀疑，所以他想让你去试试亚辰，以裴希的身份。”
　　“我怎么配做裴希，在他眼中我连裴希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兰迪小声嘟哝。
　　“你说什么？”方艾站在湖岸，风声盖住了兰迪的声音。
　　“没什么，我是说他真的同意我用裴希这个身份吗？”兰迪对上次的事还记忆犹新，难免后怕。
　　兰迪对裴轩的惧怕透过电话都让方艾感觉到了，方艾和裴轩的关系比一般上下属要近一点，属于裴轩的亲信那一类，多少知道一些兰迪的事，裴轩虽然一直把兰迪当玩物，但始终没有抛弃过，兰迪也许不知道，裴轩养过很多孩子，通常在新鲜感失去后就用钱打发走，只有兰迪他一直留着。
　　“方姐什么时候骗过人？”兰迪在方艾眼中就像个小弟弟，方艾平时和他接触不多，但知道他很乖顺嘴很甜，第一次见面就方姐方姐的喊，一点不排生，若不是因为他和裴轩的关系，方艾真愿意认他这个弟弟。
　　“我不是那个意思，因为亚辰见过我，我怕他认出我，弄巧成拙。”
　　“不会，你尽量少说话。”方艾鼓励兰迪，“据我所知，裴希比较排斥亚辰，你只要自信冷淡就行了，不用刻意模仿他。你今晚方不方便？”
　　“这么快？”兰迪有些吃惊，连一点准备时间都不给。
　　“昨晚他们一起坠湖，裴董说裴希身体不好应该也病倒了，这个时机最好，你不用准备什么，我会想办法透漏给亚辰你在医院的消息，不出意外他应该会来看你。见到亚辰后，你说一些绝情的话让亚辰死心就行了，别做太多以免露馅。”方艾想了想，又说：“亚辰的事业心很重，最好从工作能力上打击他。”

　　兰迪默默听着方艾的部署，悲哀地想：为什么有些人不用很努力就能得到众人的瞩目，而有些人想尽办法引人注意但存在感还是等于零，自己什么时候能让他们这么兴师动众一回呢。
　　浴缸的水有些冷了，兰迪却不愿起身，水面倒映着他漂亮的脸庞，被水汽滋润过的皮肤光泽莹润，鼻梁挺拔，眼神清澈净透，混合着男孩的纯真与男人的成熟，轻轻微笑，嘴角会形成好看的弧度，美得耀目。
　　「我也是个尤物啊，为什么、为什么没人愿意在我身上停驻目光，我也很怕冷，很怕痛，很怕寂寞。」
　　水纹下是遍布淤青的身体，手腕和脚踝处尤为明显，兰迪轻轻抬起手臂，呆呆地看着手腕上的环形伤痕，被裸身禁锢了八小时还能动，兰迪已经很满足了。
　　看着伤痕，兰迪吃吃地笑了，眼眶中却蓄满了泪，晶莹的水滴像透明的琥珀沉积千年终于坠落，一颗颗掉落在冰冷的浴池中。

　　***

　　<无题>是亚辰为自己Bellagio之行最后一套写真取的名字。为什么会取这么随便个名字，因为亚辰觉得没有任何词语能表达自己拍摄这组照片时的心情。
　　从摄影的艺术角度来说，拍最后一组照片方艾是纵容了亚辰的，这组照片摆脱了一板一眼的行为框架，完全是依照亚辰的意识来拍摄的，照片回放的时候，方艾才惊奇的发现，亚辰演绎的原来是昨晚发生车祸时措手不及的惊慌与彷徨。
　　方艾对亚辰的了解不是太深，但也知道他不是个胆小的人，为什么照片上的他看起来那么惧怕，内敛优雅的他竟露出了狼狈之态，他伸出右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方姐，最后一组照片出来后不要加工，我知道拍的不好，就别留底了，我想自己收藏。”亚辰坐在回米兰的车上对正在看照片的方艾说。
　　方艾笑笑，说：“其实拍摄的不错，完美演绎出一个人在遭遇险境时强烈的求生本能，眼神和表情都很到位，如果把这组照片拿去参加写实类影展，也许能获奖呢。”
　　“是吗，方姐你老是夸我，就不怕我骄傲？”方艾明显理解错了自己想表达的意思，亚辰并不想解释，那种感觉只要自己明白就好。
　　“事实就是这样，作为你的经纪人，你就像我孩子一样，优秀的孩子当然要经常夸赞，这叫精神激励。亚辰，你有超模潜质，但我发现一个问题。”方艾抛出诱饵。
　　“什么问题？”
　　“你本身有极强的可塑性，但眼界稍微有点狭窄，思想也不够开放。你说你一直在中国读书，应该没时间到处走吧？”方艾准备实施自己的计划。
　　“国内的话去过很多城市，国外除了米兰我还去过夏威夷和伦敦。”当初亚母一心想让亚辰到伦敦大学学经济管理，硬是押着亚辰去了一趟伦敦。
　　“这样啊。”方艾放下相机坐好，摆出一副准备和亚辰促膝长谈的样子。“你很MAN，身上带着中国人特有的韧性和刚毅，这点非常好，但要知道你走秀工作的主战场是在欧洲，除了要展示自己的中国特色还要具备一定西方文化素养，这就必须多走多看多学，从历史遗留下来的古建筑和文学典著中吸收精华，以此提升自己。”
　　方艾从椅背后的袋子里取出一张邀请函，对亚辰说：“十天后，巴黎时尚大帝Geoff George要举行自己的品牌男装秀，我准备带你过去看看。另外，裴董告诉我巴黎的分公司现在缺人，可能要让我过去暂时看管一下，你跟我一起去，优雅的巴黎和奢华的米兰有很大不同，你的风格更适合巴黎。”

　　方艾这样一说，亚辰觉得上天在捉弄自己，又是什么分公司，难道自己的命运只配在分公司蹉跎？当初就是不愿去UP2ME在佛罗伦萨的分公司才跳槽到1ST来，以为能从裴轩身上学到东西，这下可好，裴轩见不着又被发配到巴黎的分公司去了，亚辰的表情一下就尴尬了。
　　方艾发现亚辰脸色不好，便问：“怎么了？你好像不太愿意。”
　　“没。”亚辰转头看着窗外。现在真是骑虎难下，已经在米兰最大的两家模特公司呆过了，恐怕没公司敢接手自己了吧。但是真心不想去什么巴黎，在米兰见裴希的机会都少得可怜，去了巴黎恐怕见面的机会更加渺茫。
　　“这个消息太突然了，我需要时间准备。”亚辰又陷入纠结的境地。
　　“好的。”
　　方艾不再打扰亚辰，她料到亚辰不会心甘情愿去巴黎，之所以这样说是给亚辰一条后路，在被裴希彻底伤害后，他还会选择呆在米兰吗。